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現在的黃天天是只秋田犬……
四天假期眨眼就過,高考結束,回來學校就開始緊羅密布地安排期末考,高一正式進入尾聲。
機改試卷就是快,成績很快出來,總分一加,賴寶婺破天荒考進了年級前百,位居班級第八。主要是數學發揮超常,運氣好到爆,有好幾道題都在補習班裏碰到過,特別是選擇最後一道大題,幸虧當時邵天賜找了班裏女生給她講過一遍,這次遇到變異題才懂舉一反三的思路。
她把題目和分數都拍給邵天賜,帶着渴望被肯定的小傲嬌。
邵天賜秒回:“可以啊。”發了一排的大拇指。
賴寶婺捧着臉笑,內心的快樂簡單無比,又飄着一絲小小的慶幸。
邵天賜一直拿對小朋友的态度對她,做出一點小小的成績就猛誇。賴寶婺覺得自己有點像溫室裏聽着音樂長大的奶牛,從小受慣了誇獎,以後要是遇到挫折抗不過去可怎麽辦呀,邵天賜不以為然:“抗不過去就抗不過去呗,抗過去還能幹嘛,當美國總統啊?”
他一直讓她早點睡,別想太多,成績什麽的都是浮雲,他就希望她能開心地活着——他們那一屆高中就有個因為精神壓力太大跳樓的。
“那我以後考不上大學找不到工作怎麽辦?”女孩早熟,她初中一年級就為找工作的事情發愁,那個時候她就清楚自己跟別的小孩不同,以後的路都得她一個人走,而獨立的必然條件就是有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
那時候邵天賜也不大,一本正經給她分析:“首先,找不找的到工作跟你考不考的上大學沒有必然聯系,你看那些大老板企業家,有多少是名牌大學出來的。而且我都給你想好了,你要是找不到工作,你就來給我當秘書,我以後自己也要創業,開個大公司。你就給我管錢,管錢能有多難,會加減乘除不就行了。”
他總是讓她別想太多,賴寶婺覺得他想的才叫一個多。
最後一天課完,邵天賜從樓上下來等她,明晃晃地立在走廊。帥哥本來就紮眼,別班路過的學生刷刷回頭看。
十二班全體學生早就見慣不慣,連老師都不管,別人還能說什麽?
她一邊收拾課本一邊跟後桌的嚴歡聊着假期安排,暑假臨近,所有學生難壓興奮,整間教室鬧哄哄的全是說話聲。賴寶婺笑着跟嚴歡說了聲拜拜,背着書包走到門口,嚴歡看着她跟邵天賜一起下樓。
時間過得飛快。
假期的日子跟上課也沒差多少,每天被各種補習班塞得滿滿,就是節奏沒學校裏那麽快,有富餘時間夠她悠悠閑閑地在家吃個早飯。
賴寶婺吃完,騎自行車去上張美琴給她報的課外班,因為上課的地方就在小區旁邊,她經常一個人自己騎腳踏車去,每次騎車經過小區中央的綠化帶,她都能看見那只被拴在花壇邊的秋田犬,乖慘了,不吵不鬧地蹲在椅子邊,昂着頭跟着她自行車駛過的方位轉,直到她徹底消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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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過了兩天。
第三天因為老師家裏有事,賴寶婺比平時晚了半個鐘頭出門,騎車經過綠化帶,那只狗還在,聽到熟悉的車鈴聲,秋田犬一下擡起頭,耳朵動了幾動,眼睛定定地盯着她自行車騎來的方向。
腳踏車停在路當中,兩腳落地,女孩往四周看。
附近沒什麽人,她猶豫了幾秒,踢下腳撐停好自行車,走過去蹲到狗前,伸手摸了摸它的頭。秋田犬被她摸了也不躲,頭不住地往她膝間拱,尾巴亂掃,像是有撒不完的嬌,她從來都沒見過被養得這麽嗲的狗。
之後一個禮拜都是這樣。
早上只要她經過花壇,一定能看到這只秋田犬仰着臉準時出現在花壇邊。為了能跟狗多玩一會兒,賴寶婺現在都會比平時早二十分鐘出門,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習慣。
