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蠱人?不,是屍人。屍人白骨铮突,散發潮黴臭氣,穿戴前朝盔甲,手持斑繡兵刃,密密麻麻接踵而來,來人不止上千,場面全不能用驚撼二字概括。
屍人動作遲緩空有蠻力,如何也比不上更具攻擊的蠱人,雖然如此,屍人同樣擁有讓人不寒而栗的體質,除非骨化不然不死——本身沒有致命之處卻是最致命的地方。
極南之地為禁地,人們只知地界能葬人性命,唐昕萏如今明白其中玄機。她難掩訝異神色,傳言中的不死屍将竟然真有存在,這些屍将要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裏,肯定天下大亂生靈塗炭,而她剛才竟以為只是普通蠱人。打在地上的屍人站在最前方,此刻将斷開的手臂重新接上,無聲朝冷月大嚎一陣,轉頭舉着鏽跡斑駁的長矛朝唐昕萏刺來。
唐昕萏随長矛一步踏上屍人頭頂,順勢把廉婺帶起,兩人飛快踩過頭盔一路前奔。尾随在後的廉婺覺得自己沒必要這麽狼狽逃命,奈何唐昕萏根本不給她掙紮的機會。廉婺才發現唐昕萏手溫并不正常,冷熱交替極快,該是毒發征兆。廉婺本來就不願意跟唐昕萏出山,雖說現在不是人對手,但她熟悉這裏一切,随處的陷阱誤闖誤入都能致人死地。
如今嘛,正是天時地利人和。
廉婺不動聲色祭出爪刃,找準時機往唐昕萏抓去。
唐昕萏用銀劍擋下,動作利落似乎早有預料。廉婺見狀,不再掩飾自己的敵意:“我平生最厭惡別人強迫,你執意觸龍逆鱗,別怪我無情。”
“童子若有恻隐之心,我也不會勸說不得出此下策,”唐昕萏說,“而且我已許諾,童子為何還不肯解開心結?”
“是你自以為是!我從不多求,只想安身于此,你們給過麽?我如今身上負傷,打不過你。你于是趁人之危,以廢我武功、殺我金蛇、圓我心願為籌碼要挾,我難道就要對你的趁火打劫感恩戴德?妄想!告訴你,你的許諾敢闖南之荒的人都給得起,若我有那麽一絲心動,我早就享盡富貴榮華,何需等你過來?”對話的間隙,兩人已經過了數招,廉婺又說,“我看不中你能許諾的東西。你能給的,便現在還我一個清淨!”
廉婺招招致命,唐昕萏不得不一心二用,一面對付屍人一面擋下廉婺招數。唐昕萏也不怪廉婺落井下石,畢竟是她自私在前,只是廉婺未免鐵石心腸,視人命如草芥。廉婺并不以殺戮為快,也不是冷血無情,唐昕萏想過種種原因,但還是猜不透廉婺。
唐昕萏躲開腳下刺來的長刀,銀劍甩成長鞭,将廉婺雙手捆起。手腕被束起,她根本使不了爪刃,更別提甩出回旋镖。廉婺兩步借力,朝唐昕萏踢去。唐昕萏轉身躲開,腳往地上一跺,屍人砍來的長刀被真氣托起,直朝廉婺身側飛去。廉婺一腳踢開,長刀不偏不倚刺穿兩屍人身體,連并把屍人手上長矛打折。
廉婺皺眉,随腳踢起一根長矛,以膝蓋之力将長矛彈出,唐昕萏翻身躲過,長矛落地的地方正正打折逼近唐昕萏的鐵戈。唐昕萏這時握鞭的手回拉,廉婺被扯了過去,廉婺即時一跳,作勢踹向唐昕萏。唐昕萏鞭子一旋,纏緊廉婺的腿,一扯又松。廉婺身體失衡,險些要載倒,她連踩幾人頭頂,穩住下盤。
唐昕萏無非想借她之力逼退屍人,廉婺知道,所以更想掙開銀鞭。然而越這種時候,唐昕萏越借勢突圍。廉婺劈腿不得,轉而淩空掃腿向唐昕萏攻去。唐昕萏稍微挪開,迅速移步廉婺跟前,一腳踹翻欲意拽腿下地的屍人。
