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啓命運之輪 (1)
女人誠苦命,然亦有歡樂之時:一為床第之間,二為死亡之際。——《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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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梵妮已是多年後。
和所有三流小說的橋段相似,我們的重逢是一場極富戲劇性的見面。
那個時候,她已經成了別人的太太。冠上別人的姓氏。人們都尊敬地稱她為“洛佩斯夫人”。
洛佩斯夫人有一副純潔的處子容顏,一雙嬌媚、勾人心魄的眼。二者并不矛盾,反而襯得她更加迷人。眼下,好幾個富家公子正圍在她身邊打轉。
上層社會的世界其實不大,有名有臉的名流數來數去就那麽些人。若是多出了個什麽人,很容易便能發現。更何況那個人是梵妮。
我幾乎是一眼就被她吸引了視線。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出落的愈發美豔動人。
而在場的小姐呀,夫人太太呀,她們的消息最靈通。我完全不需要打聽,只要稍稍靠近她們一點,就得知梵妮的先生是葡萄牙人。喪生于一場海難。留給她一筆數目可觀的遺産和一個孩子。
準确點說,她是個帶着孩子的寡婦。
梵妮的過往沒有令我信服,反而催生出更甚的困惑。
一個帶着孩子的有錢寡婦為什麽要回到臭名昭著的哥譚?畢竟她比大部分人都熟知這座城市的罪惡。
我立刻警覺。再望向她時,身邊竟出現了你的身影。
“原來你在這兒啊,布魯斯少爺。”我快步走到你面前,随便找了個借口想讓你跟随我離開。出乎意料的是,你竟然甩開我的手,笑嘻嘻地對梵妮說了幾句不知道從哪學的輕浮話。後者臉上仍挂着得體的笑。毫不覺得窘迫。倒是你見她沒有反應,說話的調調弱了幾分。但當你故意提起當年的綁架案時,梵妮立刻變了臉色。
“我為自己的錯誤行徑付出了一定的代價。這樣就足夠了吧,布魯斯先生。翻舊賬可不是紳士該做的事。”她壓低聲音,笑的有點勉強。
“沒想到洛佩斯夫人如今這麽在乎臉面。”你挖苦道,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也對,你現在可跟以前不一樣喽,那些事我不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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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換個人被這般羞辱,想必已經處于發怒的邊緣了。但梵妮隐忍着,不見一丁點怒意。
真是好脾氣。
這點可一點都沒變。
我心想。
這時企鵝走進來,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噢,我的老朋友!”
你走過去,浮誇地張開雙臂跟他打招呼。
我收回視線,梵妮正盯着我。
“好久不見,管家先生。”她招招手,立刻就有侍者端來兩杯香槟。她将其中一杯遞給我,但我沒有接。
“你的目的是什麽”我極其嚴肅地冷着臉問。
“沒有目的,”她笑了一下,語氣平靜,“我回來就為了死在這裏。”
哈!怎麽可能?
她又不是暮年垂死的老人!這借口也未免太過拙劣了!
就在我要進一步“審問”她的時候,一個男人走過來把我擠到一邊。
“洛佩斯夫人,歡迎來到哥譚。”
我定睛一看,向梵妮介紹自己的人是新任市長。
梵妮轉手将我沒有接受的香槟遞給他,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那老家夥花了一輩子才爬上市長的寶座,臉上的褶皺多的能夾死蒼蠅。真搞不懂她怎麽下得去嘴。
意外收獲香吻一枚,市長笑的合不攏嘴。梵妮也笑着解釋說自己剛才的舉動是墨西哥的見面禮儀。
“胡說!”