這期間,狗的主人“碰巧”一次都沒有出現。
7月中下了一場雨,天氣預報都說是雷陣雨,結果下到第二天都沒放晴。賴寶婺一個晚上沒睡好,迷迷糊糊幾次被雨聲吵醒,窩在被中側耳傾聽,暗暗盼着明天一早會有個大太陽。
人的心願總是落空的居多,就像天氣預報多半都會出錯。
第二天醒來雨依然沒停,雨打着樹葉和草地,淅淅瀝瀝,滋潤大地。
7月,江南梅子成熟的季節,南方迎來了持續多雨的天氣。
補習班每兩周放一天假,輪到那天剛好休息。
衛生間的窗戶剛好能看到花園,賴寶婺刷牙的時候幾次往花壇張望,又覺得自己杞人憂天。到了平時自己出門上補習的點,邵天賜還沒起,外面雨聲淅瀝,阿姨看着她在玄關換鞋子拿雨傘,問她要去哪裏。
她面不改色地說去書店買點資料。
一聽說跟學習有關,阿姨就沒再問,讓她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一走進雨裏,雨滴噼裏啪啦地打在傘面,大雨天,花壇附近人都沒有一個,何況是狗。
四周雨霧濛濛,樹葉草木都被洗得青翠嶄新。
在雨中的花壇邊等了會兒,說不上失落還是松了口氣,只覺得心裏空空的。
她剛一轉身,一團毛茸茸的黃色撲向她腳面,尾巴亂搖,圍着她膝蓋打轉。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驚喜地笑出聲來。
把狗攬到自己傘下,仔細撐好。她擡頭,遠處男生擡高傘面,黑色短t,三條杠的運動褲,頭上戴一頂不倫不類的棒球帽,一雙眼像是沒睡醒似地睜不開。
當沒看到,賴寶婺低頭專心致志地逗狗。
高斯慢騰騰地走到她面前,垂眼看她,簡直無語:“服了你了……”真有人愛狗愛到大雨天出來玩狗的,要不是他聽到隔壁開門聲硬把狗給拉出來,說真的,這種天氣是條狗都不想出來被遛。
傘下,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耳廓粉嫩透明,下巴尖尖。她穿了一件淺藍色牛仔背帶裙,露出一截細細瘦瘦的小腿,白色板鞋,看着就很乖。
喉結動了兩下,高斯扭頭看雨,過了一會兒,目光又送到她那邊。
賴寶婺說:“狗最好不要淋雨,淋雨了它們很容易感冒,也容易生皮膚病。”
擡手壓帽檐,他嗯了聲,又不怎麽自然地咳下嗓子。
“那去便利店躲會兒吧。”
低頭看看那雙單純無辜的小狗眼,想到它剛剛撲過來的超常熱情,拒絕的話被黏在了嘴邊。
玩狗的地點從露天轉移到了室內,女孩牽着狗,男生跟在她後收起傘。因為下雨天的關系,店裏沒什麽人,站在結賬臺後的店員笑着說了聲歡迎光臨,問她能不能帶狗進來,店員笑:“戴了牽引繩就可以。”
賴寶婺把狗牽到靠窗的排桌下,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從頭到腳給它撸了一遍。因為穿裙子的原因,她一蹲下高斯就自動走開了,去貨架那裏逛了圈,熟門熟路地拿了一盒泡面,一只小面包,等店員掃描結賬的時候又從陳列架上拔了一根棒棒糖。
回來的時候,女孩坐在高腳凳上,狗的兩條前肢搭在她膝上,她認真在教狗起立和坐下。高斯端着加完開水的泡面坐到她旁邊,中間隔了一個空位,下一秒,一只小面包被他推到自己面前。
賴寶婺看了一眼。
“我吃過了。”女孩聲音平淡。
面包就放在那,男生也沒說什麽,自顧自地打開手機,大口吃面。
外面雨聲簌簌,店內放着一首節奏舒緩的英文歌。一人吃面,一人逗狗,安靜地像是兩個世界的陌生人。
中間一個媽媽帶着女兒過來買東西,看到狗的時候,小女孩害怕地往她媽媽腿邊躲。那個媽媽有點生氣地問:“怎麽搞的,這種地方寵物狗也會進來的,還有沒有點公德心了?”賴寶婺連忙道歉,把狗牽回自己身邊,摟着它的脖子,暗示它的性情溫順柔軟。高斯把叉子往面裏一叉,站起來,語氣很沖:“誰說狗不能進來的,你不也進來了嗎?”
