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8壞
從醫院回來, 南絮睡得并不安穩,夢魇不斷。
醒來額頭還布滿一層薄薄的汗珠。
睡衣透濕,黏膩地貼在身上,難受得緊。
窗簾緊閉, 卧室裏一點點微光撲閃, 南絮整個人被大團黑暗包裹。
她不知道幾點,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久睡得後果就是她很難受, 渾身無力。
她開了燈, 爬起來沖了個澡, 換上幹淨的睡衣睡褲。
大姨媽狂虐了她一整天, 這會兒還不消停。
她靠在沙發上, 斑斑小朋友迅速跳到她懷裏。
她這才想起還沒來得及給斑斑喂食。
等她到貓窩一看, 發現有人已經替她喂過了。貓糧和水都還剩很多。
南絮拿來手機點外賣。
微信裏還有幾條消息, 全是夏君岱發過來的。每隔一個小時就發一條,問的都是同一句話——醒了嗎?
南絮回複:【醒了。】
片刻, 那邊的視頻電話直接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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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絮切換成了語音通話,剛起床這副蓬頭垢面的樣子實在不想讓夏君岱看見。
“幹嘛不視頻?”手機那頭沁出男人一貫低沉的嗓音。
南絮扒拉兩下亂糟糟的頭發, 音色低迷, “剛睡醒太醜了。”
睡了一覺,但好像還是沒什麽精神。
“又不是沒見過你素顏的樣子。”他溫聲細語,“餓嗎?”
南絮摸了摸肚子,“有點。”
她也正打算點外賣吃。
“想吃什麽?”
“我想吃長壽面。”她的生日剛過,連一碗長壽面都沒吃到。
“等着。”
“你要給我做嗎?”
“眼科醫生的手太金貴,不适合做飯。”
南絮:“……”
她躺在沙發上摳手指,空歡喜一場。她還以為夏君岱要動手給自己做長壽面呢!
對面的人保證:“一定讓你吃到長壽面。”
對于她,夏君岱一向有求必應。
太子爺搞定一碗長壽面,分分鐘!
南絮放松地癱着, 臉上是吟吟笑意,“我等着夏院長的長壽面。”
***
這邊夏君岱挂完南絮的語音電話就把視頻撥給了他奶奶。
對面老太太一接通視頻就好一陣抱怨,“臭小子,這麽久都不跟奶奶對視頻。”
“最近醫院忙。”
“忙忙忙,就你忙,這小子就會敷衍我。”
“奶奶,長壽面怎麽做?”
“你要下廚?!”老太太驚為天人,“給許許嗎?許許生日到啦?”
夏君岱:“她想吃長壽面。”
老太太深表欣慰,“你這孩子終于開竅了。”
“怎麽做?”
“你把手機開着,我教你。”
***
南絮吃到了她這輩子最樸素的長壽面。
白花花的,不見蔥花醬料,甚至都看不見半點醬油。
面,油,湯,寡淡得近乎簡陋。比起外面那些花裏胡哨的特色面,夏君岱的這碗面可以說樸實得過了頭。
“這是你自己親手做的?”南絮哭笑不得。
夏君岱傲嬌地說:“本少爺親自下廚,感不感動?”
南絮:“不敢動。”
她不敢動口啊!她對這碗長壽面的味道很懷疑啊!
賣相不怎麽樣,但好在面煮得勁道,味道也還過得去。
主要是她不怎麽挑剔,吃什麽都可以。
“你怎麽這麽速度啊?”她一口一口吃掉碗裏的面。
和她通完語音電話到現在不過半個小時,他不僅做好了面,還送到了他家。
夏君岱坐在一旁,手裏端着一杯白開水,低頭呡一口,淡聲道:“我家離這邊不遠。”
南絮盯着碗裏的面,沒擡頭,只問:“你家住哪兒?”
這是她第一次問夏君岱的住處。
明明她沒在看他,可他還是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胡謅:“徐子谷那邊。”
“哦。”她随意聽了一耳朵,沒怎麽放在心上。
話題告一段落。南絮的面吃到一半,傅婧娴的視頻電話進來了。
她悄悄瞅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夏君岱,果斷把視頻通話切換成了語音電話。
要是被傅婧娴看到夏君岱在她家,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語音電話接通後,傅婧娴劈頭蓋臉問道:“南許許,你幹嘛不接視頻?”