心裏話被人搶先說出口,我立即回頭。你不知什麽時候回到我身邊,正死死地盯着梵妮和市長。
見我投來目光,你努努嘴,批判道,“他的年紀都能當她的爺爺了。”
“你還想着她呀,”我學着你的語氣調侃道,“也對,初戀可沒那麽容易忘記。”
不得不說,布魯斯,你看女人的眼光真的不太行。前有梵妮,後有希爾維*。這倆人可都是想要你命的主兒。
一聽這話,你慌忙辯解自己早就對梵妮沒感覺了巴拉巴拉的。結果越解釋越是欲蓋彌彰。我憋笑着不住點頭迎合你的觀點。
過了一會,企鵝走上拍賣臺,一番激情演講後宣布拍賣現在開始。
“別忘了我們此次前來的目的。”我低聲說。
“當然記得,不過我得做點什麽來掩飾我們的目标。”
于是為了不引起懷疑(也可能是出于無聊),你一連拍下了好幾個藏品。畢加索的畫——你說要挂在浴室裏洗澡的時候欣賞。一本二百年前的《聖經》手抄本——你說要拿來墊桌腳。來自東方的唐朝瓷器——你說要裝着盛酒。
布魯斯,我是說過要你扮演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但你的角色扮演似乎有點玩過頭了。
我終于忍無可忍,在你耳邊提醒道,“別演太過好嗎?”
“可這很好玩呀。”你用無辜的眼神看向我,臉上卻挂着壞笑。
行吧,布魯斯。你把纨绔子弟扮演的可真是淋漓盡致。
這時主持人開始介紹下一個藏品。
“這枚戒指誕生于19世紀的巴黎。它由紫水晶、鑽石、貓眼石、紅寶石和翡翠組成。當時聞名的工匠根據風靡一時的寶石暗語打造而成。”
“起拍價三萬。”
“我喜歡這個。”梵妮清脆的聲音傳來。她舉牌,“五萬。”
熱愛珠寶是女人的天性。陸陸續續又有幾個男士在其夫人的攢攏下舉牌。
“十五萬。”梵妮再次加價。
眼看又有人要舉牌,市長發話了,“诶呀呀,洛佩斯夫人第一次來我們哥譚。我們可得給她留個好印象。”
這個市長從政二十餘年毫無建樹,一直以來都是個小議員。要不是企鵝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爛,也輪不到他占這個位兒。如今大家只能感嘆他運氣好,撿了個大漏。
這一點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也瞧不起他。但明面上還得賣他個面子。男士們紛紛放下了準備舉牌的手。
梵妮臉上露出了微笑。
“十五萬一次,十五萬兩次……”
“五十萬!”
我心裏一驚:誰這麽魯莽?竟敢為了炫耀自己的財力而出近四倍的價格!
而後耳朵分辨出聲音的主人——噢,沒事了,是你,哥譚市的首富,億萬富翁布魯斯.韋恩。
全場鴉雀無聲。漸漸的,人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開始竊竊私語,讨論起你的張揚和不知好歹來。我突然有點搞不懂你為什麽非要和梵妮較勁。明明剛才你還表現出對她頗有興趣的模樣。
“五十萬一次,五十萬兩次……”
市長像是故意一般扭頭問梵妮是否還要加價。
“韋恩先生出了如此高價,看來是真心喜歡。我哪還好意思和一個孩子争搶?”梵妮笑着說。只可惜是假笑。
而事實上她不過只比你大三歲罷了。卻擺出一大人的口吻。你心裏不服,剛想反駁些什麽,主持人敲響了拍賣錘,“恭喜布魯斯.韋恩先生中标!”
“哎呀,那麽漂亮的古董戒指沒有拍到可真遺憾,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收藏了不少鑽石項鏈。”
市長邊說,手一路向下,滑到梵妮的臀部捏了一把,故作暧昧地問,“你喜歡哪個姿勢?”
他這把歲數耳朵有點聾是自然的。本應是調情的悄悄話,聲音大的周圍人都聽得見。
“職位就算了吧。我對那些可一竅不通。”面對旁人投來的揶揄的目光,梵妮巧妙地化解了尴尬。沖市長甜甜一笑,轉到別的話題上去了。
注:此處為雙關,姿勢、職位同為position.
