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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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着繩索飛快向下滑,落地滾了一圈,正好撞在個什麽身上。我回頭一愣,“嚴烈?”
他“哼”了一聲,我急得汗都出來了,“你下來幹嘛?趕緊上去!”
他瞪了我一眼,“才來幾天,飄了不是?你一個電工出身的,懂焊接嗎?!”
腳下的岩漿洶湧奔騰,通往控制面板的路已滿是瘡痍和缺口。
我們克服萬難地向前走,我突然明白了心血的偉大和機甲的神聖。
這是最大的缺口了,若越不過去,就會粉身碎骨,葬身岩漿。
“我來……”
我的話音未落,嚴烈就一個助跑起跳。我看着他飛在空中的身影,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一雙手揪着我的心,剜着我的肉,我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心如刀絞。
他。
他過去了!他過去了!
嚴烈因沖擊力在地上翻了好幾圈,他張開雙臂朝向我,像朔方最堅硬的石像。
我沒什麽好怕的。
我飛撲向他,我在空中,我不是一個蠢笨的狗熊的,我像一只鳥,不,我像一只鷹。他能的,他能接住我,我能奔向他。
我落進他臂彎的時候早就淚流滿面,他在百忙之中沒忘記隔着防護服拍一拍我的頭發。
我說:“嚴烈,出來了我們就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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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說好。
控制面板的損害程度比想象中要好,但仍廢了我們不少功夫。淚糊得我滿眼都是,我在模糊裏拼命工作,不敢停下,随着一聲“咔”,我看到測試臺升起來了!随後是上層如山的歡呼聲。
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偉大。
我和嚴烈擊掌,我們的眼裏都閃着難解的光。
但我們随後發現事情不妙。
傳呼機掉在來的路上了。
上漲的岩漿漫住了來時的路,控制面板,也就是我們所在的位置,成了一座孤島,氣勢洶洶的岩漿随時等待着圍剿。
“防護罩?防護罩能開嗎?”我急吼。
嚴烈趕緊摸到了控制面板室防護罩的按鈕,脆弱的罩子因熱氣變得扭曲。它輕薄如紙,卻是護衛我們的最後一座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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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溫系統還有一點作用,我和嚴烈暫時脫下防護服呼吸空氣。我們現在都像水澆了一樣大汗淋漓。
“你,”嚴烈緊張地看着我的臉,“你的臉好紅。”
我的身體好熱,一股強大的熱流沖擊着我身體裏的關卡,我的手開始顫抖。
完了,我想。
“嚴烈,”我哭了,“我易感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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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烈的信息素、強烈的高溫,極度緊張的環境,讓我的易感期提前到了今天。汗珠一顆顆滾下,如雨一樣。
我說的是,易感期。
沒錯的,我是Alpha。
我站了起來,現在的我比嚴烈要高一點。我撕開自己的衣服,長期的高強度勞動雕刻了我的肌肉。
嚴烈的嘴唇嗡動了一下,“你,你是……”
“嚴烈,”我抹了把自己的眼淚,“我想要你。”
他咽了口口水,艱難地說:“你是Alpha。”
我是Alpha。這可能比我是Beta更讓他難以接受,畢竟這事事關上下,我們都不會退讓。我的逼近燃起了他的戰意,他釋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密閉空間裏充滿了他的鐵鏽味道。
換成別的Alpha已經要臣服了,但可惜它對我沒什麽影響。
我摘掉了我的抑制貼。
“唔——!”
地湧金蓮肆虐的那一刻,一切信息素都沒有意義了。嚴烈無力地靠着控制臺,他那雙眼睛真讓我沉醉。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Alpha。我的信息素壓得你站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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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個好人。
我真壞。
我的手指和他的舌頭癡纏,他聞着空氣裏的信息素,生氣地咬了我的手。
他好像說了什麽,好像是,“殿下”。
這世界上只有兩個地湧金蓮。
他要罵我了,我能說什麽呢。我只能用吻堵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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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烈被我放倒在控制面板上,随後是侵占。我一次次把信息素注入他的腺體,雖然我永遠無法對他标記。
但這些不打擾我說我愛你。
我又開始哭了,我的淚腺總在我最激動的時候犯病。嚴烈的眼角紅紅的,一臉的憋屈和無語,他咬牙:“你他媽哭什麽?你看清楚,是老子在被上好不好?!”
