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波未定(二)
荀萱軒嗅着鼻尖的青草香,十分饞魂早已經被勾出了七分,剩下的三分被理智壓制着,只為等燕央措的一個答案。
她忍得如此賣力,但那頭的人卻沒有一絲配合的覺悟。
燕央措不知從何處變出了以張茶桌,烤茶、碾茶、煮茶一條龍,就是不理會扒着盒子、眼巴巴看着的她。
荀萱軒被餓的兩腿直打顫,前爪漸漸沒了力氣,雙爪一松,“咚”地一聲栽進盒中。
盒子裏,胖兔子躺在幹草上,幹癟的肚子讓她徹底放棄了掙紮。
她的兩只爪子一左一右齊齊開工,左手的吃完,右手就接上,動作流暢,無縫銜接。
兩頰的軟肉随着咀嚼的動作一鼓一鼓的。
因為享受,胖兔子的雙眸眯成了月牙型,時不時還會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喟嘆。
如此姿态,十分喜人。
燕央措揮揮衣袖,隐去這一方水幕,眼底浮現出荀萱軒并未看到的疲意。
他擡起左手揉了揉眉心,右手慢悠悠地轉着手中的茶杯,視線落在茶杯上繪制的一簇君蘭時,輕笑出聲。
他眼底的疲憊驟然減輕了許多,但又多了幾分別樣的神色。
事實如此,燕央措不得不承認,他确實被胖兔子的有趣打動了,生出了要把她長久留在身旁的念頭。
胖兔子不蠢,時而牙尖嘴利,膽子還肥,生得一副初生毛犢不怕虎的天真姿态。
可若要說她天不怕地不怕,又不合适。
因着平日裏遇到事了,她又總能在他發難前認慫,可憐巴巴地看着,呆呆的模樣總是惹得他心癢,忍不住就要去逗她。
燕央措輕抿了一口溫茶,把嘴角的笑意壓下,視線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到盒子上,他斟茶的手微微頓了頓,眸色漸深。
半晌,他再次召出了水幕,雙目凝視着那吃得正歡的胖兔子,喃喃自語道:“煉血之術是什麽?你又到底在隐藏什麽?”
他的聲音很輕,不驚一草一木,也不曾想要誰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水幕中的胖兔子擡爪抹了抹嘴巴,并打了一個吃飽喝足的響嗝。
圓乎乎的身子與集市裏賣的兔子唐人如出一轍——四肢粗短,整體圓潤如球。
燕央措收回紛亂的思緒,揮手散去了眼前的水幕,身前的茶桌也跟着被收回了儲物袋。
他傾身,把胖兔子連同盒子一起抱了起來。
荀萱軒如有所感,兩只爪子撐開盒蓋,蘭色的雙眸裏帶着飯後獨有的迷蒙。
她看了看千篇一律的山林,又仰頭看向燕央措,心底正躊躇着要不要詢問,燕央措便開口了。
“我們到了。”
荀萱軒聞言,視線轉到他們正前方的那片空地上。
很難想象,在如此茂密的山林裏竟然會有一處荒蕪空地,突兀的,就如記憶中的那些地中海發型一般。
那片空橫豎約莫三丈寬,大致呈圓形。
土黃色的地面被人踩出了一個又一個小坑,周圍遒勁挺拔的樹木無一例外都布滿深淺不一的劍痕。
視線一轉,荀萱軒被燕央措抱着走到空地的中央,心中的迷茫更甚。
他們不是要去教訓于輕陽嗎?
難道于輕陽會從天而降?
想着,荀萱軒便仰頭朝上方看去。
淡藍色的天空中飄着白雲,連個禦劍飛行的人影都見不着,又哪裏存在于輕陽的身影?
若非要說一個看到的,她倒是看到了一個橙黃色的、類似結界一樣的東西正從他們頭頂正上方發散開來,就像一張密網要把他們牢牢罩住。
等等,結界?
荀萱軒後知後覺,心底的警鈴大作。
她的前爪攀附着盒子的邊緣,探着頭度量着高度,心底計算着怎麽跳才能不傷到腳。
好幾次她已經探出了半個身子,卻因為害怕一次次又縮了回來。
燕央措看着胖兔子想逃又不敢逃的小模樣,嘴角的壞笑多了幾分打趣。
“想跑?”他問。
胖兔子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近乎在同時,她那胖嘟嘟的身軀肉眼可見地僵了。
她收回爪子,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急急道:‘沒有,沒有想逃。’
“那就好。”燕央措莞爾一笑,捏着她的後脖頸,把她拎出了盒子。
荀萱軒的四肢懸在半空中,一人一兔的視線正正對上。
只見燕央措咧嘴一笑,低聲道:“那我們就繼續昨天的事吧。”說着,他解下了系在腰間的捕獸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荀萱軒瞳孔緊縮,被火焰灼燒的痛感清晰得就像剛剛才吃了一記火球。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發顫,小聲求饒道:‘可不可以不要繼續?’