小插曲過後,拍賣會仍在繼續。你興致不高,沒再購買任何東西。直到最後一件競品展示在衆人面前。
這是一把陪葬的刀。它來自舒美爾巴拉希國王的墳墓。正是我們此行的目标。
我望着臺上的匕首,低聲對你說出我的擔憂:如果我們拍賣中标了,雷宵古一定會緊跟這把刀而來。
“我還正想要他來找我呢。到時候新賬舊賬一塊算。”
你冷哼一聲,舉起牌。還未開口,一道女聲先一步響起。
“十萬美元。”
芭芭拉.肯恩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朝主持人點頭示意。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你悄聲問我她要這個做什麽。我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你的眼裏閃過一抹疑惑,複又恢複堅定,“但計劃不變。”
“肯恩小姐出價十萬還有沒有……”
你舉牌道,“十萬——零一美元。”
人們哄笑。我瞥見梵妮那看向你略顯驚訝的眼神,然後偷偷捂嘴笑了。
“不好意思,韋恩先生。我們的競拍額度至少五萬。”
“廢話少說,我出二十萬美元。”芭芭拉打斷了主持人的善意提醒。
你再次舉牌,“二十萬——零一美元。”
“夠了,韋恩先生。你總得讓別人找到點樂趣吧。”
“那可真是太抱歉了。”你十分“誠懇”地道了歉。
芭芭拉滿意地轉過身去,“三十萬美元。”
“三十萬加一美分。”你笑的更加狡黠。
“五十萬美元。”芭芭拉惡狠狠地對嘲笑道,“放棄吧,小屁孩。”
“肯恩女士。這對你來說定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吧。”你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但只是對你這種人來講。”
“兩百萬美元。”你高喊。
全場都沸騰了。
“兩百萬一次,兩百萬兩次——成交!”企鵝迫不及待地沖上臺,替主持人敲響了錘。
芭芭拉皮笑肉不笑地祝賀了你,氣呼呼地離開了。拍賣會也就此落下帷幕。
從企鵝手裏接過刀後,你大笑着走出會場。在門口和他人寒暄,我則去停車場提車。出來的時候恰巧看到梵妮坐上了市長的車。
我假裝沒有看到這一幕,不動聲色一打方向盤,掉頭朝相反的方向駛去。
翌日清晨,我被你叫醒。
“怎麽了?布魯斯少爺。”我睜開眼,發現你穿戴整齊站在我面前。
“從什麽時候起管家必須得早六點起床了?”我抱怨道,偷偷打了個哈欠。
“昨天家裏來了人。我們必須立刻查明那把匕首的用途。”
你的表情異常嚴肅,這讓我稍稍清醒了點。
莊園的安保系統前天才升的級。擁有最頂尖的技術。怎麽可能有人闖入而不觸發警報?
我剛想反駁,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是瑟琳娜?”
你挑眉,沒有否認。
看來真的是她了。也就她的身手能輕松進入又不被發現。
我嘆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邊穿衣服邊聽你講述昨晚的事。
你告訴我,瑟琳娜是芭芭拉派來的,她并不知道那把刀的用處。而後者的身後有一個更為危險的委托人。
瑟琳娜的到來和神秘委托人讓你感受到壓迫。于是在你的要求下,我載着你來到哥譚中央博物館。将匕首拿給一位老教授看。恰好他的孫子從圖書館回來,也對這把特殊的刀表現出好奇。
老教授提出讓我們明早再來,說要好好研究研究刀柄上的楔形文字。
我不免有些擔心,但你覺得把刀交給他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不知為何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回去的路上有些擁堵。車子緩慢前行,最後直接卡在路口一動不動。
在浪費了半個小時後,我不情願地拐進德納街。
兩天前的夜裏,死了一個女人。在她之前已經有十幾個女人被殺害。不遠處巷子的角落也許還留有褐色的血跡。
就如我之前所言,那裏充斥着xing交易、暴力和城市最深處的罪惡。
我想象着她們的恐懼和無助。那裏的女人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無依無靠。而此刻的德納街,它離世界、上帝都那麽遙遠。
眼前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我急忙剎車。被這種突發狀态吓了一跳,免不了說一句髒話。然後下車察看情況。
那是只野貓。皮毛是白色的,卻因為沾染上灰塵而顯得髒兮兮的。
幸好我反應迅速,車子沒刮蹭到它。
我沖它揮揮拳頭,它喵喵的叫着跑遠了。
我順着它奔跑的方向瞥了一眼,竟意外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她正和一個年齡較小的女孩說着什麽。
梵妮沒事來這裏找雛.妓幹什麽?
