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拍攝從下午六七點到了晚上十點多,還是村長跑來說,太晚了山裏不安全,照明和聲音又吵到了鄉親們休息,我們才不得不把餘下的進程拉到第二天。
任務進行到了第三個,名列前茅的是陳懾與陳豫鐘,江陳笑則不幸墊底。柳勳第三,看不出他幹起農活來也是像模像樣的,此時渾身都散發着鄉土的氣息,倒是更貼近現實了。
結束正式拍攝後六個人又分別領了一個小型相機,晚上如果有可以增加放送量的鏡頭也能收入其中。各自的助理都被留在縣城待命,六個人沒人伺候,自己打水洗漱。
柳勳和我住同一戶人家,低矮的兩層樓房,木板搭成的地上總發出吱呀呀的響聲,令人有些心慌。柳勳對這裏的好奇大于嫌棄,他之前的疲憊在戰鬥中被抛到了腦後,此時還在興奮的餘韻中無法自拔。
他趴在二樓凸出圍欄上,半仰着頭看漫天繁星,對走近他的我說:“很美吧。”
“是。”
我悄悄地把他剛剛挂上細繩的毛巾從主人家的擦腳巾旁挪開,走到他身邊。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哀嚎與警告,我不得不退後一步,貼在他身後,也努力把頭伸出屋檐。
“是啊,好美。”我又贊美了一遍。帶狀的銀河看得清清楚楚,一朵朵星辰燦若繁花。
我們都沒有說話,山村裏頭也靜悄悄的,偶爾有不識趣的狗兒嗷嗚一聲,被群山無情地回以沉默。
可能只有一會兒,可能又過了很久,柳勳用胳膊肘頂了頂我的胸口,示意我退開些,轉過身來時臉上又重新挂上了疲憊:“快睡吧,明天還早起呢。”
我想起下午自己胡亂發情的醜态,此時又有一顆蠢蠢欲動的心。
我拉住他的手腕。
柳勳似乎被吓到了,慌亂的步伐使木板“嘎嘎”接連叫喚數聲,讓我倆都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想幹什麽!”他略帶拒絕地明知故問。
我在心裏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自制力,然後松開了他的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滾啦,晚安。”
“嗯?”他滿臉迷惑,揉着自己的屁股,目送我進了自己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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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風月無眠。
雨滴又悄悄在屋外落下,我猜陳亞這時候又要愁着明天拍攝時那些項目不得不因為泥濘的土地和磅礴的大雨而取消。不過我并非因此睡不着,鼻子裏滿滿的潮味道,隔着簡陋的木頭,細細聆聽黑夜裏柳勳傳來的輕呼聲。
豬。我笑他。
發情的種馬,我笑自己。
友誼就好比一顆星星,而愛情只是一支蠟燭。蠟燭是要耗盡的,而星星卻永遠閃光。
你想給我制造的痛苦只是你對我愛情的證明。
我漫無邊際地聯想着關于豬與馬的一切,在“滴滴答答”有節奏的落雨聲中,進入幻想與夢的天堂。
那是一個好夢,我确信,只是我忘了在夢裏我和柳勳的結局。
第二天。
沒有一個人睡懶覺,集合的速度堪比軍隊,我原以為我算是起得早的了,卻還是對陳亞的軍團有了新的認識,更高度地從心裏崇拜。
明星們因為前一天的活動,幾乎個個倒頭就睡,沒人來得及細細品味床的材質與有些黴味的床單枕頭,總體的精神頭比昨天好了不少。
任務依然繼續,越後面的關卡越奇葩,出主意的人更像是想看看他們在泥裏摸爬滾打,在土裏翻來覆去。他們在游戲裏、在肉搏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開始給對方起外號,有幾個人看了上一期的節目,跟着叫陳豫鐘馬達嘴,叫金倫法王,叫汪餘狗剩,接着他們開始哀嚎“殺手”陳懾的暴行,隐晦地開關于笑仔的性向笑話,善意的。
柳勳的微博名叫柳勳很乖,除了柳勳這個大衆化的名字已經被注冊外,還因為他的粉絲叫乖乖牌,于是幾個人從小勳喊到小乖,又親昵地叫他乖仔。
我眼紅地看着六個站在一起随時能組男團的大老爺們歡樂地滾作一團,笑得比旁觀的人還抽風,心裏又冒出了小疙瘩。這期我幾乎沒有露面,還因為人手不夠被臨時呼作場工,跑跑腿,舉舉道具牌,估計有幾個鏡頭會掃到我,但不知會不會被後期剪掉。陳亞信守諾言,開拍之前确實想給我加戲,但無奈這個選題好,裏頭能做改動的地方實在太少,不像上回有點情景劇的味道,能随意地安插無關人員。
