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都記在心裏
他聲如蚊吶,尴尬得手指腳趾同時開工建築,恨不得摳出條隧道鑽進去。
一輩子很快的,忍忍就過去了。
程識臉皮薄,各種意義上的薄。稍微一激動就血液流動加速,別人紅個臉是淡淡的兩抹,他紅個臉是真材實料火燒雲附體,連眼皮都浮着熱騰騰的緋色。任明堯從學生時代看到現在,回回都擔心他會缺氧厥過去。
這有什麽可害羞的。
對于程識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半個屁股這件事,任明堯的反應比想象中平靜許多。
是個男人都有這種時候,大半夜的看個片放松一下又不犯法。雖然跑到客廳裏來看是不太尋常……但想想孩子還在屋裏,萬一半夜醒了撞見對幼小的心靈顯然是種不妙的沖擊。于是也可以理解了。
任明堯想被自己撞見總比被程曉君撞見強,于是面不改色地移開視線,去冰箱前拿椰子水,“喝麽?”
他順手拿出一罐冰牛奶往後抛。不遠不近的距離,程識伸伸胳膊就能碰到,可愣是沒接着,咣當一聲掉地上還差點砸了腳。
“……沒事吧。”
怎麽反應這麽大,任明堯剛想走過來看個究竟,他卻後退擋住電腦屏幕,一連聲地拒絕,“沒事沒事,我困傻了,你快去睡覺不用管我,快去啊!快。”
“……”
再不走他分分鐘要過來攆人了。
任明堯不得不回到卧室,在他的監督下把房門關嚴實,口頭保證今晚不随便出來亂晃。
他這才放心,回到桌邊拿起冰牛奶貼在滾燙的臉頰上,物理降溫的同時醒神效果一流,剛才怎麽趕都趕不走的困意一丁點都不剩了。
他沒任明堯那麽強大的心态,動作粗魯地合上電腦,屏幕都嫌燙手。
人生怎麽會落到這一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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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挫敗地趴在桌上,額頭抵着桌面連磕了幾下,腦子裏還全是剛才的社死場面,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回放。
那句急不擇言的辯白尤其不該。他怎麽還是一着急就亂說話?幸虧任明堯沒聽清。
沒聽清更好。
就當成他是深夜發情洗手涉/黃好了。總比被發現是個黃色生産者要強上那麽一點。
嘆完氣,程識直起身,重新打開電腦,看着屏幕上暫停的這一幀畫面,心裏慶幸還好只有個翹臀,背對着鏡頭沒有明顯的性征,看不出男女。
否則任明堯發現了他在涉亂七八糟的黃,再聯想到那些令人反感的,亂七八糟的事,那他曾經有過的龌龊心思離被發現也不遠了。
住得這麽近真是太危險了!
他越來越無法理解自己當初頭腦一熱就跟着任明堯回來是怎樣的行為,洩憤般拿起筆,把看不順眼的圖層全擦了個幹淨。
程識作品的題材都偏小衆。當初給其他老師勾線無法選擇漫畫內容和性向,女性主角色畫了不少。後來開始獨立創作劇情,就按照自己的偏好,細膩地刻畫兩個男主角。
就覺得,既然都已經在做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了,幹嘛不更放飛自我一點呢。自己畫得開心了,看漫畫的人也能從中感受到創作者的誠意。
他很喜歡自己的工作,但潛意識裏總還是覺得,這是不能拿到明面上來大方示人的內容。甚至有過再開一個小號的想法,專門畫清水的劇情,有朝一日能擁有自己的作品出版實物的可能性才更大一些,否則以他畫的尺度,在國內要删減好些部分才能過審。