我在心裏嘀咕。她離開哥譚的時候可不認識這些小孩子。
“怎麽了?阿爾弗雷德。”
你降下車窗問。
“一只亂竄的野貓罷了。”我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回到車上發動了車子,向莊園駛去。
回到家我還想補個回籠覺。卻被你拉着繼續埋頭于書房查找各種資料。《凱爾特神話》直看的我腦袋疼。
我真的很想說,放棄吧,布魯斯。匕首的答案不會藏在各種神話傳說中。既然你已經把它交給學識淵博的老教授,為什麽我們不能放松一下?
第二天早上我在書房的沙發上醒來。昨晚忙乎的太晚,稀裏糊塗就在書房過了夜。
桌上有你為我準備的簡易的早餐,一份三明治。還有一張字條,也是你留下的。上面寫着你先去博物館。
真是個急性子。
我無奈地笑笑,然後慢悠悠地享用了你做的早餐(雖然煎蛋有點糊,但我還是吃的很開心)。去門口的信箱裏取來今天的報紙,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上讀起來。
讀報是個好習慣。
今天的哥譚頭條是:當代開膛手傑克再度犯案!
“昨日,德納街發生一起命案。據了解,至今已有近二十位女性慘遭毒手。其中近半數以上均為妓.女……”
閑來無事,我翻出最近一周的報紙,查到第一起德納街虐.殺妓.女案發生于本月6號。緊接着是8號的第二起,10號的第三起。兇手每次都挑雙號的日子下手。但從14號起,犯案更加頻繁。天天都有命案發生。今天是26號,這麽算下來,已有17人遇害。
我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報紙。梵妮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為何出現在德納街,我始終無法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今我們和她早已沒了任何關系。這麽關心她做什麽?
我邊暗罵自己多管閑事邊把報紙收起來。正好瞄到昨天那份關于拍賣會的報道。其中一句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洛佩斯夫人于本月4日抵達哥譚。
梵妮前腳來,後腳就發生了命案。
有沒有一種可能——梵妮就是這一系列兇殺案的背後操手?
至于原因,如果她真的是兇手,那就簡單多了。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過去。這樣她才能安心當她的貴夫人。
而你,布魯斯。我左等右等也沒回來。我再也坐不住,開車來到博物館。卻得知老教授早已遇害,匕首不知所蹤。問了門口的警察才知道,你是和戈登探長一塊離開的。
又是戈登!
我有一萬句髒話想說。
雖然戈登探長是少有的好警察,但待在他身邊的危險系數也未免太高了點。看看他的那幾個女朋友和搭檔都落了個什麽下場。
布魯斯,我要你對我發誓,一定要遠離戈登探長。否則搞不好哪天災禍就會落到你頭上。我可不想因為你的魯莽而去給你收屍。
操心歸操心,但誰讓我攤上了你這麽個小主人?
我立刻趕到警局。慶幸的是,戈登在裏面。但你不見蹤影。取而代之,和戈登談話的人是雷宵奧古,一個蠱惑你,讓你殺了我的惡棍。
我徹底憤怒了。
我沖進戈登的辦公室對着他就是一拳。立刻被戈登拉出辦公室。我擺脫他,再度沖進辦公室時,雷霄奧古消失了。
我和戈登面面相觑片刻,然後擡手給了他一拳。讓他快點把你帶回來。
戈登卻說你和老教授的孫子亞歷克斯在和暴徒的打鬥過程中不知道逃到什麽地方去了。他聯系不上你,只找到了亞歷克斯的背包。
我搶過背包,拿出裏面的東西查看。在掏出一個鑲嵌着精致花紋的盒子之後,戈登立馬面露喜色。
“我想我知道他們在哪兒了!看住他,別讓他溜走。”
看着圍過來的一圈警察,我再怎麽着急也只好乖乖地坐在警局的凳子上等。誰讓我沒有犯罪許可證呢?
我在腦海裏模拟自己持槍殺出一條血路沖出警局的情景,邊咬牙切齒地“耐心”等待。
一個多小時候後,戈登帶着你平安歸來。
匕首是找回來了。但由于你不肯将匕首交給雷霄奧古,亞歷克斯死了。
戈登走過來安慰你,被我毫不客氣地打斷。
我帶着你回了家。你情緒低落,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你把亞歷克斯的死怪罪在自己頭上。
戈登又打來電話,問你關于我死而複生的事。我直接拔了電話線。麻煩已經夠多了,他還來搗亂。
我把報紙拿給你看,試圖轉移你的注意力。結果你看都沒看直接把報紙撇到一邊。我趕緊補充一句,這個案子很可能和梵妮有關。
你反問我,就算梵妮是兇手,而你間接害死了一個小男孩,這兩者又有什麽區別呢?
