第40章 二更合一 變
蕭晏臉色這才稍微轉晴, 他目色很沉,淡淡哼笑了一聲。
“殺王湛容易,難的是瓦解王氏早已根植在朝廷內外的勢力。王氏把持着全國近半數官員的仕途升遷, 餘下的半數又被其他門閥分割了七七八八,真正掌握在帝王手中的不足一成。”
葉初棠感慨:“當皇帝太難了, 而且王家龐大至此地步, 未必只滿足于現狀。”
“早有不臣之心了。可知我為何能從六年前的一個廢物皇子走到今天這個位置?論起來, 正要感謝王氏這份不臣之心。他們覺得相對于五皇子而言, 支持我登基為帝,更容易取而代之。”
“那你為何——”葉初棠小聲嘟囔了半句話後,抿嘴不再說了。
葉初棠本來順口想問他為何一定要當皇帝,為何要選擇一條那麽累那麽難又危險的路來走。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話,他們倆人之間的事情就會變得簡單很多。轉念想, 自己這個問題很愚蠢。當年他和麗妃被欺負到那地步, 自然是該反抗。蕭晏有他自己注定要走的宿命。
蕭晏看一眼就明白了葉初棠想說什麽。
“先皇後無子, 先帝曾允諾過要立我為太子。巧的是他說這話的第二日, 人就中風了,卧病在榻。自那之後, 先皇後便派人駐守了他的寝殿,我與麗妃從不得機會見他。後來不出一月,我們就被以‘自請祈福’的借口強逼離宮, 送到了嶺南。我答應過先帝, 也答應過麗妃,會為明君,做好大晉的皇帝。”
蕭晏溫柔拉住葉初棠的手,葉初棠卻低下了頭,愧疚不敢看他。
她知道了, 她跟蕭晏的格局完全不一樣。她只想着享樂自在,只在乎自己以後的生活是否被束縛,蕭晏要顧及的事情遠比她龐大有意義得多。所以相比之下,她的堅持顯得那麽自私和毫無意義。
“你怎麽了?”蕭晏發現葉初棠的情緒不對,縱然是得知自己的兄長被擒,她都不曾有這種情緒。
而且從王湛拿她至親兄長直接威脅她這件事,讓葉初棠在蕭晏身上看到了難能可貴的一點。他縱然身居帝王高位,脾氣不好,有點暴戾,有點瘋,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去做強逼她任何違背意願的事。以前她以為是她夠聰明機靈,能成功應付得了蕭晏。現在她明白了,所謂的讓步和縱容,都是深情以赴。
“沒什麽,我要去見我大哥,可以麽?”葉初棠張口的時候,嗓子有點啞。
“嗯,我同你一起去。”蕭晏攥緊葉初棠的手。
葉初棠抖着睫毛,慢慢擡眼看了一眼蕭晏,把手抽走了。
“我一個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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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晏看了眼被葉初棠抽走的手,正要開口,又聽葉初棠問他明晚有沒有空,就點了頭。
“明晚戌時三刻,我們城東四方茶鋪見。”
葉初棠把絡腮胡沾到臉上後,直接披了件男子穿的大袖袍便匆匆走了。
蕭晏獨留在房中,看着自己那只被葉初棠握住過又抽走的手,目色忽明忽暗。
秦路靜步從門外進屋,湊到蕭晏身邊。
“寡人若失算了,該當如何?”
秦路斟酌半晌,小心道:“放下?退一步好闊天空?”
蕭晏的眼神驟然暴戾,淩厲地刺向秦路。
秦路忙哆嗦改口:“失算了就繼續算,直到不失算為止!”
蕭晏頓然換成一副冰冷的帝王面容,步履生寒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葉初棠在李麟的帶領下,抵達了和縣。
在和縣內的一處民房外,葉初棠被她大哥葉缙拒之門外。
葉初棠來脾氣了,直接踹門,“你放我進去,不然我爬牆了!”