女人一回過味來,頓時氣結,原來對方不光一個女生,男生是跟她一起的。見他高高大大,打扮不良,看着跟街上的混混沒兩樣,誰知道能幹出什麽事,女人牽緊身邊女童的手,嘟囔了一句神經病,連忙走了。
天雖然陰沉,雨倒是小了下來,細細的雨絲飄在空中,遠處景色霧氣蒙蒙。
高斯坐下繼續吃面,頭也不擡:“你跟她道什麽歉,你又沒有錯,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
說到欺軟怕硬這四個字的時候他忽然沒了聲音。
人為什麽不能沖動,因為一時沖動犯下的錯誤,需要無數個耿耿于懷的日子來修正。
喉嚨發緊,他慢慢吐出口氣,泡面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丢掉叉子,他直起腰,面前玻璃倒映出桌後坐着的兩個人,女孩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低頭逗狗,漆黑的頭發散在臉的兩邊,像是沒聽到的樣子。
“喂……”
明白這個喂就是對自己的代稱,賴寶婺靜靜地擡頭看他,白皙的臉上毫無表情。
“幫個忙。”他的聲音低沉,褪去了平時常有的不正經。
賴寶婺心頭漸漸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感覺像是中了他的圈套,眉頭輕輕皺着:“什麽忙?”
“省裏搞了個夏令營選拔培訓,明天就要走了,去省城,要走兩個禮拜,這狗你能不能幫我養幾天?”
她聽邵天賜說起過這個夏令營,因為他也在名單裏面,他還問過她要給她帶什麽禮物,她生日在八月,等他回來她生日早就過了,年年都是一起過的,今年忽然不了,賴寶婺心裏還挺失落的。
高斯看她沒什麽反應,但也不像要拒絕的樣子,順勢往下說:“那些錢就當狗的夥食費,你也不要再還給我了。”
這小六千的錢一直是她心頭一個結,一聽這話,賴寶婺忍不住擡頭看他:“那也用不了這麽多。”她聲音輕輕的。
高斯一本正經地:“那就按最貴的标準養。”
賴寶婺低頭不說話。
秋田犬在她腿間轉來轉去,像是離異家庭的小孩,努力用自己的表現修複家庭中的裂縫。一對上它明亮澄澈的眼睛,賴寶婺發現拒絕總是變的尤為困難。
她的妥協只是基于她性格中的溫柔和善良,卻一再地給了男生錯誤的暗示。
“它叫什麽名字?”她輕聲問。
他吞下嘴裏的面,含糊道:“狗。”
“……”
安靜的有音樂的地方有種魔力,讓人忍不住也放輕了聲音,或許可能只是因為面對的是這個女孩的關系,她整個就給人一種輕手輕腳的感覺。
“反正以後你養,你想叫啥都随你。”
其實賴寶婺早給它取過名字,在她心裏它叫黃天天。
從前的黃天天是只田園犬,現在的黃天天是只秋田犬。
“我要先去問下叔叔阿姨。”
高斯頓了頓,他很想知道她跟邵家的關系,想知道為什麽她住在邵家,叫他們叔叔阿姨——這也不是稱呼親戚的叫法。這女孩身上有太多他想知道,他想了解的,愛一個人是不是就想了解她的全部,獲知她的一切,為她排憂解困,給她保護。
可他總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
“行吧,到時候給我微信。”
消息是晚上過來的,她說:“阿姨答應了。”
“行,明天7點我把狗拉過來。”發完這條微信,高斯拉着門框做了一個引體向上的動作,落地瞬間在心裏勝利地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