“如今我已經不配主持正義了。阿爾弗雷德,你若是個好心人就請走開。讓我靜一靜。”然後一頭紮進書房,研究起老教授遺留下的筆記。
我看着你痛苦自責的模樣頗為無奈。現在能把你從悲傷中解救出來的,大概只能是更大的刺激了吧。
一刻鐘後,我裹緊了大衣,站在德納街街口朝裏面張望。
鬼知道我怎麽就鬼迷心竅非要來這個鬼地方?
事已至此,我硬着頭皮走了進去。夜晚的德納街非得沒有冷清,反而熱鬧的叫人害怕。男人和女人的嬉笑聲,陰影裏的雙重喘.息聲無一不透露出情.色的味道。
這裏的嫖.客和妓.女夜夜交.媾。每個人都随身攜帶避.孕.套和堕.胎藥。尊嚴似乎成了最低賤的東西,被抛之腦後。人們縱情聲色,夜夜笙歌。
我沒走多遠就有幾個濃妝豔抹的姑娘朝我招手。
我沖她們搖搖頭,轉身想走,卻被圍住。她們的手覆上我的手,拽住我的皮帶,嬉笑着連拉帶拖地往裏走。
請原諒我太久沒有感受到這種熱情,也就假裝稀裏糊塗地由着她們折騰。
女孩們将我帶進一個屋子。紫色的燈光盡顯暧昧氛圍。面前有一張椅子。牆壁上挂着各種助興的玩具。
一個姑娘從上面取下一副手铐朝我走來。
“我不玩這個。”我連連擺手。
女孩咯咯地笑着,将我推坐到椅子上,把我的雙手拷在椅背後。另一個姑娘拿來一個口.球堵住我的嘴。
在把我的雙腳鎖在椅子腿上後,一個姑娘問她的夥伴,這樣綁夠結實了吧。
或許吧。
我在心裏說,這玩意根本困不住我。不過我并不急于掙脫。因為我想看看她們到底在玩什麽新花樣?
幾個姑娘冷了臉。其中一個掏出對講機說道,“兇手已經抓到了。”
這是角色扮演嗎?
我脫口而出,可惜只能“唔唔”的叫兩聲。
“安靜點,混蛋!你的死期到了。”個子最高的一位拿起鞭子對着我就是一下。
“唔!”
我一吃疼,下意識叫出了聲。她的手法完全不專業。更像是一種洩憤。醜話說在前頭,就這樣的服務我可一個子兒都不給。
“好了,艾瑪。過來歇一會。待會讓卡拉偵探來處置他。”
幾個女孩在一旁坐下。沒再搭理我。而我在她們眼皮子底下也沒法做大幅度的動作。短時間內自然是沒法逃脫的。
大約一刻鐘後,外面的走廊響起腳步聲。緊接着門被人推開,一個穿着運動裝的女人走了進來。
我擡起頭,和她對視的一剎,我倆同時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阿爾弗雷德!”
“唔!”
好吧,我暫時是發不出梵妮這個音的。雖然她在一定程度上對自己的外貌做了僞裝,我還是一眼就辨認出是她。
“我覺得你們可能抓錯人了。”梵妮回頭對那幾個姑娘說,“前頭晚上他有不在場證明。”然後取下我嘴裏的口.球。
“可他的頭發是白的。我們在街口等了很久只看到他一個白發的。”一個姑娘怯生生地說。
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抱怨道,“白頭發怎麽了?要是弗蘭克·卓本*來,你也要把他關起來嗎——噢,f.u.c.k!”