廉婺見唐昕萏連連逼近,自然擺開攻勢朝她打去。唐昕萏左躲右閃,廉婺沒能傷她絲毫,倒是把唐昕萏身旁有威脅的攻擊化解了。廉婺不甘心,趁唐昕萏全心對付屍人的時候,躍起踢出□□踢。唐昕萏正腳踢斷屍人肩胛,側掃打掉揮來大刀,察覺廉婺有動靜,她彎腰躲過廉婺的踢腳。旋即又避開揮來的長刀,這個時候,一根長矛不期然穿入身體。
唐昕萏眼前突然一黑,險些跌落地上。唐昕萏壓住湧上心頭的氣血,趕忙将餘出的長柄用真氣拍斷,僅留下沒入體內的矛頭。現在處境不對,唐昕萏不敢貿然把矛頭取出,鐵矛拔出必定會過多失血,她怕來不及處理傷口就喪命屍人手下。矛頭卡在腹腔,便是動作輕微也能扯到傷處,唐昕萏要不是內力深厚,非得痛得昏死過去。虧得這是夜裏,不然唐昕萏面上的慘白暴露無疑。
唐昕萏動作較之前遲緩不少,剛才應付屍人還能游刃有餘,現在她已經被屍人拽到地上,被大軍圍圈起來。屍人不是不好對付,只怪太過難纏。唐昕萏一掌之力将眼前數十屍人拍灰化塵,但這只冰山一角,後面的屍人接着湧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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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黴的是廉婺,人被唐昕萏綁着根本沒松過手,結果也被拽了下地,此刻就站在唐昕萏身邊。廉婺當然不放過任何機會,但唐昕萏即便身上有傷,也不是輕易能被傷着的。兩人十幾回合下來,不見傷着她哪裏,反而因為打鬥一路,兩人竟然殺出重圍。
廉婺不知道唐昕萏如此耐打,她已經接不上氣,對方還能吐氣自如。耗這麽多內力真無大礙?廉婺不屑說:“你倒是全力以赴,孤注一擲。你就不曾從它們着裝及行為上發現異樣?這些屍人分明只是用來守墓的普通将士,後面肯定還有更厲害的屍人,你現在就十成內力,前方的公子眠山大可不必去了。”
“原來如此,童子好意我在此謝過了。”唐昕萏穩住了氣息,但還是明顯聽得出聲音裏的虛弱。
“我才沒有好意提醒呢!”越是窘迫越忍不住回駁,廉婺又說,“你不是很聰明麽?既然能猜到這裏是墳九村,怎麽猜不到這些屍人的身份?”
“僅為揣測,無憑無據,不值一提,”因為忍着痛,唐昕萏話音很輕,“如今得到童子證實,我才心裏有數。”
廉婺連連冷哼,感情唐昕萏一聲不吭就在等她這話來着,自己真是愚蠢透了:“你別指望我下次還能中你的圈套。”話音落下,她起跳旋腿直逼唐昕萏。唐昕萏不退反進,只是錯開了廉婺攻勢一路往前,廉婺手還被捆着,讓唐昕萏一扯她整個人重心不穩直摔在地,壓倒屍人身上。
廉婺手腕此刻被銀鞭勒得生疼,于是擡腳把銀鞭踩下,不讓唐昕萏動它,她卻忘了此刻不敵唐昕萏的事實。唐昕萏鞭子一抽,把廉婺再次撂倒。廉婺感覺手臂一痛,有溫熱湧出。側臉一看,小臂被斜插地上的刀刃劃出一道口子。
血裏藥味濃烈,屍人更不敢靠近廉婺。唐昕萏也聞出來了,見廉婺的血不但可以救人還能避蠱避邪,自然十分敬崇。唐昕萏知道自己現在根本不能跟屍人耗戰,留了心眼往廉婺那裏靠,讓屍人滿心不甘卻無法上前。廉婺說得不錯,唐昕萏在這裏耗了大部分內力,她此刻除了虛脫無力頭重腳輕,身上還有一種強烈被碾壓的痛感,讓她随時都能站不穩腳倒在地上。
即便如此,唐昕萏還是極為堅持忍耐,不能在這裏倒下,她要事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