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江學寧
在宋涵趕到的時候,紀北寧已經從景觀天臺上下來了。
他太冷了,迫切需要一點溫暖,不管是什麽。
他走到最近的咖啡店,點了杯特濃的熱可可,将馬克杯一直抱在手心裏,暖了許久,指尖才終于有了熱度。
宋涵快步走到他身邊,大衣下擺帶起的風撲向了他,讓他想起了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獨屬于他的alpha信息素,烏木與沉香交織的香氣,像是寺裏的供香點燃後的氣味,讓人安寧的氣味。
在他身邊坐下後,宋涵将他抱進懷裏,焦慮地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他選的位置是角落的沙發卡座,這個時間店裏有不少客人,他們這一角卻是相對安靜的,只有悠悠的藍調音樂和前面那桌客人低聲的交談。
他擡起眼眸望着宋涵,看到那人眼中的關切時,他忍不住道:“我想要信息素。”
宋涵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瓣。
紀北寧抓着宋涵的線衣前襟,針織的外表并不平坦,但他還是一下下捏着,收攏着手指,讓那些不平整的表面摩擦着手心。
他不知道自己想抓住什麽,但很快他就無暇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宋涵的懷抱像是冬日燃燒的壁爐,熾熱的信息素随着接吻進入身體,一寸寸地撫慰着他,令他逐漸沉淪,不由自主加劇了喘息,渴望着更多的纏綿。
察覺到了他的失控,宋涵及時停下來,手指輕撫着他的眼角,問道:“要不要先回去?”
他把臉靠到了宋涵肩上,用眼角餘光瞥了眼前面的座位。
那一桌的客人是背對着他們的方向,并未發現剛才的舉動。他用依舊帶着喘的嗓音回答道:“陪我坐一會兒。”
“好。”宋涵輕撫着他的背,也沒有再追問發生了什麽。直到他自己平靜下來了,說道:“江老先生剛才約我見面,說他可能是我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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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北寧已經徹底冷靜了,但在說出這句話時,心髒還是傳來一陣悶痛感,感覺像回到了那一刻,像條件反射一樣。
宋涵沉默了好幾秒,放開他道:“江胤松的依據是什麽?”
紀北寧将飯桌上的對話娓娓道來,宋涵一直緊蹙着眉,等他說完後才問道:“那你怎麽想的?”
“我不知道。”紀北寧搖着頭,他又端起那杯熱可可,想喝的時候發現已經涼了。
看他沒喝又放下了杯子,宋涵把手指貼過去一摸,起身道:“我再去給你買一杯。”
紀北寧沒攔着,他望着宋涵的背影,看這個男人走到點單處,先是對店員說了幾句,然後在隔壁的玻璃櫥窗裏選了兩塊小蛋糕和一份華夫餅,最後用手機結賬。
宋涵總是這樣,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總能及時發現他想伸出去的手。只要有這個人在,他就能很快地放松下來。
等宋涵重新回到他身邊坐下時,他主動牽住這人的手,斜靠在沙發上與宋涵對視着。
他不像是有話想說的樣子,宋涵也覺得這個地方不适合談話,便對他道:“等等吃完了我陪你回去睡一下,有什麽等醒了在想。”
紀北寧“嗯”了一聲。他閉上眼,确實覺得累了。
在宋涵來之前,他一直是緊繃着情緒,腦子裏亂糟糟的。
車禍,那張照片,還有那個患重度抑郁,現在仍舊失蹤的女人。
如果她還活着,那自己是不是就有母親了?
不過,前提條件是他們真有血緣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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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景色像快進的熒幕畫面,在紀北寧的瞳孔中飛速閃過。
他遲緩地眨着眼皮,像是在看風景,又像在走神,路上一句話也沒有。直到走進家門,準備彎腰換鞋時,他被宋涵抱着靠在牆壁上,外套的後領被拉了下來。
霸道的alpha信息素湧進了脆弱的腺體內,紀北寧眼眶一熱,雙腿在一陣顫栗間軟了。
宋涵用膝蓋支撐着他,繼續将信息素渡過去,哪怕他呻吟着喊停也不停下,等到他終于發洩出來才放開。
紀北寧癱在宋涵懷裏喘氣,過量的alpha信息素直接将他送上了快感的巅峰,現在他整個人暈乎乎的,唯有腿間濕黏的感覺變得異常清晰。
宋涵輕撫着他的後腦,溫聲道:“好些了嗎?”