我哭得更厲害了,伴随着嗚咽的聲音,我說:“嗚嗚嗚,嚴烈,寶貝兒……嗚嗚嗚,好舒服……嗚……真的舒服……”
我被嚴烈舒服哭了。
我開始神智不清了,有怪物入侵了我的理智,控制我說出了些颠三倒四的話。我的Alpha變成了可愛的粉紅色,他圈住我的脖子,狠狠地咬了我的肩膀。
語氣羞憤交加:“太子殿下!你能不能不要一邊體驗一邊解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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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我的Alpha,他的牙上還沾着我的血,罵罵咧咧的。說出的主要內容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斷子絕孫對不起已逝父母。
但他抱着我不撒手。
我親親他的鼻梁,親親他的眼睫毛,捏捏他軟下來的腰。嚴烈輕輕吐氣,耳朵紅紅的,說:“再……”
我只好踐行關愛人民的皇室守則,又來了一次。
防護罩隔絕出一個世界。外面排山倒海,內裏波濤洶湧,我們緊緊擁抱着彼此,沒管前路晦暗,生死未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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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護罩最終還是被熱化了,我将嚴烈護在控制臺上。
他還是暈乎乎的,他問我:“我死前當了一次太子妃……”
我糾正:“三次。”
他紅着臉,不想跟我讨論這個問題,繼續說:“唔,大官。下去告慰下嚴家列祖列宗,祖墳冒青煙了……”
我不想讓他下去見列祖列宗。我輕柔地吻着他,像煙火下那次。
我要死了嗎。
我們救下了機甲,能封烈士,追加一等功。
我活了十八年,只有這個榮譽是我的。
我看着嚴烈,有些抱歉。我是個窩囊的太子,連帶着他這個太子妃也太沒含金量了一點。
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是最廢物的皇室。”我說。
他吻我的手,我的無名指上扣着那枚螺母婚戒,它拴着我,連同這一年多的苦累,我望向他,隐隐覺得這機甲城的日子真算得上峥嵘歲月。
“你是我最偉大的殿下。”
我聽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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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機械手臂撈起了我們,我在昏迷前告訴嚴烈的列祖列宗,下次一定。醒來時我已經躺在了醫院裏。
我看見了疲憊的将軍。
“醒了?”他難得溫和。
“我……”我看到父皇也坐在旁邊,我忍不住問:“嚴烈……”
“他沒事,”将軍替我理了理頭發,“就住在隔壁。”
我張了張嘴,“我沒給你你丢人,将軍。”
他抱住我的頭,我的發旋有點濕潤。
“殿下,請叫我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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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說沒有比我活着更重要的事,但他還是褒獎我的德行。
隔天我就偷跑進了嚴烈的病房,靠在他枕頭上叫他“寶貝”。
我的小Alpha又臉紅了。
表彰儀式在下周舉行,連同新型機甲的發布。嚴烈穿着制服,又英氣又挺拔。
我忍不住勾了勾他的小指,我的愛人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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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後嚴烈受邀去皇宮進餐,父皇安排了家宴,就五個人,禮數很簡單。
“司旋,”吃到主菜的時候将軍突然開了口,“你已經該成家了,有心儀的人選嗎?”
我偷偷看了眼嚴烈,我們都很無措。我覺得有必要拖延一下,畢竟第一次同偶像用餐就和他兒子出櫃不是什麽良好的體驗。
“沒有嗎?”将軍的綠眼睛看着我,“是否需要我安排?我覺得恺斯公爵的小女兒恺嘉就很不錯……”
“将軍!”我臉紅,“其實……”
将軍看着我,說不清是什麽表情,“我看見你們牽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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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審慎地看着我:“你的愛人,是個Alpha?”
我明白這事有多離經叛道,但我的舌頭已經代我回答:“是的,将軍閣下。”
兩個Alpha無法誕育子嗣,一個無子的皇子,無法繼承大統。
我以為我父母會勃然大怒,但他們沒有,他們只對視了一眼,似在思索。
随後,将軍開口:
“這件事沒有對錯,只是選擇不同,”他轉向嚴烈,“我好奇您會怎麽選呢?嚴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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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商議,我被勒令回房不許偷聽。他們似達成了某種共識,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門窗都被侍衛長鎖上。
我看着鎖上的門,計劃第一次出逃,我被把守的侍衛逮到,扔了回來。
第二次,我被窗上的電網電暈,躺了兩天。
我一邊謀劃,一邊想我父母到底和嚴烈說了什麽話?是不是讓他放棄做太子妃,封了個更大的官給他?
都帝國歷了,怎麽還玩“離開我兒子”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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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次,我費勁破壞了窗戶的電網,從陽臺翻進走廊,才發現門根本沒鎖。我趕緊逃脫,沒來得及理會我爸媽是不是在和我玩“習得性無助”。
我身上只有一塊紅寶石,當鋪老板說這是假貨,只能給我五百星幣。
身無長物,居無定所,歷時十五天,我才到達了機甲城。
戰在工廠宿舍門口,看着樓上的窗戶,我又委屈又惱怒。嚴烈他愛我嗎?我父母到底跟他說了什麽?他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計劃要罰他,至少要咬破他的耳朵,我要罵他,把他批判地狗血淋頭。
但我見他的那一刻,突然不想做這些了,我哽咽着說:“你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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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糾纏在一起,拼命撕扯着對方的唇舌。信息素一放出來人就會把持不住。我發了狠,弄得我們倆都在哭。
他揪着枕頭,問我回來幹嘛。
我咬着他,說我現在身無分文了,問他說過的帶我脫貧還算不算數。
把嚴烈折騰得快暈了我才解氣,我摟着他,問他為什麽不要我。
他說他和将軍做了個實驗,打了個賭。
“什麽?”我問。
“賭你會不會跑出來。”他說。
我捏着他的腰,“什麽賭注?”
