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
◎他不接着演一出,真是可惜。◎
長夜寂寂, 寒風鑽入窗縫,吹得燭火搖晃不已,帷幔上依偎的身影也跟着動蕩。
陸嘉念臉龐貼在他的胸膛上, 耳畔的心跳強勁有力,仿佛迫切地等待回應。
她聽得緊張起來, 揉得袖口皺皺巴巴, 卻始終一言不發。
并非她不信陸景幽,而是前世走了一遭,總不能明知故犯。
況且她尚有顧慮, 眼下又迷霧重重,根本不知如何面對這樣的他。
陸嘉念心煩意亂, 使勁掙紮幾下離開他懷中,斂起纖長眼睫,悶悶道:
“你我清清白白,談不上什麽負不負的。“
溫香軟玉驟然不見,陸景幽雙手空落落的, 仍然保持摟着她的姿勢,許久才放下去。
他的呼吸漸漸凝住,俊容中閃過一瞬的愣怔, 不過很快就隐于唇角, 悠悠道:
“哦, 是嗎?”
說着,他長臂一伸就将她牢牢圈住,三兩下按着她不安分的手腳, 讓她登時無處可逃, 只能乖巧地待在他的懷抱之中, 眼裏也只能有他一人。
陸景幽的笑意愈發深沉奪目, 藏着不容忽視的灼熱侵略,玩味道:
“皇姐的意思是,你我只有不清白了,才能繼續談下去?“
話音剛落,他不留半點反應的機會,猛然間俯首再次吻下去,比方才更狠更肆意。
“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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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念措手不及,整個人都被他抱了起來,雙腿無所依靠地撲騰幾下,最終只能纏在他身上,彼此的心口緊得連一絲縫隙也沒有。
溫軟酥癢的唇在臉頰擦過,陸嘉念靈巧一閃,側首讓他的吻落在頸間。
可是她忘了,那才是最為不可觸碰之處。
“嗚嗚......“
快意和疼痛同時襲來,這個家夥竟然下得去口,時輕時重地咬着軟肉,如海浪頗有節律地拍打散沙,不一會兒就潰不成軍。
陸嘉念雙眸泛着晶瑩水光,朦胧迷離猶如堕入夢境,十指死死抓撓着他的肩膀和後背。
趁着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她趕忙腳下發力,胡亂向他腿間踹了一腳。
倏忽間,頸間的力道加重不少,疼得她咬緊唇瓣。
同時,耳畔響起一道模糊的悶哼,聽着熟悉又幽怨。
似乎,上回撞到那把匕首時,他亦是如此。
陸嘉念疑惑蹙眉,什麽重要的東西,每次碰一下都那麽心疼?
不過她很快就顧不上想這些。
禁锢着她的鐵臂終于松開,她忙不疊逃出陸景幽的懷抱,手腳并用地推搡着将他趕出去,“砰”的一下關緊大門。
寝殿內終于恢複清淨,陸嘉念扶着門框順氣,卻感受到門外傳來同樣急促的喘息聲。
陸景幽沒有離開,如從前那般伫立門前,月色将他颀長挺拔的身影映照在窗棂上,墨發微微淩亂,多了幾分親近過後的頹靡。
“你再不走,我、我喊人了!”
陸嘉念心神不寧地來回踱步,根本無法對他視而不見,羞惱地站在門內叉腰威脅。
連廊上傳來一聲低沉又不屑的輕笑,陸景幽身影閑散地傾斜,毫不忌諱地逼近一步,貼在窗紙上道:
“那皇姐最好喊大聲點,讓全皇宮都知曉此事。”
光是聽這聲音就極為欠揍來氣,陸嘉念甚至能想象到,他開口時十拿九穩的得意模樣,更是氣呼呼地跺腳,不再願意答話。
空氣忽而凝滞,周遭萬籁俱靜,氣急敗壞的吐息聲、地板的響動聲與煩躁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陸景幽得到了他想要的反應,眉眼間俱是笑意,仿佛能看到皇姐氣惱時靈動可愛的模樣,心滿意足的勾起唇角,正經些道:
“別怕,我不負你。”
說罷,他又在門前停留片刻,随後身形輕快地離開了。
陸嘉念緩緩在屋內冷靜下來,眸光瞥見他挪動時下意識上前一步,繼而後知後覺地按捺住,耳畔和心底回蕩着他那句話。
方才的慌亂無措平複不少,她獨自站在門前發愣,神思不禁飄蕩。
其實,她也沒那麽讨厭陸景幽,甚至當他說那話時,她不由自主地有幾分相信。
若是今生一切都不一樣,她能再試一試,又會有什麽結局呢?
