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許淮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七點多,她揉了揉眼睛,有點驚訝于自己竟然就這麽無意識地睡了這麽久。
厚厚的窗簾遮擋住了光線,室內昏暗,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她站起身,慢慢踱步過去拉開一點縫隙。光亮突兀地照進眼底,讓人忍不住皺起眉閉上眼睛。
窗戶緊閉着,靠近了才能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倫敦多雨,這場雨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許淮安揉了揉還有些發脹的額角,走進浴室簡單洗漱了一下推門出去。
隐隐約約能聽見廚房的動靜。
女人的長發簡單地拿了根發繩攏到了身後,她系着圍裙,滿臉嚴肅地看着咕嚕咕嚕冒泡的熱粥,時不時地拿長勺攪動兩下,要不是知道這裏是廚房,還以為她要做什麽危險的實驗呢。
許淮安沒忍住笑了下。
很輕的聲音,但還是驚擾了廚房裏的人。謝知遙猛地回過頭,看見她站在廚房門口愣了下,随即笑開來。
“醒啦?頭還疼不?”
她搖搖頭,又看看電磁爐上煮着的東西,說:“你在煮什麽?”
“雞絲粥。”謝知遙看了眼時間,順手把火給關了,“你再不起來我也得去喊你啦,睡太久了,昨晚就沒吃東西,你胃不是不太好嗎?”
許淮安愣了下,下意識地把唇抿起來一點。
“別想說不哦。”謝知遙輕哼了聲,解了圍裙走到她面前擡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我可是有情報來源的!”
這說的不是顧新詞就是李思媛。許淮安好笑又無奈地嘆了口氣,乖乖認錯說:“嗯,我的錯。”
“知道錯就趕緊去外面等着吧。”謝知遙眼睛彎起來,把她往外推,還不住地嘟囔,“病還沒好就老老實實休息,我來就行啦。”
許淮安也沒勉強,任由她把自己摁着坐在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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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很好吃,在這種冷雨的天氣裏暖了身也暖了心。
許淮安小口吹着粥,忽然問了句:“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原來最多炒個青菜的人。
謝知遙拇指摩挲了一下指節,含糊地說:“在外面嘛,留學生總要學會的。”
她沒有多說別的,許淮安聽了也只是沉默了一陣子,沒有去多問。
外面還在下雨,兩個人吃完早飯沒事做,索性翻了部電影出來看。
中途許淮安去接了個電話,謝知遙依稀能聽見她說了些什麽,等人回來,電影也差不多進了片尾曲,她摁了暫停,沖着回來的人張開手要抱。
許淮安挑了下眉,坐下來伸手抱住了她。
“有什麽想問我嗎?”
謝知遙蹭了下她的側臉,說:“剛剛有,現在不想問了。你有想問我的嗎?”
她沉默了幾秒,小聲說沒有。
其實可能不是沒有,而是想想算了,不必再問。問什麽呢?無非就是這幾年彼此是怎麽過來的,那些變化浮于表面,往深裏去想更多的是心疼,既然怎麽樣都會讓彼此心裏難受,那索性就不問了吧。
兩個人安靜地對視了好一會兒,謝知遙笑了下,坐直一點擡手捧住了她的臉,順勢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用說出口,大概彼此就已經心知肚明。
唇貼上來的時候,許淮安肩膀放松下來,乖順地閉上眼。
敞開的領口依稀可窺見纖細精致的鎖骨,指尖順着領口刮落,觸摸到脖頸處挂着的鏈子。
拓片上的白鳥仍舊振翅欲飛。
謝知遙眼眶微熱,慢慢低下了頭。
窗外雨聲淅瀝,似泠泠珠玉清落玉盤,卻又好似無形中應和了屋內的靡靡之音。
謝知遙的假期有十來天,比許淮安的長一點,她不着急回去,在對方假期結束之後還跟着去聽了節課。
依舊是聽不明白的公式和模型,和大學的時候似乎沒什麽區別,換了種語言,講出來更加晦澀難懂。
謝知遙撐着臉認真聽了一會兒,還是被拗口的專有名詞搞得頭大,索性摸了筆記本出來幹點別的。
教室裏開着暖氣,并不冷,她腮幫子鼓了鼓,悄悄咪咪地去瞄許淮安。
簡單的線條在筆記本上逐漸成型。
中途許淮安瞥了她一眼,隐隐約約看見她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也就猜到了她在幹些什麽。她有那麽一瞬間恍了神,好像現在不是在異國的土地上求學,而仍是很多年前被常青草木環抱的高中校園。
總有些東西一成不變。
許淮安眼神柔軟下來一點,她勾起一點嘴角,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投影的幻燈片,沒去打擾謝知遙。
只是昔日的筆觸稚嫩,現在卻已經能從中看出這幾年的磨砺。
不過謝知遙也不好老跟着她上課,于是中間她說出去轉轉,讓許淮安自己上課去了。
就是沒想到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聊聊嗎?”江阮彤應該也是剛下課,她打着傘歪了下頭。
謝知遙啊了聲,點頭:“好。”
兩個人選了間還算安靜的咖啡館坐下,其實她們倆并不熟悉,幾面之緣,要聊,也只是說許淮安的事情。
江阮彤沉吟了很久,選了最平靜的措辭把那幾年的事情大致說了,當然,也包括她喜歡許淮安這件事情。
謝知遙垂着眸子,在她說完之後輕嘆了聲:“其實……我要謝謝你,卻也要說聲對不起。”
謝的是她這幾年的照顧,抱歉的是因為自己的存在,她注定要失望。
江阮彤笑了笑,轉頭看向窗戶外面空空蕩蕩的街道,冷雨仍舊在下,桌上的咖啡還冒着熱氣,指尖撫過杯身還有些發燙。
“我沒有怪誰的意思,并不是所有喜歡的需要有回報的,我只是想讓她知道這件事情而已。”她抿了下唇,平靜地開口,“那樣的話,至少我說出口過不是嗎?”
