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為了避開西洲魔修的視線,褚問命人繞進了北海,底下就是茫茫海面,在一片冰風凜冽中前行,雲舟升起了結界,将砭骨的寒風盡擋在外。
褚問這趟帶來的除了扶月宗的人,還有不少其他與扶月宗交好的門派世界高手,安頓好三個排排躺的師弟,就去與那些人商談事宜了。
留守在房間外的,都是扶月宗弟子,大多都是同輩人,見到楚照流溜出來,紛紛笑起來打招呼:“楚師兄!”
“楚師兄!聽說你在秘境裏一劍殺了只上古妖王,是真的嗎?!”
“你平時藏得也太深了吧!”
“懂什麽,這叫高人不露像,忘記我們楚師弟是幾歲結的丹了?”
“楚師兄,顧師兄怎麽樣了?”
“聽說謝宗主也在裏面,是誰傷了謝宗主啊……”
褚問不在,一堆師兄弟早就按捺不住好奇了,七嘴八舌地圍過來。
楚照流還沉浸在自己居然是個流氓的巨大震撼裏,被問得暈頭轉向,鎮定了一下,含笑搖搖扇子:“很好奇?想知道?”
衆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充滿誠摯地嗯嗯點頭。
面對這麽一片清澈期待的目光,楚照流嘴角一勾,往房間裏一指:“去把謝宗主叫起來,讓他給你們說。”
說完,也不見怎麽動,就鑽出了重重人影,潇灑地掠了出去。
師兄弟們面面相觑:“……”
就算當年謝酩在扶月宗時,與大夥兒在講學堂為同窗,威名還未遠揚,也沒什麽人敢接近謝酩。
或許是因為親眼目睹了宗門被屠殺,謝酩的冷漠是帶煞的,像把出鞘的鋒銳的劍,不小心就會被割傷,他又慣來沉默寡言,除了耐心好、脾氣好的褚問能和他多說幾句話,平日裏也沒人能和他搭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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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叫醒謝酩?
還要他給他們講故事?
誰敢啊!
但楚照流已經三兩步跑遠了,衆人只能抱憾各回原地,津津有味地在靈通域裏看熱鬧。
【比起雀心羅身死、秘境內混入妖王連翅、謝酩負傷,想必最震撼諸位道友的消息,諸位都知道了】
【我直說了,我不信】
【秘境內那麽多人都看到了,還不信?】
【有人看到就是真的?在秘境之中眼見未必為實……】
【上面這幾個真是可憐,沉浸在天才殒落的故事裏不可自拔,以你愚笨之資,焉能與人家天之驕子相比?】
【……敢問諸位都在讨論什麽?在下一覺醒來,似乎變天了?】
【你醒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家楚師兄一劍殺了上古妖王而已啦】
處在漩渦中心的楚照流渾然不知靈通域的熱鬧,溜達到雲舟邊緣,伸出探了探結界外凜寒的氣流,凝視着被冰風附上層寒霜的指尖,一口氣才緩緩吐了出來。
是因為最近和謝酩走得太近嗎?
謝酩都不拿他當朋友,他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正思索着,身後就傳來陣腳步聲,伴随着熟悉的嗓音:“師弟,你在做什麽!”
楚照流嗖地縮回手,轉過身打了個哈哈:“結界內太熱,降降溫。”
褚問三兩步過來,拉過他的手仔細看了看,見他手指沒有凍傷,臉色緩了緩:“怎麽出來了?身子怎麽樣了?還疼不疼?”
楚照流舉手投降:“好多了好多了,師兄,還有人看着呢。”
後面跟過來的都是煙霞各大門派的掌門長老,聞言笑呵呵的:“都說扶月宗師門和睦,褚宗主與楚道友的感情真是令人羨慕。”
衆人的眼神都落在楚照流身上,帶着幾分探究和好奇,但人家大師兄就在這兒,也不好直接問。
正思索着怎麽把話題引到楚照流身上,一聲輕柔的笑聲從後面傳來:“楚道友真是深藏不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哪。”
人群自動分開來,一個貌美婦人抱着貓款款走來,身後跟着白衣飄飄的羅度春,見楚照流并不驚訝的樣子,後知後覺。
恐怕楚照流幾人,見面沒多久,就認出她的身份了。
楚照流笑了笑,拱拱手:“杜夫人過譽。”
杜夫人笑眯眯的:“聽我家小春兒說,楚道友在秘境裏多次施救,感激不盡,既然楚道友不願意入贅我玉清宮,不如破個例……”
羅度春預感要她想說什麽,頓時頭大,連忙打斷:“師父。”
杜夫人噘了噘嘴,略感可惜:“好吧,好吧,忘了你還寫過……”
在秘境內一直都無比沉穩冷靜的羅度春倏地臉都漲紅了,聲音拔得更高:“師父!”
杜夫人再度遺憾閉嘴。
楚照流狐疑地瞅了眼驚慌失色的羅度春。
杜夫人的話沒說完,羅度春還寫過什麽,何故這麽驚慌?
其他人順着杜夫人抛出來的話,試探着問起來:“楚道友,聽說那上古妖王本體有一座小山大,妖氣澎湃,讓當時在場諸人都動彈不得……”
楚照流随意道:“中看不中用罷了。”
褚問也憂心忡忡看來:“與妖王對峙時有沒有受傷?”
“燕兄不是檢查過了嗎,師兄放心,”楚照流朝他笑笑,輕描淡寫道,“再說了,它在我面前,也沒機會動手。”
這句話側面證實了,那些逃出秘境的人所傳之言,是真的。
他當真僅僅一劍,就殺了上古妖王。
楚照流不僅修複了靈脈,再次結丹,而且那般驚人的資質折損。
扶月宗如今不僅有名譽滿天下的扶月仙尊,還有楚照流、褚問和顧君衣,以及謝酩這個強力外援,這真是……
衆人內心複雜無比,羨慕又感嘆。
一派一宗,想傳承下去,就得有資質上乘者接受,否則總會凋敝,如今奇才輩出,怎麽都跟扶月宗有關呢?