“嗯。”他用氣音來回答,感覺宋涵将他抱起來了,他攀住宋涵的脖子,說:“我想洗澡。”
“我幫你洗。”
宋涵把他抱進浴室,往浴缸裏放水後,脫掉彼此身上的衣服,和他到淋浴下簡單沖洗一番,然後坐進雙人浴缸裏,讓他靠在懷中。
紀北寧仍舊不說話,不過情緒沒剛才那麽低落了。他閉着眼睛,右手一直與宋涵牽在一起,直到困意真正襲來,他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他接連做了幾個夢,每一個夢的內容都足以讓他吓醒,可偏偏他一點掙紮的跡象都沒有,直到小腿開始抽筋。
他痛苦地睜開眼,室內一片昏暗,但他的身旁很溫暖。他搖了搖宋涵的手臂,聽到宋涵問他“醒了?”的時候,他說腳抽筋了。
宋涵立刻打開臺燈,坐起來幫他按摩。好一會兒後,難受的表情才從他臉上消失了。宋涵又給他倒了杯溫水,看着他喝下。
這麽一通折騰,紀北寧已經完全清醒了。他看了眼牆上的鐘,晚上八點整。
他問道:“我睡了這麽久?”
宋涵是陪着他睡的,身上只穿了條睡褲,此刻邊套睡衣邊回答道:“你是太累了。我給你熬了粥,你等下,我去端進來。”
宋涵穿好睡衣就走出去,紀北寧在床頭靠了一會兒,覺得開着暖氣的房間很悶,便也穿上睡衣,慢慢地挪到客廳。
宋涵還在廚房,看他墊着左腳出來,便扶着他在餐桌邊坐下,又蹲下去揉了揉他的小腿。
“還痛嗎?”
他搖了搖頭:“好多了。”
宋涵回到廚房裏,把電炖盅裏的粥端出來放到桌上,然後在他身邊坐下。
紀北寧舀了一勺吹了吹,吃進嘴裏後發現這是雞絲粥。
“你怎麽會煮這個了?”
“手機一搜就有教程了。”宋涵解釋道,又叮囑他慢點吃,別燙着。
他想讓宋涵也吃點,宋涵說不餓,他就一口口吃着,等把最後一粒米都吃幹淨才靠回椅背上。
“心情好點沒?”
“嗯。”
“那有沒有決定了?”
紀北寧擡起眼皮看着宋涵,也将宋涵身後的牆上,那面古銅色的挂鐘一并納入眼中。
這座挂鐘很有藝術感,兩只栩栩如生的佛手捧着中間極簡的圓面鏡。這是宋涵在上次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他覺得紀北寧會喜歡。
紀北寧果然喜歡,因為看着這一面鐘,總能想起在雍和寺凝望佛祖雕像時的心情。
很平靜,很安逸。
雖然江胤松說的話對他造成了沖擊,但反過來想,這其實算一件好事。
“剛才你睡着的時候,我找康醫生了解了抑郁症可能出現的症狀。”
宋涵拿出手機,把備忘錄打開,将剛才記錄下來的內容遞給他看。
“康醫生說,她應該在很多時候都沒辦法控制自己。”宋涵斟酌着用詞,輕輕拍了拍紀北寧的手臂:“沒有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如果她真的是你的母親,那我陪着你一起找她。”
“你有什麽想問的,想說的,都可以等找到她以後面對面地問。”
紀北寧仍舊沒說話,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抑郁症的病情從輕度到重度,發展可以很迅速。患了這種病的,最需要身邊人的關懷與支持。
但那時的她最需要的人,卻已經永遠失去了。
宋涵不想紀北寧一直陷在沉默裏,就叫了他一聲:“北寧?”
“江學寧。”紀北寧忽然沒頭沒尾地道:“江胤松說,這是那個孩子的名字。”
宋涵愣了一下,問道:“學寧基金?”
“他說因為找不到,所以才以那孩子的名義辦了助學基金。”
紀北寧把手機還給宋涵,臉上終于有了些笑容,可他的眼神卻是淡淡的。
“如果當初她沒有遺棄孩子,就不會有這個基金;如果師父沒有供養我讀大學,我就不會考到教師資格證,不可能入職義學堂,也就不會遇到江胤松,更不可能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紀北寧笑道:“一環扣一環的銜接,真是應驗了因果的說法。”
宋涵不喜歡看他這樣笑,便握住他的手道:“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在我面前你不用忍着。”
紀北寧搖着頭,半晌後才說:“我會去做DNA檢測,不管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想先給自己一個交代。”
宋涵将他抱進懷裏,聲音從他腦後傳來,明明近在耳畔,卻又仿佛很遙遠。
“好,我陪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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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紀北寧聯系了江胤松。得知他同意做檢測,江胤松立刻着人安排,在當天下午就可以驗了。
宋涵今天請假陪他,吃過中飯後,開車把他送到了醫院。江胤松已經在基因信息大樓的大廳等着了,看他倆牽手走進來,立刻起身迎上去。
紀北寧的神情淡淡的,倒是宋涵主動跟江胤松打了招呼。
江胤松的臉色又有些憔悴,不知是不是夜裏沒睡好的緣故。
做完檢查後,醫生告知他們最快四天,慢的話一周能出結果。
宋涵牽着紀北寧跨出醫院大樓,今天的紀北寧顯得很沉默,江胤松也并未勉強他多說話,只在道別的時候讓他注意保暖,因為聽到他咳嗽了兩次。
紀北寧點了點頭,謝過他的關心後,也希望他注意休息。
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生疏,好在有宋涵在場。等回到車裏後,宋涵捏了捏紀北寧的手指,問道:“要不要去看電影?”