“你但凡有點淑女樣子,也不至于時至至今都嫁不出去。”門內的葉缙損了葉初棠一句,叫她趕緊走,“我一切安好,用不着你看。”
“葉缙,你有沒有良心?我為了救你四處斡旋,你倒好,面兒還沒見着呢就先損我。我那是嫁不出去麽,是我自己不想嫁!”葉初棠分辯道。
“結果都一樣。”
葉初棠:“……”
她轉頭看向李麟,示意讓李麟命令屬下開門。門裏頭有一批李麟的屬下,正保護着葉缙。
“你們兄妹的事兒我可不摻和。”回頭他們兄妹和好了,一致對外,倒黴的只會是他。類似的事兒李麟就遇見過,現在他學精了,絕不摻和。
葉初棠令熙春去借一把斧頭來,她親自砍門。
哐!斧頭狠狠砸在門板上。
與此同時,民宅的北牆牆頭處爬上了一名男子。本穿着一身富貴青袍,如今衣衫上多處破損和髒污。他扭過頭來,在随從的攙扶下,跳下了牆頭,随即就要往東跑。
葉初棠突然現身,攔住了他的去路。
葉缙一見是葉初棠,立刻用袖子擋住臉,轉過身去。
葉初棠挑起燈籠湊到葉缙臉龐,叱令他把手放下。
葉缙不放,葉初棠就一把拉開他的手臂。
整張臉都是腫得,臉頰上有多處青紫,眼窩也是黑的,鼻梁和嘴角上還帶着傷口,全然不見往日清隽俊朗的面容。原本斯斯文文落落大方的一個人,如今更是在他面前縮着脖子,不敢看她,像個犯錯的孩子。
“你怎麽會被打成這樣?”
“女郎,那些涼國餘孽根本就不是人!我們一船人,除了給娘子傳話的小安、公子和奴,其餘人都被殺了。公子攔着要救人,就被他們狠狠打了一通,打暈了過去。”葉缙的貼身小厮青松解釋道。
葉初棠只知道葉缙走水路坐船,被涼國餘孽劫了船,對方來信要挾,向她讨要血如意。她本以為這僅僅是針對她威脅,不會有其它傷害,沒想到居然死了一船人。
在給葉缙上藥的時候,聽葉缙細說當時的情況,葉初棠氣得手都在發抖。
“那些賊匪以前俱是涼國士兵,身手強悍,下手狠辣,殺人不眨眼。他們挑揀衣着不俗的船客問明身份後,就逼其寫求救書,再扯下其身上随身的物件,一并将信送出去。但他們并不留活口,随後就将人殺了直接推進水裏。女的更慘,被那些畜生禍害了之後才被殺。”
因為有些地方破皮了,葉缙被藥蜇得冷吸一口氣。
“我倒是不明白,為何我被留了活口?他們要挾了你什麽?”
“你該先給我解釋,你都這麽慘了,剛才為何要逃,不肯見我?”葉初棠的大哥往日一向斯文優雅,舉止有度,是葉氏長房唯一一個在外人看來正常的人。他這種人一向保持名士風度,決不可能爬牆頭的,結果剛才卻爬了牆頭。
“怕你看我這樣,擔心過度。你看看你現在,氣得臉都紅了。”葉缙心疼地看向葉初棠。
“要是真心疼我,你以後就少損我兩句,少催婚。”葉初棠繼續給葉缙上藥,問他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賊船靠岸後,他們就揪小安去送信後,我和青松就被他們押到了山寨關了起來。大概過了近兩個時辰,那些高手就來救我了,說是你的朋友?我瞧他們倒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人,反而更像是訓練有素的兵士。棠棠,你是不是結識了什麽謀反之士?”
民間養兵如此訓練有素,那可并不意味着什麽好事。
“放心吧,他們是皇帝身邊的暗虎衛。”
葉初棠洗了巾帕,遞給葉缙,把她在嶺南認識蕭晏的情況簡單跟葉缙講了。至于後續那些,不能告訴葉缙,葉缙要知道她婚前就幹了壞事,一準兒能把她訓到三魂六魄離體。
“怪不得,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暗虎衛。”葉缙笑嘆葉初棠這次是真救了一位大貴人,“不過陛下怎會如此及時地救出我?”