我起身的時候太着急,忘了自己的腿還鎖在椅子上。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
梵妮及時扶住了我才沒讓我出洋相。不過這麽一出下來,我的臉面估計是沒了。在這些年輕姑娘眼裏,我這把年紀還出來嫖實屬老不正經。
她向我解釋自己正在追查可能是兇手的人。因為德納街不能關閉,姑娘們也不能放棄接.客(這是她們唯一的經濟來源),所以梵妮能做的只是要求她們在跟客人走之前将客人的體貌特征告訴給夥伴。
四天前遇害的姑娘的好友艾瑪記得來人有一頭白發。再然後,那人挑走了她的朋友。第二天早上,人們發現了後者破碎的屍體。
現在誤會算是解開了。但更大的問題随之而來:既然我和梵妮都不是兇手,那此刻在外面接.客的姑娘們仍有危險。
這時對講機裏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可惜雜音很重,完全聽不清對方在講什麽。
“我現在就過去!”她幾乎是在吼。扔下對講機就往外跑。幾個姑娘對視一眼,跟随其後。我思考了幾秒,也跟了上去。
梵妮跑在前面,左拐右拐,看樣子很熟悉德納街的構造。而我就倒黴了。來來往往的人那麽多,一不小心就會撞個滿懷。
我追上其中一個姑娘,氣喘籲籲地問她今晚怎麽這麽多人。
“今天是周末。待會十二點放煙花,當然人多啦。”她回答道。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活動?
我诽腹,但眼下更重要的就是盡快抓到那個連環殺手。
我跟着梵妮挨個搜查陰暗的、可能藏匿着殺人兇手的角落。在到達靠南的一個暗巷後,她終于停下腳步。陰沉着臉站在巷口,先到的幾個姑娘瑟瑟發抖,低聲啜泣不停。
我撥開她們走進去。倒在地上的女孩胸口一片鮮紅。腸子裸.露在外,心髒不知所蹤。
我蹲下身摸了摸死者的皮膚,尚有餘溫。
今天德納街的人摩肩接踵。兇手還沒有走遠。這是個大好機會。但正因如此,我們要想抓住他恐怕也寸步難行。
幾個姑娘都被吓得不輕。能繼續行動的只剩下我和梵妮。我們回到街上,穿梭于人群當中。尋找可能是兇手的白發男。
我的眼神和運氣一向不錯。我很快鎖定了一個戴兜帽的男人。從背影上看,這人年紀較大,且有輕度腰傷。我不動聲色地朝他靠近,移動到他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
“嘿,老兄,你的東西掉了。”
男人警戒心很強。他轉過臉打量我片刻才低下頭查看。我迅速伸手摘下他的帽子。
一頭白發露了出來,屬實顯眼。
男人像是受到驚吓般彈跳到一邊,拉過一個路人擋在面前,沒命地朝人群外擠。他一連撞到了好幾個人,依舊不管不顧地逃竄。
我緊随其後,沖出人群,追到一條小路的盡頭。
殺手先生運氣屬實不太好。他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看看這個,鄉巴佬。”男人喘着粗氣,卻神情輕松地掏出犯罪執照,言語戲谑而嚣張,“你奈何不了我的。滾開吧,臭老頭!”
我一時啞言。
是企鵝提出了犯罪執照這個計劃。罪犯們持證上崗,規範流程。哥譚警局在出警的時候如果發現現場罪犯有執照就要離開且不能過問。你看,這座城市五髒俱全,五髒皆爛。金錢殺戮道德,權利活埋法律。警察向罪犯下跪。
而對于我們這些連警察都不是普通人,就更沒有資格多管閑事了。
我心底兀地升起一絲無力感。
“十、九、八……”遠處傳來人們的吶喊聲。
“哦,快十二點了。”男人擡手看了眼腕表,自言自語道,“煙花要開始了。”
他又說,那些妓.女都不是什麽正經人。他殺了她們是為了男人好。畢竟她們只會壞了男人的好事。
我堵在巷口沒有動,與他僵持着。
“四、三、二……”
“滾遠點——”
“砰!”
