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燦爛的金光 “來娶你
門關之前,葉初棠無意間瞟見門外有一俊朗男郎,其頭頂似有金光。
“不如讓周郎和林郎來比比才藝,誰彈琴彈得好,誰就是第一俊朗之人,可得我這碗金珠。”
昌平郡主興致頗好地跟兩名伶人調笑,衛夫人和王夫人連聲應和這主意好。
葉初棠掩嘴打了個酒嗝後,對走過來的熙春道:“門外人是誰?你又叫了別的伶人來?那還不快帶進來讓我們瞧瞧。”
熙春湊到葉初棠身邊,壓低聲,“門外人是顧晏。”
“顧晏?顧晏是誰?”葉初棠醉得頭暈,揉了揉太陽穴。
“便是——”
當啷!
門突然被推開。
熙春的話被打斷,她驚訝地看向直接推門而入的蕭晏。這厮好生失禮!
昌平郡主和衛夫人、王夫人皆同時看向蕭晏。
“喲?這是誰啊?難道是新請來的伶——”
衛夫人正高興地要調笑,“啪”的一聲,昌平郡主手中的玉盞落地,摔得粉碎。
衛夫人順勢就看向昌平郡主,發現她竟然臉色驟變,被自己摔碎的酒杯吓得渾身一哆嗦。
昌平郡主從震驚中回神兒後,就慌忙起身,欲給蕭晏磕頭請罪。
蕭晏先她一步拱手,對衆人道:“在下顧晏,見過諸位。今日與葉娘子有要事議定,叨擾諸位的雅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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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郡主剛要彎曲的腿立刻繃直了,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葉初棠醉了,此刻的她完全被蕭晏頭上的金光所吸引,沒注意到昌平郡主的異常。
“他便是女郎九年前在嶺南的時候幫助過的少年。”
在熙春的小聲提醒下,葉初棠終于想起顧晏是誰了。
九年前,她在嶺南外祖母家暫住,曾出手救助過一位極其困窘落魄的少年,便就是顧晏。
那天正是中午,天氣燥熱,陽光刺得人眼睛疼。十五歲的顧晏在路邊被教坊的人毆打得滿臉青紫,潑了一身屎尿,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狼狽不堪,但他單薄的脊背卻挺得很直。
葉初棠沒忍心,出手幫了他一下。等他梳洗幹淨來樹下見自己的時候,葉初棠才注意到顧晏頭上有淡淡的金光。
葉初棠從小就能看到有些人的頭上有金光,起初她只是以為自己的眼睛與別人不同,出了點問題。
後來她七歲時,在街上偶然出手相助過一位頭有金光但囊中羞澀中年男子。兩月後,這名中年男人登門拜謝,身份竟是剛上任的本州刺史。從此葉家便與其結交,一直頗受他的拂照,在本地士族中漸漸顯赫。
葉初棠自這之後就開始揣摩起金光的作用了,去觀察身邊那幾位有金光的人,發現他們要麽本來就有厲害的身份,要麽當下過得窘迫但過段時日就會有所成就。
簡言之,這些頭有金光的人都是貴人,即便現在不夠顯達,有朝一日也必定會成為人中龍鳳。倘若及早結交下他們,對自己或家族都可能會有助益。
與顧晏相遇之時,葉初棠早已經知曉了金光的作用。雖然她并不知道将來的顧晏會在哪一方面厲害,也不确定他在未來會不會幫到自己。但随手結下善緣,種下一種可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在嶺南的三年,葉初棠對顧晏一直照顧有加。後來顧晏來跟她辭別,說要回到他家族所在的地方報仇雪恨,奪回本該屬于他的東西。葉初棠便将自己所有的私房錢都給了顧晏,支持他的決定。
那時候的葉初棠對顧晏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救濟了,三年的相處,讓他們二人之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她真心希望顧晏能夠翻身,實現他的心願,未來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但沒有想到,自那之後,顧晏音訊全無。
葉初棠一直生活富足,每天有吃有樂,對此倒也并不介懷。
四年前,葉初棠偶然想起過一次顧晏,就按照他曾經所述,托人去他的老家江州打聽情況,當時江州沒人知曉顧晏這個人。
身邊人都說顧晏騙了葉初棠,說他忘恩負義。葉初棠卻不這麽想,她只覺得顧晏是還未到發跡的時候。她了解顧晏的性子,他看似寡言冷性,實則很重情義,且骨子裏極有傲氣,所以葉初棠猜測他大概因為沒有成事,過于內疚,覺得沒臉面對自己,才一直沒聯系自己。
再後來,葉初棠的小日子過得更加豐富多彩了,就徹底把顧晏這個人給忘了。
“你可還記得我?”
蕭晏面色沉冷,對上葉初棠的雙眼。
在來之前,他曾無比确定葉初棠定會一眼認出自己,她會很激動、很開心、很高興,但現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當然記得,你是阿晏!”
葉初棠扶桌起身,快步迎到了蕭晏跟前,清澈的杏目裏含着笑意,滿臉開心。
“阿晏,真的是你!你終于來看我了?我都驚呆了,差點不敢相信!”
葉初棠認真端詳起蕭晏的變化。六年不見,當年青澀的少年已經是沉穩成熟的男人了,俊眉修目,氣度朗朗。容貌較之從前更加蕭疏冷峻,個頭也長得更高,更加修長結實,渾身都有非凡的氣派。
當然,變化最大的還是他頭頂的金光,居然從當年淡淡的金色光暈變成了她有史以來見過最燦爛耀眼的光,有點像神君下凡。
一直站立難安的昌平郡主,暗暗偷瞄一眼蕭晏,又看一眼葉初棠。雖不明白二人之間到底怎麽回事,但她已然深深感覺到這其中的厲害了。
顯然葉初棠不知蕭晏真正的身份,而蕭晏現在似乎也不想在葉初棠面前暴露他皇帝的身份。
自新帝登基以來,昌平郡主只參加過一次宮宴,見過蕭晏一次面,便親眼見證了蕭晏當場要了三名老臣腦袋的血腥場面。
她現在如果不機靈點,識趣點,立刻扶額頭疼表示自己要回家,她脖子上頂着的就不是腦袋了,而是比碗口還大的血窟窿!