想問的也問到了,衆人也不再多留,三三兩兩告辭散去。
褚問轉過頭:“你和阿酩這趟出去,又是夙陽又是西洲的,有查出什麽嗎?”
楚照流也不隐瞞,詳略得當地将一路上的事說了一通。
褚問聽得臉色變了又變:“如此了解你的人,不可能了無痕跡,我叫人去查一查在楚家與扶月宗與你有過接觸之人。”
楚照流也不推辭,點了點頭。
褚問打出道傳音符,交代了事宜,眉心又憂心忡忡地蹙起來。
楚照流無奈:“大師兄,又在擔心什麽了?”
褚問眼眸溫潤柔和,仿佛天生就有些多愁善感,嘆了口氣:“小師弟,月底即是問劍大會了,本來因魔修異動,天道盟還在與流明宗議論要不要如期舉辦,現在雀心羅已死,魔修大概會修整一段時間,所以問劍大會該是會如期舉行。”
楚照流不明所以:“嗯嗯?”
“問劍大會上,可以随意向人發起挑戰,你如今在風口浪尖,引得衆人注目,必然會有許多人來試探挑戰。”
褚問摸了摸他的頭:“師兄擔心你。”
楚照流封印靈力一事,也只有關系最緊密的幾個人知道,解封的後遺症,褚問更是親眼見到過。
百年前,楚照流沒有參與正面戰場,但在後方戰場上,他出的力并不比謝酩少,甚至可以說,那場大戰能如此順利,一是因為有謝酩,二是因為有楚照流。
妖族的許多高手莫名其妙隕落,源源不斷發放到前線修士手上的符箓陣棋,封印妖王骨骸的大陣,意圖偷襲卻被擊回的妖王……許多沒人注意,但至關重要的事,都是楚照流出的手。
後果自然是靈脈劇痛,連楚照流那麽能忍痛的人都疼得臉色青白,渾身顫抖,褚問一點也不想要小師弟再遭那樣的罪,所以護犢子護得格外厲害,不允許他亂跑。
而且楚照流當年就是被人在煉武臺上挑戰,以致靈脈受損的。
那個黑袍人屢次想對楚照流和謝酩下毒手,雖然可能性很小,但萬一……
楚照流哪能想不到褚問擔憂的事,忍不住敬仰地凝視着褚問:“大師兄,你每天思考這麽多,頭發不會掉嗎?”
褚問:“……”
“不必擔憂,”楚照流一手搭在船舷上,傲然地微微揚起下颌,“都是群歪瓜裂棗罷了,敢來挑戰我,縱然不解封,我也有的是手段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
褚問失笑:“怎能如此狂傲,不可粗心大意。我的意思是,倘若大會如期舉辦,不如你就留在扶月山好好歇歇?”
楚照流卻搖了搖頭:“若是那黑袍人真的與百年前傷我的是同一個人,他這般看我和謝酩不順眼,肯定會動些手腳,若是能趁着大會把他引來,豈不節省功夫,反倒是個良機。”
那人一直藏在暗中,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控制着大局走向,早就讓楚照流不耐煩了,但又拿他沒辦法。
如果能趁問劍大會把他揪出來反倒方便。
頓了頓,楚照流又指了指問診的房間方向:“喏,再說了,謝宗主還在裏面躺着呢,他若是遲遲不肯醒來,流明宗八成也沒心思舉辦什麽問劍大會……”
話音才落,一個小弟子就從那邊跑了過來,興奮不已地叫道:“代宗主!楚師兄!好消息,謝宗主醒了!”
楚照流:“……”
好你個謝酩,偏要跟我作對是吧。
謝酩的那句“不是”就跟根紮進肉裏的刺一般,每每想到,都令楚照流很不痛快,耿耿于懷,謝酩把自己打昏前的态度,也讓他頗為不滿,當即撸起袖子,就要去找謝酩算賬。
嗒嗒嗒飛快走到屋門口了,他的腳步又猛地一停。
褚問跟在他身後,看他一下急匆匆,一下又臉色倏變,跟個小孩子似的,忍不住莞爾:“為何不進去?”
楚照流臉色古怪,瞅瞅褚問,謹慎地後退一步:“想起一點小事。”
他陡然想起,那張龍飛鳳舞寫着謝酩的王八符還在謝酩臉邊呢,方才跑得太急,忘了收起來。
謝酩看到了會作何感想?
不,都不必猜想,就能知道謝酩的反應。
謝酩鐵定會面無表情地看一眼,就臉色平靜地撕掉符紙,并且往後準備随時挖墳,冷不丁地刺他一刺。
褚問好笑道:“又怎麽了?”
楚照流越想越頭皮發麻,越琢磨越不想見到謝酩的臉,飛快抽身想退:“沒怎麽,我估計謝宗主也不想見我,但見了你肯定樂開花,什麽病什麽毒都不治而愈了,能立刻爬起來再戰三百場。大師兄,你進去吧,我去找那位玉清宮的傳人說說話……”
話音才落,前方的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謝酩的臉上果然沒有什麽表情,明明心上人大師兄就在旁邊,視線卻不偏不倚,盡數落在他身上的,語氣莫測,不冷不熱問:“你去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掉線好幾章的謝宗主視角:一覺醒來,老婆不在身邊,等了好久,老婆不願意進來,忍耐再等等,老婆不僅不願意見他,還要去找別人說話!▼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