葉初棠便看向李麟,看他怎麽解釋。
“陛下早就想鏟除涼國這些餘孽,奈何這群人太奸猾,不僅常換地點,還旱路水路都走。這兩日我們剛好在和縣地界調查,得知他們又一次劫船,就立刻縮小了範圍,沒想到碰巧就救了葉公子。”李麟讪笑着解釋道。
“那我還真是運氣好。”葉缙感慨之餘,對葉初棠道,“沒想到這群人居然朝你索要血如意,難道他們早知道王修珏愛慕過你?”
“惡徒癫狂,哪裏會管這些,見你是國公府之子,覺得能耐大,就獅子大開口了。”葉初棠讓葉缙別多想了,更衣之後,就随她一起回京。
“還不能走。”葉缙突然站起身,身體剛好碰到了桌角,吃痛一聲。
青松立刻攙扶,心疼勸道:“公子身上都是傷,還是少挪動為好。”
葉缙沒聽青松的話,急急地對葉初棠道:“咱們再去一趟山寨,我看到那些涼國餘孽的身上,有你想找的的黑蠍子紋身。”
葉初棠頓然睜大眼,追問葉缙:“真的?”
“在他們作惡的時候,我看見其中一人的腿上有。”
能露腿的作惡行為是什麽,不言而喻。葉缙提到這時候,臉色極其難看。話音剛落,他整個人突然暈了過去。
大夫給葉缙診脈之後,告訴葉初棠不必擔心,都只是皮外傷,并無大礙。之所以暈厥,大概是因為饑餓和受驚過度所致。
“之前端了粥給公子喝,公子說吃不下。”青松愧疚地解釋道。
葉初棠這就安排青松帶着昏厥的葉缙坐車進京,進京了有宋青之給他診治,加上在家裏被照料得細致,肯定恢複得快。留他在這,他肯定會操心還想去山寨。
葉初棠随後問李麟,“那些涼國餘孽可還有活口?”
“有,我留了人在山寨看守。因思慮到這事可能牽扯到王家,至今才未聲張,怕打草驚蛇。”
李麟引路,帶着葉初棠上了山寨。
情況果然如葉缙所言那般,山寨裏有一部分賊匪身上帶着黑蠍子紋身。但只有一人在手臂上,其餘人都在腿上。審問之後方知,這些帶有黑蠍子紋身的人皆來自于北涼王府,紋在不同部位,代表不同職責的護衛軍。紋在手臂上的是北涼王的貼身護衛隊,紋在腿上的是普通的侍衛隊。
涼國的習俗不同于大晉,他們以北為尊,被選定繼承皇位的皇子會先冊封為北涼王,然後再繼位,北涼王基本上就等同于大晉這邊的太子。
涼國亡國時,涼國皇帝和北涼王等皇族都已自盡在皇宮之中。如今十多年過去了,竟然還有涼國餘孽作惡,不擇手段地進行斂財,這些人要麽成為山匪燒殺搶掠,要麽僞裝成良民暗中開娼妓館,還往權貴之家安插細作……為何?這足以說明一件事,涼國皇族還有人活着,正因為有這只領頭羊的帶領,這些涼國餘孽才會聚而不散。
“此事我會詳細禀明陛下。”李麟對葉初棠道,“葉娘子早些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會妥善處置好。若審問出跟紋身有關的新情況,或者問出鄭娘子的下落,都會派人通知你。”
“多謝了。”葉初棠道謝之後,轉身走了幾步,又回身過來,問李麟,“你跟了陛下幾年?”
“不到六年。”
“那你多少應該很了解皇帝陛下了。我有恩于你,你發誓此刻不得對我說假話,不能答的問題可以不說。”葉初棠問李麟是否能做到。
“好……好。”李麟有點緊張,他預感葉初棠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他為難。
“這些年他可曾對別的女人動心過?身邊可有合适的女子對她噓寒問暖過?”
