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肅星說要玩骰子,包廂裏的人開始起哄。
宗烨在邊上嘲諷:“我們瞿小姐有什麽籌碼,你剛聯系的人能幫你墊上錢嗎。”
“骰子就骰子。”瞿新姜氣息不順,“別的你別管。”
另一人笑說:“你會玩骰子麽,真當自己運氣好?要是運氣好,你還至于像現在這樣麽。”
文肅星兩腿岔開,手搭在膝蓋上,讓身側的人幫他點煙。
絢爛的燈光在瞿新姜臉上搖擺不定,她的神情也變得捉摸不透,好像是在生氣,又好像沒有。
她穿着粗糙的睡衣,臉上沒有化妝,和這裏一衆人相比,像是來演什麽市井話劇的。
文肅星抽了一口煙,“怎麽說?”
瞿新姜走到桌前,沒有拉開椅子坐下。
“沒多少錢,別的随意。”她費了很大的勁,才從喉嚨裏擠出這句話,說得鼻尖一陣酸楚,總覺得是在文肅星面前丢盔棄甲了。
文肅星笑了,“那我們這麽玩,你輸一次脫一件衣服。”
這種爛俗的懲罰引得在場的人一陣發笑。
宗烨笑着問文肅星,“那如果你輸了呢?”
文肅星看着瞿新姜,很理所當然地說:“如果是我輸了,我給你錢,輸一次給五千,頂你朋友一個月的工資,你覺得怎麽樣。”
這無疑是在用錢來羞辱人。
瞿新姜朝林珍珍看去,眼一垂才發現,林珍珍的腳上竟沒有鞋,是赤着腳踩在了指壓板上,這指壓板也不知道是文肅星從哪找來的。她目光一定,怔怔看着林珍珍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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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珍珍又搖了一下頭,臉上的神情并非痛苦,而是心疼。
心疼誰,不言而喻。
“你說了算。”瞿新姜收斂了目光,垂在身側的手收緊,她壓根沒有別的籌碼,點頭時希冀有人能來搭救。
文肅星朝她的方向吐煙,“早這麽爽快不就好了,你朋友哪犯得着因為你受委屈。”
他好像很懂怎麽讓瞿新姜愧疚,明明知道瞿新姜現在只有這麽一個朋友,硬要在她面前多次提及。
瞿新姜看向桌上的骰子,“誰先?”
文肅星笑了,“當然你先,省得說我欺負你,是不是。”
他扭頭又說:“放幾首歌助助興。”
音樂驟響。
瞿新姜心裏冷笑,看着他搖了骰盅,出來的是兩個六,一個四,也不知道有沒有使什麽不幹淨的手段。
她伸手去把骰盅拿了過來,按在桌上猛搖了幾下,那簌簌聲震得她頭皮發麻。
打開骰盅,裏面是一個五,一個二,一個一。
文肅星用過于露骨的眼神打量她,又說:“再來。”
瞿新姜什麽技巧也不懂,看文肅星怎麽搖的,她就怎麽搖,但她的運氣顯然很差,很可能老天注定要她丢臉,所以她的點數三次都被文肅星壓着。
宗烨坐在文肅星身邊笑,“怎麽回事啊,連五千塊都掙不來。”
文肅星那黏連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的放肆,“既然這樣,那你脫吧。”
沙發上一衆人好整以暇地等着,等着看一出好戲。
瞿新姜擡手捏住了上衣一角,手微微發顫,眼裏冒火,似是想在文肅星身上燒出窟窿。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手腳。”她覺得她的運氣不至于這麽差,又或者,文肅星的運氣不該這麽好,連着搖了兩把三個六。
文肅星意味深長地說:“你覺得我動了手腳?你想怎麽證明。”
除了那三個六,瞿新姜再找不到別的蛛絲馬跡。
她搭在衣擺上的手一直在抖,其實這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她根本不覺得冷。她只是沒想到,這樣的戲弄有朝一日會落在自己身上。
在文肅星注視她的時間裏,她想了很久,以前到底做過什麽事,以至于這些人這麽厭惡她。
她以前應該沒有羞辱過誰,或許……只是有點自大。
林珍珍忽然揚聲,“你別脫——”她的嗓子扯得很開,甚至還破音了。
文肅星下颌一擡,“你想讓你朋友失業在家?”