昌平郡主逃命歸逃命,但還是講義氣的,随便托詞一個“不想一個人晚歸要人陪”的借口,把衛夫人和王夫人都拉走了。
衛夫人和王夫人見這男郎英俊,頗有想留下來看熱鬧的意思,但拗不過昌平郡主身份尊貴,只得遵從其意。
屋內兩名彈琴的伶人,昌平郡主也給帶走了。她為姐妹能做的事就只有這一點點了,剩下的只能看她葉初棠自己的造化了。
對于昌平郡主的告辭,葉初棠沒多想,只以為好姐妹是因為識趣,才故意騰出地方給她和顧晏敘舊。
反正場子已經被鬧散了,與其無意義地追究顧晏的失禮,倒不如說點有用的話緩解尴尬。
葉初棠移步側廳,請蕭晏喝櫻桃茶。
“這櫻桃是去年我自己采下做成了醬,埋在了桃花樹下。如今取出來,添了甘草、枸杞煮茶,味兒好,解渴又養身。我不知你從何處來,但找到我這裏必然不易,一路勞頓肯口渴了吧?你先嘗嘗看,咱們有話慢慢說。”
葉初棠親自端茶到蕭晏面前,她眼睛水靈靈得明亮,笑容清甜可人,說出的話更是熨帖到人心坎裏去。
原本因葉初棠那幾句驚駭之言,蕭晏心中生出了不悅和怒火,現在又因葉初棠的這幾句話,怒火被輕松地平息了大半下去。
蕭晏喝了一口櫻桃茶,口中泛甜,清新的櫻桃果香饒過他的舌尖滑過喉嚨,叫他不禁回憶起當年在嶺南葉初棠照顧他的日子,殘留一半的不悅和怒火又再度減半。
“在我進門之前,你說的那些話——”
“姐妹間玩樂的戲言罷了,你可不許說出去!”葉初棠立刻做“噓”的手勢,小聲跟蕭晏解釋,“我那三位姐妹們都在守寡,我只有說那些話才不讨人嫌呀。再說了,我到了年歲一直未嫁,不知被多少人笑話,就過過嘴瘾,吹一下牛皮嘛,給自己找點面子回來。”
這話剛好戳了蕭晏的心窩,思及葉初棠這些年為了等他一直未嫁,不知受過多少奚落和嘲笑,他便覺得心中苦澀,更感動不已,心裏僅殘留的那點火氣徹底消散了。
至于葉初棠為何會請伶官來跟姐妹同樂,蕭晏已經自己在心中找好了解釋。她心地善良,必然是為了照顧她守寡姐妹們的情緒,想讓她們快樂些。她向來樂善好施,很會替別人着想。
蕭晏握緊了手中的茶杯,聲音低啞:“對不起,”讓你等我這麽久。
葉初棠以為蕭晏為自己剛才失禮的質問道歉,笑着表示沒事。
“阿晏的大仇得報了嗎?”
“嗯,剛穩住了腳便立刻來找你,”蕭晏目光幽深地看着葉初棠,“然而時間還是太久了些,過了六年了。”
葉初棠拍手稱快道:“那太好了,只要問題解決了就行,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直不聯系我必然有苦衷,看來你此番回去,遇到了不少兇險和困難。那幫人既然跟前皇後的族人有關聯,必然勢力極大。”
“的确勢大,早些年與他們對抗,如刀山之上走鋼絲。”
蕭晏和母親被驅趕至嶺南之後,被逼改了姓氏,被當成普通罪奴一樣驅使。為了不給葉初棠帶來麻煩,蕭晏一直沒有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世,只說自己是江州沒落士族的遺孤,因為得罪了權貴才被迫害至那般地步。
葉初棠琢磨着士族沒落,想東山再起很不容易。她早就打量過蕭晏今天的衣着,并沒有很富貴。
她委婉詢問:“那你現在是不是還有很多難處?”
蕭晏斂目,點了下頭。盡管他現在坐穩了帝位,但朝中仍有幾股暗勢力在蠢蠢欲動,尤其是那兩位從大門閥士族出身的老臣,居功自傲,越位抓權,非一朝一夕可以扳倒。
葉初棠馬上安慰蕭晏道:“沒關系,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的能耐,那些難處對你來說肯定都不難!你要是缺錢的話,我這裏有很多,我這些年自己偷偷做生意,賺了不少呢。”
他頭上強烈的金光告訴她,他很快就能出人頭地了,多投入準沒錯!
蕭晏在聽到這話後,眼中的寒冰消融,盡數化成了柔情。葉初棠一點都沒有變,還和當初一樣那麽善良可人,永遠理解他,相信他,并給與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勵。
“多謝,如今已經不需要你的接濟了。”蕭晏深情凝視葉初棠的雙眸,“我今日來,其實是為了兌現當初對你的承諾。”
承諾?什麽承諾?葉初棠有點發懵地看向蕭晏。
她不禁用手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領,想讓自己涼快些。今日的酒不光上頭,還讓她覺得格外燥熱。本以為忍一會兒就會過去了,誰知現在越來越熱了。
蕭晏看到葉初棠露出的白皙鎖骨,喉結微動:“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