南絮随便尋了個理由搪塞:“剛洗完澡,影響市容,不能給我幹|女兒留下不好的印象。”
傅婧娴:“……”
“你就扯吧你!”傅婧娴明顯不信,八卦兮兮地試探:“老實交代,你家是不是有男人?”
南絮:“……”
“沒有。”南絮小心瞄一眼夏君岱,捂住手機趕緊去了卧室。
傅婧娴這丫頭什麽話都說得出來,盡是些沒營養的話題。要是被夏君岱聽到可太尴尬了。
“瞧你那心虛的樣子。”傅婧娴嗤笑一聲,調侃:“就算現在夏君岱躺在你家床上,我也不會感到半點驚訝。都一大把年紀了,有點生理需求,可以理解。”
南絮:“……”
她暈,傅小姐怎麽越說越離譜了?
南絮正色道:“好了娴娴,別貧了,找我什麽事兒?”
傅婧娴收起玩笑,輕聲說:“倒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是問問你下周六同學會去不去?”
又是同學會的事情。下午常遇剛問過她一遍。
“我還不确定,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同學會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一個人也沒意思,那群同學都說不上話。”
雖說是一個班的同學,可每次都是上課匆匆見一面,下課就各自作鳥獸散,真正能說上話的壓根兒就沒幾個。
“那我這邊定下來再告訴你。”
“你盡快定下來,我好提前安排。”
“你一個全職太太,家裏三個保姆伺候你和孩子,你還會沒時間麽?”
“參加同學會我不得打扮啊?我必須豔壓群芳呀!”
南絮:“……”
南絮換了只手拿手機,“娴娴,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
傅婧娴:“誰啊?”
南絮:“我今天見到常遇了。”
“常遇?!”傅小姐驚訝萬分,“好幾年沒聽過他的消息了。他不是一畢業就去了雲陌麽?現在回青陵啦?”
南絮不緊不慢說:“他現在是華辰的高夥,老牛逼了。他這次是病人的代理律師。”
傅婧娴:“……”
“我靠!”傅婧娴拍案而起,“老同學對簿公堂,要不要這麽狗血啊?”
“可不是麽!”
兩個姑娘聊了一會兒,傅婧娴着急忙慌說:“我要哄我女兒睡覺了,先不說了。”
南絮奇怪道:“你家白彥呢?每天不都是他做這些事情的嗎?”
傅婧娴:“公司最近要投個大項目,白彥天天加班。每天都忙到很晚,我就讓他睡公司了,省得來回折騰。”
“那你先去哄梵聲睡覺。”
通話結束,南絮回到餐桌繼續吃剩下的面。
夏君岱擺弄手機,一派泰然。
“我就這麽拿不出手?”接個電話還故意躲開他。
冷不丁冒出一句,明顯不悅。
她心尖一顫,弱弱解釋:“我怕娴娴誤會。”
麻蛋,怎麽就這麽沒底氣呢!
“有什麽好讓她誤會的,咱兩做什麽了嗎?”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靠近南絮,下巴貼着南絮的右邊側臉,溫熱的氣息悉數噴灑到她頸間。
南絮:“……”
她呼吸一歇,扭頭避開,生硬道:“夏君岱你坐好。”
下一秒腰被人掐住,他微微垂下腦袋,徑直咬住她耳垂。
薄唇劃過,潮濕溫熱,酥麻難耐。一下一下,用盡了耐心,似乎是在故意消磨她的意志,
南絮被燙得發慌。
此刻她特想把自己的耳垂摘掉,太特麽折磨人了!
她心慌意亂,下意識拽緊手裏的筷子,雙頰漲得通紅。
睡衣寬松,他的大手不知不覺往下滑,她腰間一點的細肉,平滑細膩,手感好得出奇。
指尖發燙,好似帶了引火的種子,所到之處烈火焚燒,灼熱難當。
下巴偏移,找到她的唇,封住。
他好像只為逗她,親得很輕,也很慢,嘴唇擦過,帶起一陣戰栗。
南絮長睫煽動,一時間忘記反抗,自然也不會有回應。
他的唇很熱,熟悉的男性氣息将她完全包裹,她全身僵硬,一動不動。
“瞄!”斑斑同志突然從角落裏竄出來,刷了一波存在感。
南絮如夢初醒。
一把推開他,擡手狠狠抹了下嘴唇,瞪着他,“夏君岱,你別耍流氓!”