可從創作者的角度看,這些深入的身體交流又相當重要,對角色的發展變化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強行删去會使劇情前後銜接變得不自然……
想這些幹嘛呢。到猴年馬月才能實現的事。
程識擡筆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回過神來,還是老老實實畫畫,先解決眼下的問題更實際。
不提那些複雜的心理活動,只從物質條件上看,跟任明堯一起住其實挺舒适的,但他還是想有一個自己的家。
一個完全屬于他,接納他,無論何時都不必擔心會被趕出去的地方。即使小一點偏一點也無所謂,只要是他的就好了。
也會是小君的。到時候就單獨做一個兒童房,裏面放小床和整箱的玩具……
憑着給自家寶貝掙奶粉錢的動力,程識頑強地撐過了半夜,天亮時終于完稿,累得趴在電腦上一動不動,休息了一陣子才去做早飯。
任明堯沒起來吃早飯。照顧完早起的程曉君,他回自己房間想稍微躺一會兒,沒想到一睡着上午就過去了,被程曉君拉耳朵才勉強醒過來。
醒時将近一點,正常這時候午飯都已經吃完了。程識迷迷糊糊地看手機,确認時間後心裏一驚,揉了把臉急急忙忙地出去。
任明堯正站在廚房,頭發亂糟糟地蓬着,叼着早餐吃剩的吐司片挑果醬。
他塗果醬總是厚厚一層,吃得很快,每次買就四種口味全入,草莓藍莓橙子巧克力各買一罐。每天換着吃不重樣,偶爾還雙拼搞個夾心。
今天他起得也晚,看起來沒什麽吃出花樣的興致,随便拿了罐藍莓果醬坐在餐桌邊擰開,嗓音裏帶着低啞的起床氣,“早。”
“……早。”
程識快速地瞥了眼餐桌掌握情況,走進廚房配餐,冰箱裏現成的培根片和早餐肉拿出來煎熟,再加一只煎蛋。他從原來的家裏把咖啡機帶來了,現磨咖啡還利落地打了奶泡,從咖啡豆到滿杯香濃端出來也就幾分鐘的事。
這期間任明堯一片吐司都沒吃完。剛睡醒嗓子發幹,每一口咽下去都費力,濕潤甜蜜的果醬也沒能緩和不适。眼巴巴看着他端出咖啡放在桌上,湊過去啜了一口,眼神才終于有了焦距。
然後又說了一遍:“早。”
“……”
有種重新開機的既視感。
程識見怪不怪,洗淨幾只小番茄對半切開一并裝盤,端出臨時湊合的簡餐,“我今天補覺睡過頭了,還沒做午飯。湊合先吃一點。”
“唔。” 任明堯一口吞了大半只煎蛋,游離在身體上空的魂魄緩緩歸位,“你昨天也通宵?”
程識從沒在上午補過覺。不過昨天半夜在客廳碰頭時就已經很晚了,想來是把他趕回卧室後又繼續加班。
“嗯。明天要回老家掃墓,先把手頭要緊的工作都提前做好了再走比較安心。”
回答時手上動作不停,程識熟練地沖好奶粉往腿邊一遞。任明堯這才發現,那小孩兒跟屁蟲似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進廚房又偎在他身邊。
他像個盡職盡責地飼養員,喂完大的又喂小的,喂完小的又繼續煎蛋,“還要嗎?”
任明堯說不用。一直等照顧好所有人,他才終于坐下吃東西,笑着搖頭,“上了年紀熬不動了。以前追番連着通宵還能肝畫的,現在十二點之前不睡覺都覺得不夠養生。”
“那些是什麽?”任明堯指了指廚房。他剛才又從冰箱裏拿了不少食材出來。
“你明天的三餐啊。”程識說,“下午我做好了放冰箱裏。明天你吃的時候用微波爐熱……你還記得怎麽用微波爐吧?”
記得是記得。
他看起來已經很累了,皮膚底色蒼白,浮起的黑眼圈就格外明顯。任明堯沒想過自己随便一句話會給他增添這麽多負擔,“別做了。吃完接着去睡,明天我點外賣。”
“沒關系。其實偶爾熬一次夜還好,我已經補了一覺,今晚早點睡就行了。”程識溫和道,“再說食材都買了,再放兩天會不新鮮的。”
“那你就在旁邊看着,我來。”
“啊。”程識意外地問,“你會做飯?”