有什麽溫熱的液體迸濺到我臉上。伴随着人群的歡呼聲,煙花劃破天際。将哥譚市照亮——即便只有那麽一瞬間。我擡手抹了把臉,借着忽明忽暗的燈火,這才看清手上的鮮血。
我轉過頭,身後站着梵妮。她還保持着射擊的姿勢。
“只有管不住自己幾.把的男人才會把錯誤怪到女人頭上。”梵妮垂下手臂,将槍別在腰後。走過去确認了男人的死亡後,拉着我回到姑娘中間。
那些女孩對她表示了感謝。并說死者還有個母親。得了性.病沒錢醫治。只能靠死者靠賣.身賺錢勉強吃點藥續命。現在她的女兒死了,她就徹底沒人照顧了。她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一個病入膏肓的老婦人這個殘忍的事實。
按照姑娘們給的地址,梵妮和我走進一棟破舊的居民樓裏。上了三層樓梯,來到404房門前。
裏屋散發着一股臭味。我實在沒辦法鼓足勇氣走進去,索性就在外屋等她。
梵妮剛進去沒多久,裏面就傳來“砰砰砰”幾聲槍響。
我心裏一驚。雖然我隐約猜到這個結局,但梵妮的動作如此之快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還沒來得及進去,她就推門走了出來。
“你的槍呢?”
“在裏面。”梵妮面色平靜地繞過我徑直往外走。我急忙跟在她身後。
“你殺了她?”
“是的。”她說,“她的下面都爛了。本來也活不久了。”
“可是、可……”
“怎麽?你想批評我冷血?如果換做是你,你告訴她實情後會怎麽辦?把她送去醫院還是搬進你那個莊園?”
我不禁啞言。我只是單純的覺得她的做法不妥,但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反駁她。
梵妮接着說,“你有的是錢,随便做點善事就像洗個熱水澡那樣簡單。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麽有錢。”
“至于我的做法,我不會評判自己,你也不能評價我,上帝也不能。”
可能是我的表情讓她感到不舒服,梵妮變得有點不耐煩,“你聽好了。我根本不會愧疚。如果你仔細想想就能明白,我其實沒有殺過任何人。她是活在痛苦折磨中的死人,女兒是支撐她活着的信念。于是當她的信念崩塌時,已全然沒有死亡可言。她本就是死人。”
梵妮還告訴我,這條街上的女孩,有的是被父母賣到這裏的,有從外省市拐賣來被雞.頭領養的,有被皮.條客忽悠着做了這行,有些是母親或女性長輩做這個的。耳習目染,長大後就從事了這個行業。
如果她們從未出生就好了。
我心想。
那些女孩只能活在痛苦、掙紮和眼淚中。她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甚至不知道害怕是什麽。她們不能停下也不被生活允許停下。她們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幾十美元而丢了性命。還要跪在劊子手面前痛哭流涕請求原諒,死後被抛屍大街,毫無尊嚴可言。
她們用身體麻木地換取金錢,然後用毒.品換取短暫的快樂。
那些女孩就這樣在這條病态的大街上耗掉了自己的青春。
真是可憐又可悲呀!
我和梵妮相顧無言走出樓道來到大街上。外面靜悄悄的,仿佛剛才的煙花與狂歡皆為幻覺。現在這座城市已悄然沉睡。人們睡着了。萬物都睡着了。但我清楚,潛伏在暗處操控着城市的罪惡還醒着。
一輛凱迪拉克低調地停在巷口。梵妮走過去拉開車門。又回頭望向我,半是打趣半是威脅地說,“忘記我們今晚的見面。否則我就把你來德納街招.妓的事兒抖落出去。”然後坐了進去。
“偵探游戲應該不是你的最終目的吧。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快步走到車邊,扒着車窗問。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她彎起嘴角,沖我笑了一下。然後升起車窗(還差點夾到我的手),阻斷了我的視線。
車子駛入夜色。
頭頂的月亮隐沒于墨色的天際,灑下朦胧的光。為世間萬物蒙上一層虛幻的美好。
我突然産生了一種錯覺:這世界全然虛幻,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們看到的,聽到的,喜歡的讨厭的,愛的恨的全都是假的。
這個念頭讓我感到窒息。我伸出手在虛空中亂抓,試圖觸碰到什麽能讓我感受到真實的事物。
有什麽看不到的東西拂過我的面頰。它是切切實實存在的——這總算讓我感到一絲慰藉。
穿過微寐的窄巷,夜風溫溫地飄落。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原諒我更新的晚,一萬字真的很要命。
*該角色出現在《哥譚》第二季。因為後續劇情并不涉及,所以在此不多介紹。感興趣的可以回看第二季。
*弗蘭克·卓本是《白頭神探》主角的名字。
另:寶石密語為首字母拼成的單詞。大家可以試試看。
ps 這一部分,梵妮會有一個隐藏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