“沒有,斷然沒有!”
李麟松了口氣,原來是這麽簡單的問題。
“陛下這些年從不近女色。其實陛下待葉娘子如何,我們這些人不多說,葉娘子心裏想必也清楚。”
“是啊,我清楚,如今更清楚了。”
葉初棠轉身就走。
李麟望着葉初棠的背影,費解地撓了撓頭。他怎麽覺得葉娘子并無感動,走得還很決絕呢?
葉初棠趕在次日晌午前返回了京城。
葉放、苗氏、鄭氏等人在得知葉缙受傷之後,都守在他床前,端藥送水奉湯粥。
葉缙被鬧得很無奈,“我真沒事,爹娘該出去會友就會友,二叔該作畫就作畫,二嬸想算賬就算賬,真不用管我,這只是皮外傷,養兩日就好了。”
“哎呦,這孩子是不是腦子被打糊塗了?往日他不最嫌我作畫不務正業麽?”葉政嘆道。
“是啊,居然還撺掇我出去會友。你不嫌阿爹占着國公之位而無作為,愧對君王國家了?”葉放也驚奇。
苗氏伸手去摸葉缙的腦門,“有點熱,可能是發燒了,我再叫宋青之來。”
“說了沒事。原來阿爹和二叔早就清楚自己無為、不務正業,那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現如今上進也來得及。本來幹吃縣伯的爵位,阿爹就該愧疚,如今居然高至國公之位,如此皇恩浩湯——”
“咳咳,大侄子應該沒什麽問題了,我就先回去了哈。”葉政立刻起身告辭。
“我随他一起。”鄭氏馬上跟上自己的丈夫。
葉放和苗氏也起身,笑着囑咐大兒子好好養病,就找借口走了。
葉缙緩緩吸一口氣,耳根子總算清淨了。
“大哥,感覺好點沒有?”葉初棠人未到,甜脆的聲音先到了。她捧着一盆蘭花進屋,放在葉缙的床頭。
葉缙挑眉看着這盆長勢茂盛的蘭花,質問葉初棠:“作甚?”
“君子如蘭嘛,你這麽君子,躺在床上沒趣,我就給你找了一位志同道合之士陪你。”
“拿走。”
“大哥,你覺得我這種人做皇後怎麽樣?能母儀天下麽?”
葉缙把目光從蘭花挪到葉初棠身上,上下打量她一番,“能禍害蒼生!大白天你做什麽夢呢?你不會以為你在嶺南幫過皇帝,人家為了報恩,就會以身相許,立你為後吧?你何德何能!”
葉初棠撓了撓鼻子。
“皇後是天下女子、衆夫人們的表率,要立德、立言,舉止端重,謙和高尚,更要幫皇帝治理好後宮。你一個小醋缸,婚還沒成呢,就要求人家不能有小妾,你這心胸怎麽當皇後?”
“呸!你們這些男人,居然有臉說女人能容下別的女人叫‘心胸’。那怎麽沒見你們男人有這‘心胸’,容得了自家女人有別的男人?”
“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了,就是你們的物件?物件生了你,物件在昨日東奔西跑救了你?”