我大度地表示一切以節目效果為重,于是真就淪為了雜工小弟,和謝雨淩峰一起在越下越大的雨裏整理道具。
柳勳和其他五個人在避雨的棚裏稍作休息,我則在旁邊的泥地裏收拾他們剛剛留下的器材,包括一些已經被泥土埋得很深的玩具,和幾個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包裹。
陣雨越下越大,劈頭蓋臉打得我好疼,我的餘光與柳勳撞上,他抿了抿嘴,和周圍的老鄉要了幾把傘,朝我這個方向走過來。
我立刻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與他對視,感覺他走過我的身邊,先把傘遞到了同樣沒穿雨衣的謝雨手裏。謝雨受寵若驚,頭發亂得不成樣子,抱着傘還傻乎乎地不知道打開撐,這時候其他幾個人也走過來了,陳豫鐘撐着傘對她說:“小姑娘,先進去躲躲雨,過會兒再收拾也行。”
陳懾沒有說話,直接挽起袖子,幫她把剩下的幾個東西都從地裏挖了出來。其他幾個人看到,也紛紛和淩峰他們說先回去避雨吧。
我站在最角落,而謝雨他們則在我的對角。
柳勳的紳士風度往往表示着他開始忍不住散發荷爾蒙,我胡思亂想着,有些不是滋味。
一把傘在我頭頂打開,是柳勳來了。
他撐了一會兒,覺得不方便,于是把傘收起來,和我共撐一把:“先回去吧。”
我彎着腰,扭頭看他,突然覺得傘的陰影下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卻又溫暖人心。
“行吧……嘶!”彎腰這個姿勢保持太久,一挺身覺得從頭到尾都噼裏啪啦地作響,柳勳一把扶住我,語氣關切地說:“回去換身衣服,淋雨會感冒的。”
苦肉計沒有在陳亞面前生效,他一看到我們活都沒幹完就回來了,一句話都沒說,把手頭的文件一抛,自己走到了雨裏幫我們收拾爛攤子。我們見狀,也不得不重新跑進大雨中。
唉,怪不得跟了他好幾年的那幾個師傅,凍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堅持要把活幹完才休息。
還好有Plan B,剩下的幾個活動就在室內解決了,有陳豫鐘這樣經驗老道的人在,不怕節目平淡無味,幾個人嘻嘻哈哈邊做簡單的游戲邊閑聊,還順出了幾個無傷大雅的八卦。
最後當然是全體過關,等雨勢小了點,我們又一路搖晃着下山,鄉親們熱情地還要我們捎上幾袋子特産,那正好做了第一名的獎勵,陳豫鐘掂量了一番,說是家裏正缺這幾樣菜。
沒有休息的時間,我們要趕回鴻城,六個人被助理接走,又開始趕下一場活動。最近節目大熱,本屬于二三線的江陳笑和陳懾都有重新火起來的趨勢,通告和出場費也比之前多多了。
柳勳一如既往地忙碌,我甚至沒和他好好說幾句話,就已經目送他上了保姆車。
去往機場高速的路上,我收到柳勳發來的微信消息:
“你最近都在鴻城嗎?上次我回家,你都不在。”
我想了想,還是如實回他:
“陳亞幫我在鴻城租了房子,我想等這個季度都錄完後再回去。”
隔了好久,他才又回我:
“是這樣啊,那好吧,工作加油!”
我不知道還可以回他什麽,索性退出了應用,開始聽歌。
最近的選秀節目又推了幾張新面孔,可是辨識度似乎不是很高,一般出了一張OP後就銷聲匿跡了,運氣好的可以在偶像劇裏混個臉熟,如果有人看中了這些小鮮肉,出錢出力捧,那未來就是錦繡前程了。
我回憶起我們那一屆的幾個兄弟,好像混得不賴的也就只有柳勳了,還有兩三個和我相熟的,不是轉行做主播和幕後,就是幹脆離開這個圈子開家小店或繼續讀書。大家這幾年的聯系也少了,只是朋友圈動态裏依然能看到他們過得如意或迷茫。
我很少更新社交網絡的動态,因為沒什麽可炫耀和發牢騷的,上期節目播出後,有幾個許久不見的朋友留言說我又帥了不少,身材更結實了等等,我只是禮貌地回個笑臉,卻不想回應他們的言外之意。
已經好久沒有在電視裏看到你了。
我猜他們想這麽說。
你最近過得好不好?還出名嗎?還有人氣嗎?
我猜他們想這麽問。
金子總會發光的。這個騙局我早幾年就悟透了。現在我還有合約在身,又加入了這個新團隊,一時間也沒工夫去想着退圈之後該怎麽辦。
車到山頭必有路。我還相信這句話,決定等這季度的節目結束拍攝後再好好打量一番我的職業規劃。
暫時,我的未來裏沒有柳勳。
作者有話要說: 經過容舟的提醒,捉蟲之。【其實自己再審一遍也發現好多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