陸嘉念心中一動,快步走上前去,伸展雙臂推開了寝殿的門。
連廊下空無一人,撒了滿地皓月清輝。
隔壁廂房內,一盞燭火輕輕晃動,隐約可見一道身影伫立,靜靜與她相對。
直到聽到她的腳步聲後,才悄然熄滅。
後來幾日,她都極少看到陸景幽的身影。
她告訴過自己,就當那一夜什麽都沒發生,往後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可偶爾碰面,她還是下意識埋頭躲避,好似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陸嘉念不怪自己臉皮薄,只偷偷怪他是個厚臉皮的瘋子。
此事剛過,柳葉就送來陸言清的親筆信,說是許久不見,甚是思念。
陸嘉念無聊地翻了個白眼,再也不吃這一套了。
她原本就不喜歡如此迂回,加之上回陸言清隐晦提起陸景幽的事情,她更是心底鄙夷。
雖然她知道此事不能明說,但他毫無必要這麽做,還撺掇她殺人,居心可見一斑。
盡管她不明白,陸言清為何對陸景幽有敵意,甚至前世這份敵意還對着自己。
陸嘉念思忖片刻,終究咽下回絕的話術,決定最後見一次,就當做個了斷。
地方還是去過的那家茶室,不過她不想浪費光陰,直接道:
“陸公子,我想過了,母後身體欠佳,又只有我一個女兒,如今想伴她身側盡孝,婚事日後再說。“
她生怕陸言清難堪,仁至義盡地補充道:
“這段時日辛苦你留在京城,母後備了薄禮以表感念,還請你收下。”
說完這些,陸嘉念心裏痛快不少,算是出了一口氣。
她想好聚好散,陸言清看起來還算君子,應當不會糾纏。
誰知,話音剛落,他就“蹭”的一下從坐席上站起身,神色竟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興許是驸馬之位沒指望,難免失落難過,陸嘉念大度地沒有計較,不以為意地輕咳一聲。
“殿下,臣......失态了。”
陸言清讪讪賠笑,勉強撐着清俊面容躬下身子,故作自然地端走茶盤,道:
“這幾樣點心味道不好,臣再去給殿下挑些來。”
陸嘉念看破不說破,也沒有阻攔,權當給他一個冷靜的機會,總好過當面争執。
她無奈地呷了一口茶,擡眸發現門縫探進來一個小腦袋,是陸言清的貼身侍女,亦是前世給她送下毒酥糖的小宮女。
按照常理,她應該防備懼怕才是。
但不知為何,她瞧着小姑娘目光懵懂單純,臉蛋白皙圓潤,個子瘦弱矮小,并無預料之中的可怖,反而覺得木讷得可愛。
“姐姐......哦不,殿下。”
她怯生生地喚了一聲,見陸嘉念沒有斥責,才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手腳笨拙地胡亂行禮,乃至她自己都被逗笑了,歪着頭道:
“您生得真漂亮,難怪我們公子喜歡您。”
陸嘉念意外地挑眉,許久沒聽過這麽樸素的稱贊了,愈發有了興致。
幾番搭話後得知,小姑娘名為憐玉,是陸言清在越州順手救的奴,滿心滿眼都是他們公子。
她幼時生過重病,反應比常人遲鈍些,看起來呆呆笨笨,不像是有城府之人。
“姐......殿下,我們公子很好很好,是這世上待玉兒最好的人,您為何不嫁給他呀?”
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清澈得沒有一點雜質,癡醉般道:
“玉兒自知出身低微,配不上公子,但您身份高貴,與公子當真是才子佳人呢。”
陸嘉念暗自發笑,原來小姑娘心裏還愛慕着救她的少年郎,盡管這個少年早就滿腹陰謀。
她并未多說什麽,學着她的口吻道:
“因為我要留在皇宮,要陪在阿娘身邊,不能嫁給你們公子。”
“哦——”小姑娘深以為然地點頭,笑嘻嘻道:
“宮裏是不是有很多娘娘?陛下是不是很疼她們?”
陸嘉念莫名其妙地點頭,奇怪道:
“你問這些做什麽?難不成你也想做妃嫔?”
她打趣地随口一問,誰知玉兒竟然一本正經地點頭,喃喃道:
“是啊......玉兒知道不可能,玉兒就是想想罷了。”
陸嘉念險些笑出聲來,被她的心思逗樂了。
又是愛慕少年郎,又是貪圖榮華富貴,還要陛下的疼愛......這小姑娘看起來單純,心思也太多了。
想要三全其美,除非陸言清集三者為一身,一舉稱帝封她為妃才好。
......等等,什麽?