“好好好,大哥說錯話了,你別生氣。大哥自然是贊同你的說法,說的是外面的世道如此,非你一人之言、一人之力就能改變。當皇後不像你嫁個普通人家,沒那麽多人管閑事,滿朝文武全天下人都盯着你呢。”
葉缙說罷,不禁失笑。
“咱們讨論這些幹嘛,你又不會真當皇後。”
“大哥,這蘭花你收好了!”葉初棠起身告辭。
葉缙喊葉初棠拿走未果,命屋裏的婢女将蘭花搬走。婢女紛紛表示不敢,都怕回頭女郎發現了,被扣月錢。
葉缙嘆口氣,深深感覺到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并沒有因為生病和受傷而有所改變。
南宮遷将近幾年京城失蹤的妙齡少女的名單總結了一份兒,差人送給了葉初棠。
天已經快黑了,葉初棠要前往四方茶鋪赴約。
她在坐車的時候,翻看了這份兒名單。
當時間翻到近兩月時,葉初棠發現其中有一名失蹤的少女叫謝秋蟬,年紀十四歲,從身高到樣貌的形容上都有幾分像秋月。加上秋月的記憶裏覺得蟬非常重要,葉初棠很懷疑秋月的真實身份就是這位謝秋蟬。
葉初棠當即叫停馬車,吩咐人拿着秋月的畫像送給南宮遷,令其确認身份。
到了四方茶鋪,公輸劍就将他造假而成的血如意以及裝血如意的盒子拿給葉初棠看。從盒子外表來看,逼真無二。至于血如意,則有七八分像。
葉初棠摸了摸,手感居然也有幾分像,不禁問公輸劍由什麽材質制成。
“琥珀、桃膠、玉石粉之類的東西呗。別怪我沒提醒你,這玩意兒假的就假的,經不起查驗,或火烤一下,或摔打一下,立刻能辨出真假來。”
“足夠用了。”葉初棠将公輸劍想要的那種鐵料給了他。
而後,她就等在四方茶鋪前,至戌時,她就見蕭晏騎着馬自遠處而來。
蕭晏已然是提前三刻來了,他沒想到葉初棠早就到了,下馬後,便問葉初棠何時來的。
“只早到了一會兒。”
葉初棠等蕭晏喝了口茶後,就帶他去了附近的山裏。
“我朋友跟我說,這裏野雞很多,晚上也容易捉。”
葉初棠從車上拿了網、筐、粟米和繩子,找了一處靠近溪水的地方,開始設陷阱。葉初棠從下車開始,什麽事都是自己一個人做,熙春等都候在車邊,沒幫忙也沒跟着。
蕭晏要伸手幫葉初棠拿,葉初棠沒用,只讓蕭晏給她打燈籠就行。
等布置好陷阱之後,葉初棠就在溪水下游撿柴引火。她備了火鐮和火石,點火的時候還是有幾分費力。
蕭晏大概明白了葉初棠這次叫他來的目的是為了親手給她做一道菜。他幫忙弄了些松枝和幹草絮添上,葉初棠這才點燃了火。
等火堆燒旺了的時候,那邊陷阱也捉到了雞。葉初棠抄出匕首就要去殺雞,被蕭晏奪了去。
“說好了,燒火可以幫忙,別的都要我親自動手。”
葉初棠又把匕首搶了回來,讓蕭晏只管看火就好。
蕭晏坐在原地卻難安了,他沒想到葉初棠做這道菜,會從抓山雞開始,每一步都真的自己親自來。她一向愛用甜言蜜語省麻煩,怎麽如今處處都不偷懶鑽空子了?
半個時辰後,葉初棠拎着收拾好的雞回來,衣服濕了一大片,衣角上還粘着未清理幹淨的雞毛和血污。葉初棠從籃子裏取出早備好荷葉,先用鹽等佐料把雞腌制後,裹上荷葉,又将和好的濕黏土把荷葉雞包裹好。
火堆旁挖了坑,埋了雞,再把火移了過來。
葉初棠随後端了一盤點心給蕭晏,“先墊一墊,要等一等才有得吃,大概一個時辰?”
蕭晏笑了一下,多久他都願意等,只是他不懂葉初棠為何今日叫他來,特意做這個菜給他。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沒有,今日只吃雞談雞,不說其它。”
一個時辰後,葉初棠把荷葉雞挖了出來,萬幸雞真的熟了,撬開黏土後,香味兒就溢了出來。荷葉的清香味兒很足,雞肉爛的脫骨了,鹹淡正好。比起那些廚子做的可能差一些,但對于第一次真正自己做飯的葉初棠來說,可謂是非常大的成功。
“味道極好,很厲害。”蕭晏嘗過葉初棠遞過來的雞腿的後,笑着誇贊她。
倆人分吃完一整只雞後,葉初棠就起身跟蕭晏道別。
“在晚歸的話,我大哥知道了一定會罵我。”
蕭晏将一瓶活血化瘀膏遞給葉初棠。
“聽說他受傷了,此藥很好用。”
葉初棠道謝後,轉身就走。
蕭晏拉住葉初棠,“沒忘了什麽?”