謝知遙捧着杯子注視了她好一陣,忽然說:“你早就想到小安她會拒絕你是嗎?”
“嗯。”她輕輕點頭,承認說,“我知道她心裏有人,也知道那個人是你,這幾年看似過得稀松平常,但能看得出來你不在,她一直不怎麽開心。”
沒有誰少了誰走不下去,但是卻可以因為少了誰而缺失了本該完整的一部分。
“說這些,是覺得你大概想知道卻又不會去問她……沒有別的意思,我很感謝她的存在,所以……也該謝謝你。”
“謝我?”
她放下了杯子,慢慢站起身拿好東西,笑得釋然:“嗯,她說,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是現在的她。”
“所以,我謝謝她,也謝你。”
謝知遙目送着她出去,末了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很好的人,但是有的時候可能不是合不合适的問題,只是早與晚罷了。
那之後她就沒見過江阮彤。
假期結束的前一天,許淮安送她去了機場。
“我放假再來看你。”謝知遙吧唧親了她一口,保證說。
大庭廣衆的,許淮安耳朵有點紅,卻還是笑說:“為什麽不是我過去?”
“都可以啦。”她吐了吐舌頭,指尖勾了勾許淮安的手心,“就是我畫室有點亂……”其實何止是有點亂,她們這些人,明明是想起來往哪邊丢就往哪扔,還有的相當龜毛到房間不亂畫不下去的。
許淮安挑了下眉,看着她沒說話。
機場的廣播響了好幾次,謝知遙嘆了口氣,不舍得,“我真的得走了……”
說着就要松開手。
“阿遙。”
謝知遙聞聲擡起頭。
一個吻就這麽落在了她的眉心,女孩子溫柔的聲音響起。
“一路平安。”
差不多臨近暑假的時候,顧新詞過來看了她,她不是專門來巴黎的,而是每年例行會回佛羅倫薩美術學院那邊看看,那裏有一間保存着謝婷寧畫作的小公寓。
原本過來坐坐就要走,但這次,謝知遙卻叫住了她。
“顧老師。”謝知遙站起身,把手裏的畫筆放下,慢慢走到了女人面前。
顧新詞站住腳步沒動,她略垂下眼睛看着謝知遙,似乎是在等着她開口把話說完。
畫室的落地窗很大,午後的陽光潑了滿地,梧桐新芽在金色的暖光下也泛着勃勃生機。年輕的女孩子站在陽光下,好像輪廓也變得愈發柔和。
她說:“我能跟你去一趟那邊嗎?”
顧新詞瞳孔微微一縮,她似有所感一般越過面前的人,将目光落到了後面的畫架上。
她還沒有開口問什麽,就聽見謝知遙再次開口,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似的。
“當初您說,我想畫的東西總是差了點什麽,是故事沒聽全,沒找到自己該從什麽視角去畫這個故事。”謝知遙深吸了口氣,嘴角勾起一點點弧度,“我想,現在我可以畫了。”她知道該從什麽角度用畫筆去描繪這副圖景了。
所以她想去看看,當年姑姑謝婷寧曾走過的那片土地。
顧新詞眼睫顫了下,女人的食指微微曲起,複又松開。她沉默了很久,忽然驚覺自己不知從何時起也一只腳邁入了陽光。
左手的戒指在暖陽下微微泛着光暈。
似曾相識的光景。
她沉默着合上眼,在長久的無言後終于輕聲嘆息。
“好,我帶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有個挺重要的考試,所以拖了這麽久不好意思。然後快完結了,番外目前是定了有兩章,一章交代兩個主角後面的一些生活,一章寫家長組,要是還有什麽想看的可以在評論裏說,我看着可能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