陸嘉念渾身一僵,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念頭乍一想荒謬可笑,但細細琢磨,似乎也不無可能。
起初她就疑心陸言清上趕着當驸馬,到底為了什麽。
若非榮華富貴,那就只有深入陸氏皇族,才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而他若有奪位之心,最大的敵手并非父皇,而是同樣虎視眈眈的陸景幽。
如果他一早就發現陸景幽的動作,再撺掇她斬草除根,豈不是省了很多麻煩?
她就是中間舉足輕重的一環,無論如何利用,都不會吃虧。
難怪剛才她想撇清關系時,陸言清會臉色驟變。
徹骨寒意攀上陸嘉念的脊梁,她不禁抱緊雙臂,眼底盡是驚懼,從未想過危險竟然離自己這麽近。
哪怕這個念頭還是太突然,哪怕還有很多疑點,比如前世她沒了價值,陸言清還是要殺她......可起碼今生的一切,眼下看來都是說得通的。
“玉兒,誰讓你進來的?”
陸言清端着新的茶點踏入茶室,看見玉兒的身影後臉色陰沉,冷冷瞪了她一眼,轉頭道:
“殿下莫怪,是臣沒有教好下人,她沒胡說些什麽吧?”
“......沒有,她随口同我說說話罷了。”
陸嘉念心有餘悸地望着陸言清,強忍着心下的寒意回答道。
“那就好,臣方才想過了,雖然有些不舍,但殿下盡孝更為要緊,臣可以等殿下。”
陸言清依然笑得儒雅,但在陸嘉念眼裏,就像蟄伏在草叢中的毒蛇,時不時就會咬上一口。
“臣不日就要回越州了,聽聞宮中有一場開春賞花宴,能否那時同殿下辭別?”
陸嘉念心底萬分抗拒,張口就要拒絕。
可是轉念一想,如此一來,她反應就有些太過了。
畢竟是母後那兒走了明路,不留顏面總有些反常。
況且他心思太深,萬一還要糾纏,那才是真的難辦。
“行吧。”
陸嘉念目光躲閃地應下,匆匆回了漱玉宮。
賞花宴的日子很近,掰着指頭都能數過來。
陸嘉念這幾日茶飯不思,這點心思快要憋壞了,又無人能說。
她相信前世今生相通的知覺,可這種事情說出去只會讓人笑話,更是打草驚蛇。
她想過同陸景幽細說,只不過他亦是心思缜密之人,弄不好還要生變,倒不如緘口不提省事。
眼看着賞花宴那日來臨,陸嘉念只好把心一橫,不安地任由柳葉梳妝打扮。
瞥見陸景幽時不時晃過的身影,她神思疲倦地喚住,主動解釋道:
“這是最後一回,我以後不見他了。”
“這些話,皇姐為何告訴我?”
陸景幽明知故問,墨玉耳墜在她眼前閃爍晃動,湊在她耳畔壓低聲音道:
“皇姐不是說,你我清清白白嗎?我也管不得皇姐私會他人。”
說罷,他得逞般笑着走開,惱得陸嘉念喊了好幾聲,後來也找不着他。
她今日心煩得很,暫且不理會他,提起精神應對最後一次見陸言清,暗暗祈禱安然度過才好。
筵席之上一切如常,母後與各位诰命客套着,各家公子小姐相互相看,陸嘉念漸漸放松下來,見着陸言清就若無其事地舉杯共飲。
酒盞玲珑小巧,她平日裏吃十餘杯不在話下,可今日不知為何,才三五杯就有些發暈。
陸嘉念頭疼地找了個角落順氣,只當是這段時日憂思過度的緣故。
幸好陸言清沒有再來找麻煩,後半的筵席未見身影。
她行至禦花園,趴在石桌上歇息,靜靜阖上雙眸。
此時,陸言清悄然繞到筵席後院的酒菜處,趁人不備将一包東西抖落進去。
他十分自然地交給宮女,再經轉好幾手,讓人送到陸嘉念面前,藏在陰暗處等着。
陸景幽将這一切盡收眼底,默默接過陸嘉念的酒壺,湊近聞了聞,眸中閃過一絲異樣。
但他看了一眼迷糊的皇姐,唇角揚起笑意,本想拿走酒水的手頓住。
看來,已經有人搭好戲臺了。
他不接着演一出,真是可惜。
陸景幽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故作不知地替皇姐斟滿酒,閃身消失在視線中。
作者有話說:
陸狗:謝謝大哥,這口肉我替你吃了(偷笑)
感謝在2023-04-26 23:58:05~2023-04-27 23:57: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5433277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白菜豆腐煮的湯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