“不會。”他理直氣壯地說。“沒事,反正是我自己吃。”
“……”
還挺有道理。
即使親自監督指導,讓他做飯程識還是不放心。不過有人搭把手是輕松些,程識把洗切之類不用開火的活交給他,反正是自己吃,食材洗幹淨就行,也不用在意刀功好壞。
前半段不用動手,程識就站旁邊看着。任明堯洗菜的姿勢一看就是生手,洗完一樣還有一樣,洗得開始心生疑問,“你不是說就走一天嗎?”
“是一天啊。一天要吃三頓飯呢,再加上今天晚上要吃的。反正都下手了,幹脆一起做完。”
他拿胡蘿蔔逗孩子,聞言笑道,“而且蔬菜裏水分多,要多放一點。看着這麽一大把青菜,其實炒出來只有一小盤。”
“我剛開始做飯的時候也很驚訝,丢一把青菜下去看着大半個鍋都被占滿了,誰知道越炒越少,最後只有一鏟的量。”
任明堯嗯了一聲,垂着眼不經意地問,“你什麽時候學的做飯?”
“好多年前啊,一開始自己住的時候……”
他頓了頓,話勢有微妙的轉移,“也沒有特意學過,就是自己亂做,做着做着就能吃了。反正比你強點吧。”
“是比我強。”
洗完的蔬菜瀝幹水分,放上案板。任明堯剛拿起刀,餘光裏瞥見他護着程曉君往外退了幾步:“……”
“來小君。”程識一本正經道,“我們站遠點給任叔叔加油。”
“……”
“任叔叔,切菜的時候最好用兩只手哦。左手不好好按着的話,蔬菜都會逃掉。”
“……”
他在那邊捏着嗓子奶聲奶氣地說話,任明堯注意力完全沒法兒放到案板上,手忙腳亂地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真的不會做家務。
程識見不得他把廚房搞得亂七八糟,旁觀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叫他出去陪程曉君玩,利落地收拾了殘局,又接着往下做。
幫了個倒忙。任明堯被趕出廚房沒有半句話可以反駁,看他手起刀落姿勢幹淨漂亮,有條不紊地備料,在廚房裏運籌帷幄的樣子賞心悅目,居然看得入神。
直到熱油開始冒煙,程識提醒他再帶程曉君往後退遠一點,連叫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來,“……好。”
食材備好,接下來火候就是決定一道菜好不好吃最重要的因素。
程識做菜時的專心程度不亞于畫畫,尤其住在這裏以後,給自己做菜和給任明堯做菜的感覺又有大大的不同。
那天半夜在醫院裏遇到他挂吊瓶,就知道他總是晝夜颠倒地工作很傷身體。最近他劇本會總在上午,難得會起來吃早餐,趁機調整成健康的作息再好不過了。
調整作息最好的方法,就是按時按點地吃飯。吃好一點。
程識知道他為什麽不想點外賣。再好吃的外賣也會平衡大衆的口味,但在家裏吃到的飯菜,卻全都是有意迎合私人口味的量體定制。
任明堯喜歡吃甜,他會炒漂亮的糖色。不愛吃蛋黃,他煎的蛋都是空心的。咖啡裏加奶加糖加冰各多少量,他都記在心裏。
再早一些,任明堯喜歡坐靠門口的座位,打球的位置是小前鋒,搶籃板時慣用手的小動作是什麽,喜歡喝哪個牌子的礦泉水,凡是能看到的一切,他都記在心裏。
只不過任明堯不知道,才以為他做飯本來就是這麽好吃。以為他真的每天放學都會順路經過球場,以為他們喜歡喝同一個牌子的礦泉水。
任明堯不知道的程識,一退就是一萬步是真的。
一上心就萬分用心,也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遼!
今天不修仙!
明天有驚喜
大家晚安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