瞿新姜唇一抿,只覺得諷刺。
她和沙發上坐着的這些人像是兩個不同世界,他們很輕易的,就能讓她和林珍珍失去一些什麽,包括自尊。
她捏在衣擺上的手出了點兒汗,脊背很僵,甚至不能像以前那樣挺直腰杆。
宗烨又說:“手抖得這麽厲害,是冷的嗎,把暖氣開高一點,這大冬天的,可別把咱們瞿小姐凍病了,人嬌貴着呢,你們賠得起嗎。”
說着,一個女孩站起身,貼着鑽的指甲朝面板上輕觸了幾下,把溫度調高了。
瞿新姜又朝林珍珍投去一眼,牙關緊咬着,又把衣擺往上拉了點兒。
在近乎迷幻的燈光下,她那很細的腰上有彩光飛快掠過,像是一只只手在其上觸碰。
她已經把下擺提得很高,因為偏瘦還略微憋着氣,肋骨有點明顯。
包廂裏的燈光明暗不均,但還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那抹白是屬于她腰間的。
門忽然打開,下一瞬又被合上。
音樂聲開得很大,以至于瞿新姜沒有發覺背對着的門進來了一個人,直到身後的人開口。
“在做什麽。”平靜且毫無感情。
瞿新姜渾身僵着,手還捏在衣擺上,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繼續,還是應該把衣服拉下。
沙發上坐着的一衆人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畏懼而驚詫。
一溜的人紛紛站了起來,連帶着文肅星和宗烨。
在聽到這個聲音時,瞿新姜已經知道站在她身後的人是誰,但她不明白傅泊冬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傅泊冬身上的标簽從來不會出現“娛樂”二字,連淺交的朋友都像是層層選拔出來的,從來都很特立獨行。
可是傅泊冬就這麽突然的出現了。
瞿新姜甚至不敢回頭,本來還能執拗的從肺腑深處搜刮出一點底氣,現在底氣全無。
捏在睡衣上的手還抖得更厲害了,她是真的怕傅泊冬,但和在場其他人的“怕”又很不一樣。
傅泊冬穿着正裝,似乎是剛忙完工作。她朝屋裏所有人的都緩慢地掃了一眼,目光沒有在誰身上多停留一秒。
“泊冬姐,你怎麽來了。”文肅星的神色變得很古怪。
傅泊冬走近,細長的食指微微一擺,示意他們騰出位置。
文肅星和宗烨兩人大喇喇地站在中間,見狀往旁挪了幾步。
“泊冬姐坐啊。”文肅星說。
傅泊冬一眼也沒有多看瞿新姜,見文肅星和宗烨避開,便坐在了他們原來的位置上。她疊起雙腿往後一倚,明明是很放松的姿态,卻讓在場的其他人不敢松懈。
這是回國後瞿新姜第二次見到傅泊冬,兩次都是她被文肅星戲耍的時候。
瞿新姜本應是覺得難堪的,然而她現在只想逃,她的腰還露着,睡褲松松垮垮地撘在胯上。
傅泊冬垂着眼,好像有點困倦,但她閉眼時不會讓人覺察到半分脆弱,反倒像是沉睡的獅,令人不敢招惹。她臉上還帶着精致的妝,披散的卷發攬在左肩上,仿佛随時會整理衣着妝發。
這種近乎脫離真實的好看,很容易讓一些腦子不清晰的人對她産生迷戀,就像當年那寫了情書還妄圖下藥的人。
那人很顯然只記得傅泊冬的好看,而忘了她的手段。
瞿新姜悄悄朝林珍珍側去,眼裏滿是無措,分明是在求助。
可林珍珍同樣無助。
傅泊冬是有點疲憊,閉眼再睜開時,身上的乏意被冷淡沖散。她這才看向瞿新姜,見對方裸着腰一動不動地站着,用很平淡的語氣問:“在表演脫衣舞?”
“泊冬姐讓你脫。”文肅星自作聰明。
聞言,瞿新姜咬着牙關,難堪地捏着衣擺,很慢很抗拒地往上又提了點兒。
這顯然不是傅泊冬期待的,她皺起眉,“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會對這樣低俗的節目感興趣。”
文肅星頓時瞪直了眼,對傅泊冬的揣度又一次失敗。
受全場矚目的人,卻在定定地看着瞿新姜。
傅泊冬诘責般,“你怎麽這麽好糊弄?”
瞿新姜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舉動,每每碰見傅泊冬,總會想逃。
彩光飛旋,委實刺目。
傅泊冬松松地環起手臂,着實難以忍受,“把這爛俗的燈光關了。”
站在控制面板邊上的女生怵怵地關了頻閃燈,然後和林珍珍一樣罰站。
室內的燈光頓時變得平平無奇,傅泊冬的神色随之緩和,可當她看見瞿新姜的手還捏在衣擺上時,耐性又遭磨蝕,“如果不想表演,就趕緊把衣服拉下來。”
瞿新姜手一松,睡衣皺巴巴地垂落,把那截腰重新遮了起來。
文肅星尴尬地說:“泊冬姐怎麽知道我們在這,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提前準備。”
宗烨附和:“是啊,提前把燈關了,就不會閃着泊冬姐的眼了。”
七彩頻閃燈關了後,就只有幾盞黯淡的小燈在亮着,氣氛沉悶而壓抑。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傅泊冬翹了一下嘴角,“有人盼着我來,怎麽,打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