男人低低笑出聲,音色愉悅動聽,“親都親完了,你這個時候喊停,是欲拒還迎?”
南絮:“……”
“等咱兩真做點什麽,她再誤會也不遲。”夏君岱坐直身體,姿态懶散,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屈起修長的五指一下下敲桌面,繼續氣定神閑道:“再說了男未婚,女未嫁,名正言順,輪得到外人誤會?”
“神經病!”南絮瞪他一眼,繼續埋頭吃面。
經過這麽一鬧,她哪裏還有心思吃面。
臉上的熱度過了好久都沒散去。
看在他給她煮了一碗長壽面的份兒上,她懶得找他算賬。
夏君岱那家夥就跟沒事人一樣,随意和南絮攀談起來,“傅婧娴找你幹嘛?”
南絮挑起碗裏的面,“問我去不去同學會。”
“你不許去。”
南絮:“……”
“你憑什麽管我?”
男人眯了眯眼,眼裏寒光四起,“在我之前,你們寝室都在撮合你和常遇是吧?”
她無語死了,“那都是娴娴她們開玩笑的。常遇喜歡的是雨菲。”
“那誰能保證他不會移情別戀?”他聲色沉沉,“南絮,不要低估男人的嫉妒心,我今天下午已經非常客氣了。”
南絮:“……”
——
吃完這碗長壽面,南絮二十七歲生日才真正畫上了句號。
夜色深沉,燈火忽閃。
快十一點了,可某人卻好像沒有離開的自覺。
南絮無奈只好提醒他:“那個……謝謝你的長壽面!挺晚的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回去休息吧。”
男人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姿态懶散。
只見他薄唇微動,發出簡單的兩個字,“不急。”
南絮:“……”
他并不急于走,他在等一個答複。
人生茫茫虛無,誰都寡情務實,只顧當下快樂。他卻偏偏貪心,不止要當下,還想要未來。他想要有南絮的未來。
見他不走,南絮似有所感,心生不安。
果然,不等她撫平忐忑的情緒,男人低沉清潤的嗓音急速刺破寂靜的夜色,“許許,我早上的問題你想好怎麽回答我了嗎?”
他喊的是“許許”,而不是南絮。
今天早上在惠仁醫院門口,夏君岱下車的時候給她留了個問題——
“南絮,我們的那個約定還作數嗎?”
他們的約定究竟是什麽呢?
南絮思緒翻飛,好像回到了過去。耳旁是男孩和女孩遙遠的聲音……
“夏君岱,我不想那麽早結婚。”
“那你想幾歲結婚?”
“二十七歲吧,等我二十七歲,你娶我。”
“好。”
那年南絮二十二歲,大四。
夏君岱二十三歲,大五。
兩個還在象牙塔裏的年輕男女,不曾被社會毒打,亦不曾遭受歲月的磨砺,卻早早就将以後的人生做了規劃。
幼稚,卻真摯。
天真,卻美好。
南絮放下筷子,轉頭看向夏君岱,慢吞吞地說:“夏君岱,你看過《半生緣》嗎?”
很多年以後,曼桢和世均再見面,曼桢對世均說:“我們回不去了,世均,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
“夢像一團火,生活卻是一池水。”【注】
當年的夢有多炙熱,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糟糕,多無奈。
夢醒了,遍地是泥沼,南絮深陷其中,爬都爬不起來。
現在的她像是一只被扒光利刺的刺猬,瑟縮起光禿禿的皮膚,傷疤結了痂,傷害卻一直在。活着就已經很難很難了,她拿什麽愛他?
何況整整五年,歲月的洪流早已錯開了彼此,中間隔了那麽多的人和事,他們又如何放下心中芥蒂再度相守?
她用力掐了掐手心,輕言細語,“夏君岱,我們不止是錯過了一時……”
“南絮!”男人強勢地打斷她的話,擲地有聲,“別拿言情小說的那套搪塞我,你知道我壓根兒就不信這些。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歲月就從來沒有辜負過我。在你這裏也一樣,不會有例外。”
驕傲,不可一世,卻又偏執得過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只當年分手的原因大頭在絮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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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墨西小可愛的雷,愛你(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