以前葉初棠開心的時候或為了哄他的時候,總會在分別的時候,抱他或親他一下。
“沒有。”
葉初棠迅速抽手,對蕭晏恭敬行一禮,便轉身走了。
蕭晏目送葉初棠的馬車遠行至消失于夜色深處,仍然久久矗立在原地不動。
回到國公府時,葉初棠還未下馬車,府裏人就急忙迎上來,高興地告知葉初棠東蟬居士來了。
“什麽?東蟬居士?”葉初棠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是,沒想到秋月竟是東蟬居士的孫女謝秋蟬!居士得知這消息後,便立刻乘車欲來接孫女回去。此刻就等女郎回來,要親自跟女郎道謝呢。”
葉初棠忙去正堂,發現她父母和二叔二嬸在,三叔三嬸居然也在,這次除了葉芳芳,他們那兩位永遠做不完課業的兒子也來了。
葉放和苗氏在身份上畢竟是國公,坐在上首位,左下首位第一就坐着一位老者,白發白須,面目慈祥,秋月就站在他身邊。
看來這位老者就是東蟬居士謝明經了。
謝明經早已等候多時,聽聞葉初棠回來了,轉眸一瞧,來人是一位明眸皓齒的妙齡女子,眉眼透着激靈含着善意,一瞧是就是個好孩子,難怪她寶貝孫女能受她之手得救。
謝明經忙起身,向葉初棠作揖。
不等葉初棠發話,屋內一衆其他人見狀都驚呼起來,忙喊使不得。
謝明經卻不在乎這些,定要讓葉初棠受他此禮。
“老朽福薄,長子長媳都走在了老朽前頭,他們只留秋蟬這麽一根獨苗,老朽卻粗心大意,險些把這孩子給弄丢了。”
了解方知,秋月,也就是謝秋蟬,她自小就被撫養在謝明經跟前,和謝明經一起居住在京郊的東山蟬舍內。兩月前,謝秋蟬去京城采買的時候走丢了。那一日剛好是謝秋蟬的生辰,東蟬居士才松了口,縱容孫女去京城的街上狂一逛,熱鬧一下,不想這一去就出了意外。
“這兩月老朽心中盡是懊悔,深覺死後無顏面對長子長媳,如今——萬幸啊!”
謝明經告別時,再度向葉初棠道謝,表示他會謹記恩情。
秋蟬舍不得葉初棠,抱着她,跟她含淚道別。
“離這麽近,以後還會常見面的,沒什麽好哭的,不許再落淚了。當初聽你琴音,我們就猜到你必然不俗了。”葉初棠笑着給秋蟬拭淚,哄她不準再哭,秋蟬果然聽話。
大家見狀都不禁笑起來。
“得空就去東山蟬舍玩兒,老朽随時歡迎。”謝明經上車前,又對葉初棠囑咐了這麽一句話。
此時因為謝明經的出山,早惹來了不少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名士們在鎮國公府前聚集。能遠遠一觀聖師的風采,對他們來說也是極其榮耀之事。
如今衆人一聽這話,都驚得不行了。東蟬居士作為天下人敬奉的聖師,早已經謝絕訪客了,這年頭誰能入他的蟬舍,誰就會被名士們追捧。
誰能想到,這些年來不管是王家人、崔家人……甚至皇帝拜訪,都被東蟬居士拒絕了。首位能讓東蟬居士破例之人,居然是鎮國公府的葉娘子,那個大家在暗地裏嘲笑大齡不嫁必有病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