嚴烈笑了:“你沒跑,你永遠欠我;你跑了,我永遠愛你。”
“所以,”我咬他,“你們就折磨合夥折磨我一個?”
嚴烈的臉頰凹陷,憔悴的下巴上是淩亂的胡茬:“你不知道我是怎麽過的,怕你來找我,又怕你不來找我,真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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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嚴烈回了朔方,開了個機甲改造的夫妻店。白天火花四射,夜裏,咳咳,也火花四射。
今有前太子破屋打鐵,堪比卓文君當垆賣酒。
“啧啧啧,”我給嚴烈看我的做的機械臂,“瞅瞅。”
我的小媳婦露着小虎牙笑:“不錯。”
“還敢不敢嘲笑我不會焊接技術?”
“不敢。”
我親他,“不敢就好,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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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小半年,我聽見嚴烈在外面生氣地說:“摸壞了你賠不起。”
然後傳來一個聲音:“你不該用M-119的軸承。”
“用M-57,配上97號,更耐用。”
我沖出去一看,那人長得很高,逆着光,很挺拔。
“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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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坐着,我和嚴烈垂手站在一邊,誠惶誠恐。沒将軍壓着,不知道他會怎麽對我。
陛下把玩着桌上的零件:“生意怎麽樣。”
“托陛下鴻福,”嚴烈努力理順舌頭,“不會餓死。”
酒過三巡,我膽子大起來:“您來幹什麽?”
陛下愁眉苦臉:“都怪你。”
“怪我?”
“你和Alpha私奔了,我和北征說,大號練廢了,不如開個小號。”
我沒弄明白:“添丁加口,不是好事嗎?”
“他也十分贊同,”陛下皺着眉,“然後張羅說要給我選妃。”
“……”
我的父親大人開始痛哭:“陸北征是不是一點都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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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嚴烈輪流喝才把陛下灌醉,被老一輩的情感弄得焦頭爛額。
嚴烈看着夢呓的皇帝,“陛下很愛将軍呢。”
我輕輕地笑,“其實将軍也很愛他。”
“真的嗎?”
“只是嘴硬不說罷了,”我看得透透的,“母親對父親,比對我要心軟多了。”
嚴烈看着我,“他也很愛你的,”他說。
“沒有吧,”我笑笑,“我和你私奔了,他一定很失望。”
“不是的,”嚴烈吻我,“他和我說過,如果你選擇反抗,他會惋惜,但有一點點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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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我們這裏賴了幾日,并批閱着如山的奏章。後來他實在懶惰,就讓我在一旁讀給他聽。
“西方星系資源……”
“準。”
“中心星考察……”
“行。”
我拿到一封信,愣了一下,大聲朗誦起來:
“死狗!還不回來!等我去請嗎?!”
陛下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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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第二天就要回中心星,順便打包帶上了我們。走到皇宮門口的時候,嚴烈還因為拐跑了偶像的兒子而驚吓地打嗝。
“沒事的,寶貝兒。”我湊在他耳邊說。
“嗝,”嚴烈回複我。
迎在宮門口的将軍叼着煙:“還不進來?”
我緊緊握着嚴烈的手,生怕他把我再抓回去。
“噗,”将軍冷笑,“老子皇帝都殺了,害怕生個同性戀嗎?”
将軍說他一向寬宏大量。
“不過規矩還是要遵守的,”将軍挑起唇角,“陛下會取消你的爵位、封號。”
父皇開始緊張,生怕将軍再給他選妃。
将軍掃了他一眼,“你閨女前兩天分化了,地湧金蓮,Alpha。”
帝國要出女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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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嚴烈最終回到朔方,這裏的天氣極冷,剛出盛夏就要穿上厚襖。
“冷不冷啊,”嚴烈的手捂住我的耳朵。
他揪揪我的耳朵,“真變成小兔子了。”
“真有點冷。”我說。
“那我去生火。”
我用長睫毛掃他的臉,“碳好貴的。”
“唔……”他最受不了我親他側頸了。
我撲倒他,“寶貝兒,咱們來做運動。”
……
我依然是那個我,關心漂亮和給流浪貓喂食,對治國理政一竅不通。
但我的Alpha愛我,他只愛我。
我沒有封地和星球,我憑借雙手謀生。在世俗的天平之上,除了這間破屋子和一堆金屬,我什麽都沒有。
但我有一個心愛的愛人,我與他耳鬓厮磨,看恒星的起落。
“我無法保證信息素的專屬,但我對他絕對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