紀北寧沒什麽心情,但是不想讓這種低迷的情緒影響到宋涵,便答應了。
這個時間沒有他們愛看的類型,便改去了私人放映廳。宋涵還點了外賣,是那家他們在一起之前就吃過不止一次的網紅甜品店,兩杯桃桃烏龍茶,一整個芝士桃桃蛋糕。
吃了甜食後,紀北寧的心情也緩過來不少,電影的後半部他幾乎都在跟宋涵接吻,直到彼此都忍不住了,宋涵就拉着他到隔壁酒店去開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宋涵把需要加班做的工作都帶回家,每天準時去學校接他下班。盡管沒再提過檢測報告的事,但宋涵知道,紀北寧牽挂着這個。畢竟他已經不止一次地發現,紀北寧獨自待着的時候會走神。
報告出來的那天上午,紀北寧和宋涵準時抵達了檢測大廳。在與江胤松一起看到那份DNA數據圖時,紀北寧的表情很平靜。
其實這個結果早在他們的預料中了,現在拿着的數據圖,也只是将這個猜測完全釘死在事實面前。
他真的叫江學寧,江昊昇是他父親,母親叫張雅青。
他今年23歲,生日是8月31日,出生的那天,窗外碧空如洗,是一個非常好的天氣。
江昊昇對他的期望就是健康成長,所以給了他一個‘寧’字作為寄托。
江胤松的眼眶紅了,但他的神情是欣慰的。
紀北寧沒有激動的表現,不過在送走江胤松後,他的信息素開始失控了。
宋涵不同意醫生給他打維穩針的提議,他倆單獨待在診療室裏,信息素淨化系統被開到最大功率,但沒有用,紀北寧一直在發抖。直到宋涵的信息素填滿了他的身體,讓他再也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後,牆上的控制燈才從紅色轉為了代表安全的綠色。
紀北寧又睡着了,在宋涵要抱起他時,發現他手裏的報告抽不出來。一直到躺在家裏的床上,他都緊緊捏着這薄薄的牛皮封袋。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紀北寧每天都跟江胤松見面。他們本來就相熟,經過了最初那兩天的不适應,往後也都敞開了心扉。
現在他已經可以對着江胤松叫爺爺了,也帶着江胤松去了雍和寺,拜會鶴棠大師。
得知他是通過這種方式遇到親人,鶴棠大師的眼中寫滿了慈愛之情,并笑着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江胤松很感謝大師收養了紀北寧,要給寺裏所有佛像都刷上金身,再捐一筆錢。
他執意如此,鶴棠大師卻堅持說不必,他就想讓紀北寧勸勸大師。但紀北寧在與師父對視的時候,已經明了了師父的想法。
他是師父一手養大的,師父用梵音佛法來教導他為人處世,他又怎會不知道師父做什麽都不求回報。何況他與師父之間,不需要提錢這個字眼。
就算他找到真正的親人了,師父仍然是他無可取代的家人,雍和寺依然是他另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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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江家的人都長居國外,江昊昇也葬在外面,江胤松就想盡快帶紀北寧回去祭拜,辦戶籍手續等。
宋涵放心不下他一個人去,便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宋文深,想陪他一起。
宋涵是在宋文深書房裏說的這件事,當時周瀾也在場。得知紀北寧居然找到親人了,周瀾很吃驚,宋文深則問了關于江胤松的情況。
江家的高定珠寶生意并未涉足國內,且江胤松是個極其低調的人,所以宋涵說出他的名字時宋文深沒什麽反應,只說既然紀北寧找到了親人,那就出來吃頓飯見見面。
宋涵把宋文深的提議轉達給江胤松,江胤松同意了。本來宋涵只打算讓宋文深和周瀾來見一見,江胤松卻說既然紀北寧跟他在一起了,那就當兩家長輩正式見面,請了宋涵全家人出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