聞言,燕央措垂眸盯着躺在掌心的捕獸袋,片刻後,他似是作了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
他抿了抿唇,道:“也可。”
‘真的?’荀萱軒一改剛剛的頹唐,直勾勾地看着他。
燕央措颔首,又反問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荀萱軒心動了,正要開口答應,心底的理智就把到了嘴邊的話重新壓回到肚子裏。
事出反常必有妖,燕央措答應得如此爽快,要麽有所求,要麽留着後招。
她的實力不至于讓燕央措謀劃後招,可她又有什麽能讓燕央措圖的?
圖她膘肥體壯?
荀萱軒百思不得其解,沉默之下,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僵硬。
漸漸地,燕央措的眉宇間染上了幾分不耐。
他擡手捏了捏胖兔子肉乎乎的臉頰,問道:“想什麽呢?”
荀萱軒被捏得吃痛,頓時回過神來。
她定睛看向少年,遲疑地問道:‘要你答應,是有條件的吧?’
燕央措看着她那似呆非呆的模樣,又忍不住捏了捏另半邊臉頰。
這下對稱了。
直到接收到胖兔子投來的幽怨視線,他才幹咳着掩飾此時的心虛,緩緩說道:“确實有條件。”
他頓了頓,看向荀萱軒的目光愈發的幽深,“只要你告訴我,有關煉血之術的信息,我就放過你。如何?”
燕央措靜靜地看着胖兔子,思緒不禁飄回到他們相遇的第二晚。
那晚,他本是被這兔子天馬行空的想法勾起了興致,假意配合之下竟然聽了一連串與他相關的異事。
只可惜,那故事在關鍵時刻戛然而止,多少讓他有些氣惱。
事後,他考慮到故事真實發生的可能性較低,便沒再将它放在心上,一夜過去便把那晚聽到的一切當做一場夢忘卻了。
可他發現,他高估了自己的預判,也低估了荀萱軒的特殊。
昨日,當他看到雲紋炎莺向胖兔子展示出臣服姿态時,他的內心不可抑制地亂了,對于“煉血之術”的好奇心就在心間肆意生長起來。
為此,他半夜潛入玄天宗的禁書閣,翻遍了群書,依舊一無所獲。
那種無力感讓他瞬間回想起十年前 ,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在荀萱軒的身上找回面對一切的力氣。
他給她鐵盒子,逼她暴露自己的小計謀,又抓她來到這片空地,讓她服軟。
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答案,一個有關“煉血之術”的答案,以及一份勇氣。
‘不如何。’
胖兔子拒絕了。
雖然早已有所預料,但燕央措臉上的笑容還是僵了。
他垂下眼眸,讓人分清他在思索什麽。
荀萱軒被他吊着,心底的不安乘着盛夏的燥熱湧上心頭,又灌入四肢百骸。
她作為一個資深的網文讀者,深谙配角的保命之道:裝“傻”、不摻和比任何方法都要管用。
他們相識的時間不長,但她就是有種莫名的感覺——現在還不是燕央措知道一切的合适時機,等時機到了,她便會告訴他。
所以,荀萱軒拒絕了,拒絕得幹脆利落。
“行。”燕央措擡眸,臉上換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他道,“你不說,我也不逼你。”
說着,他把胖兔子放到地上,快步朝結界邊緣走去。
還差一步他就要跨出結界了。
燕央措邁步的動作微微一頓,他不甘心,轉頭問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嗎?”
少年的身形修長,身高接近八尺,假以時日還能再往上蹿些。
巨大的身高差距本就帶着一份天然的壓迫感,加之燕央措的氣場本就不弱,壓迫感更甚。
荀萱軒仰頭與他對視,堅定地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燕央措漸漸收緊了右手的拳頭。
長劍與主人心意相通,此刻更是感受到主人心底的異樣情緒,發出一聲嗡鳴,作勢就要把荀萱軒一刀解決了。
燕央措回過神,急忙把蠢蠢欲動的長劍按住,腳下也不再猶豫,徑直離開了結界。
結界外,燕央措從儲物袋裏又取出了一只款式相同的捕獸袋。
與上一個不同,這個捕獸袋裏裝的是他不久前才抓回來的一只風狼,修為接近築基期巅峰,用作刺激兔子體內靈氣自行運轉不失為好辦法,只要胖兔子金丹期的修為穩固了,對付它應該不成問題。
但真的沒有問題嗎?
燕央措不敢肯定。
他擡眸看了一眼站在陣中央的呆兔子,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往右挪了幾步,确保他能第一時間把她救出後,才動手放出了捕獸袋裏的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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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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