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大學旅途
1992年上大學的時候,正趕上教育體制改革,學校裏統一購買被褥碗筷洗臉盆,學生只用帶去這些相關費用。
時至今日,我已經記不清到底帶了多少錢,倒是還記得父母給我帶去的那個箱子。
那是我家當初最好的一個箱子,裏面是木頭,外層包着老式牛皮,最裏面是絲綢襯裏。
為了少花一份路費,父親把我送到火車站,辦好托運之後,匆匆回家,留着我跟三個同鄉一同北上。
在我們鄉裏,每年有幾個學生考上大學,都是哪個村哪個學校,很快會傳遍全鄉。我們四個便是消息的傳播過程中的受益者。
得知都在同一個城市上學,開學日期相同,其中一個姓薛的男生便各家跑,相約上學時一起走,路上彼此有些照應。
九月份正值農村裏活忙的時候,父親看到路上有三個男生可以照顧我,便放心地讓我跟他們一路同行。
一路上,除了跟薛男生說過一兩句話,其餘的時候,我都寡言少語,心裏卻對新的生活充滿期待,期待早日看到屬于我的大學校園-----高中老師描繪的天堂。
火車一路颠簸,走走停停,十四個小時的旅途,在第二天清晨五點鐘,我們到達首都火車站。
我們要在此辦理中轉簽字手續,然後才能繼續北上。
迷迷糊糊地跟着人流下了火車。薛男生要幫我拎行李,我婉言謝絕。因為我的行李只有一個随身攜帶的手提包,包裏裝着一些幹糧和一件外套,其餘的東西都裝在大箱子裏在火車站辦理了托運。
出了火車站,我的睡意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瞬間有點時空錯位的感覺。
火車站前,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比肩皆是。薛男生跟其中一個男生拿着四個人的錄取通知書去做中轉簽字手續,留着我跟另外一個男生看守大家的行李。
兩個人默默無言地坐在行李上,看着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夾雜着各式各樣的語言,有點置身世外的感覺。
透過密密麻麻人群的縫隙,可以看到周圍都是高樓大廈。什麽時候,我也能出入這裏上下班呢?
“你吃燒餅嗎?”旁邊的男生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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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我回答。
簡單的一對一答之後,我們之間又陷入沉默。男生低頭吃燒餅,我毫無目的地看着四周。
聽着他咀嚼的聲音,我意識到身邊有個男生,不自覺地渾身有些發冷,我下意識地抱緊雙肩。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男生他們倆終于回來。謝天謝地,他們簽到的列車竟然還有座位。
距離火車發車的時間不足一個小時,四個人提着各自的行李,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向下一次列車進軍。
等到上車坐好,薛男生才和随行的男生跟我倆描述起簽證過程中的艱難。
雖說簽字要排隊,可是總有人要插隊。一碰到插隊的人,後面的隊伍就騷動不安。
不安時,大家都盲目地向前擠,擠得前面的人趔趄欲倒,擠得他倆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幸虧薛同學人高馬大,把胳膊撐在兩側的欄杆上,保護随行男生不被擠扁。
隊伍前面,不時傳來售票員和旅客的争吵聲。旅客辛苦大半夜,排隊等候,好不容易輪到他。售票員以一句生硬的“沒有”就把他打發走。旅客心裏窩火,想問售票員還有沒有別的車次,售票員很不耐煩地問“你想要哪個車次”。
一來二去,旅客生硬的鄉音普通話和售票員流利的北京普通話,夾雜在一起,一高一低,便嚷嚷半天,沒完沒了。
直到後面的旅客擡高嗓門喊一句“後面人還多着呢”,二位才嘎然停止,一個悻悻離開,一個滿臉怒氣地喊“下一位”,百忙之中還不忘朝離去的旅館送上一句國罵。
“你們看,我倆的衣服都濕透了。”薛男生扯着自己的衣服,還沉浸在簽字的緊張之中。
我這才注意到,他倆的衣服都是濕漉漉的。看來的确很難呀!以後回家會不會次次都如此費勁呢?我不知道,也有點不敢想象。
從首都到目的地的火車雖說是白天車,可是經過剛才中轉簽字的折騰,兩個男生都先後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
看我不愛說話,吃燒餅的男生低頭看書,也不再跟我搭讪。
我看着窗外,看着在眼前流逝的風景,不知道大學生活會是什麽樣子,是我期待嗎?
我不知道,也沒有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