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完全是即興發揮。我搓了搓袖口上的黃色斑點,有些緊張。
張澤海和我打了個招呼便退到了隔壁宿舍。昨晚已經說好了,雖然策劃案寫的是他的名字,但他似乎并不熱衷出現在鏡頭前,對我們找人替代他的舉措也欣然接受。
上帝能操控衆生,而演員只能随波逐流。我突然有些失落,獨自一人站在排列整齊的書架前,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二十分鐘後,門外響起敲門聲,我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整整有些內翻的領口,躲到了書架後頭,高聲說:“請進。”
從書與書的縫隙中我看到最先走進來的是攝影師,然後才是陳豫鐘他們。他們顯然也瞧見了站在書架後頭的我,我剛剛又戴上了自己準備好的黑框眼鏡,書裏随手抽了本讀物,看起來還是有幾分學生氣的。
陳懾性子急,跨過了陳豫鐘先抓住了我。不過他顯然不認識我,認為我就是張同學,張口便說:“別跑!”
跟在他後頭的陳豫鐘随即認出了我,驚訝了一下:“小嚴?”
我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只能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是我。”
我往外走了一點,好方便攝影師們拍攝。其他人也看到了我,不過柳勳看到我的第一眼,竟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張了張嘴,目光中并無過多驚訝。
在吵鬧聲中我們對望彼此,誰都說不出第一句話。快一個月沒有見面了,上次分別時稍顯輕松的心情已經淡忘,只有上床的尴尬依舊存留。
陳豫鐘見氣氛有些微妙,最應該有反應的柳勳居然無動于衷,只好悄悄退到他身邊,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柳勳立刻反應過來,長手一伸,動作誇張地一把抓住我的頭發:“你怎麽在這裏!”
“呀呀呀痛死了!”我被他拉扯着朝外走,痛覺使我從混沌的精神世界又重回現實,我這才發現陳懾死死抓着我的胳膊,汪餘扯着我的衣角,而金倫幹脆直接抱住了我的大腿……
痛啊!
混亂中還是最為淡定的陳豫鐘和江陳笑撥開衆人替我解圍。我猜想後期剪輯時應該在這裏插上的我介紹,否則觀衆們也會一頭霧水。
我向其他幾個人介紹了自己,并解釋這也是策劃環節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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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是策劃人嗎?”金倫似乎還不太能夠理解。
“呃……不是的。”我扶了扶下滑的鏡框,繼續解釋,“每一集的策劃人會在最後的收視較量賽上亮相。”
他們顯然對此沒有過多興趣,不過既然找到了我,也證明節目到了尾聲,大家的臉上都露出喜悅的表情。我們在宿舍樓前的空地上聚集,陳豫鐘又讓每個人講了講自己第一次拍攝的感覺,然後帶着我一起做結尾的ending動作,就順利收工了。
後期組收到成片,立刻投入工作,徐導帶着助理小菜回電視臺,而陳亞和林導則讓我們幾個回賓館做個小結。
就我而言,對第一期的效果還是很滿意的,雖然六個人還有待磨合,在節目上展露出來的生疏與尴尬都非常明顯,但通過後期的剪輯和字幕組姑娘的吐槽,相信這些都能轉化為笑點與收視率。
會開得很短,陳亞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每個人的特點與不足,并重新安排了個人定位。
“阿鐘還是絕對MC,汪還是負責和他拌嘴。陳懾可以多說說話,賣萌也可以的。笑仔還要表現得更活躍、更有求勝欲些。至于金倫和柳勳……”
陳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柳勳,接着說:“可以試着多搭檔,默契一些。”
“賣腐?”金倫直接說了出來。
陳亞端起茶杯,正要低頭喝茶,聞言擡眼看他,抿了一口,卻不回答。
大家心知肚明。
金倫下意識瞄了我一眼,見我沒任何反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插嘴。
林導也跟着說了幾個拍攝中的注意事項,例如要多注意鏡頭,跑動中不要和自己的攝影師分開等等。
林導說:“頭一回做戶外節目,大家都應該有了一點心得,總體上和室內綜藝還是差距很大的,沒有固定的舞臺,很多項目也是即興的。希望大家多靠現場發揮,不要拘泥于自己之前的形象,争取給觀衆們耳目一新的感覺。”
“最後一點……也是我和陳導共同的建議,平日多健身。”
本來還算嚴肅的會議氣氛一下子被打破了,好幾個人都笑出了聲,陳豫鐘更是拍着汪餘的肩膀,言下之意他就是最需要這句忠告的人。
我們開車回市區,陳亞和林導先趕往臺裏一起做後期剪輯,我和其他幾個攝影師還有陳豫鐘他們一起乘大巴回市區。
出了會議室,我才聽到肚子咕嚕嚕地叫,腹部隐隐作痛。我扯了扯走在後頭的柳勳:“喂,你吃午飯沒?”
“吃了啊,剛剛去宿舍之前就随便吃了點東西當午餐了。”柳勳邊回答邊在助理的包裏翻找,“我看看,我這還有什麽吃的……”
“不用不用了,”我攔住他,“我回去吃好了。”
“好吧。”翻找無果,柳勳和我一前一後地上車了。
上車後他自然而然地和陳豫鐘他們坐到前排,而我和其他幾個攝影師則抱着器材到了後頭。
車子剛發動,陳豫鐘突然說:“大家晚上還有別的活動嗎?”
“沒有。”其他五個人先後回道。
“那我們六個聚一聚吧,昨晚大家第一次見面,也沒好好說上話。”陳豫鐘這個當大哥的一說話,其他幾個人都給面地答應了。
“去我那兒吧?”
“哦,對!我們去笑仔店裏吃晚飯,他家的烤肉超贊!”
一群人跟着歡呼,陳豫鐘又往後走來:“小嚴,還有攝像師傅,跟着我們一塊不?”
我還在猶豫,坐我旁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攝像大哥已經一口回絕:“哎呀不了,家裏人還等着呢,最近剛好在家門口工作,得趕緊回去聚一聚。”
其他幾個本地人也開口附和,還有幾個外地的可能不太好意思,只說已經和別人有約了。
陳豫鐘也不勉強,轉而扭頭看我:“小嚴,那你和我們一起吧?”
“不了……”其他人都不去,我跟着那六個人去湊熱鬧反而有些沒皮沒臉,于是我也順着說,“我也有約了。”
“有約個蛋,我人不是在這嘛。”柳勳在前面淡淡地開口。
陳豫鐘哈哈笑了兩聲,并沒有引起更多回應。
他又開口問我:“去嗎?一起去喝點小酒,笑仔他家的東西真的挺不錯的。”
我根本不在意這個好嗎!
想了想空無一人的家,手機裏頭也沒有可以随時叫出來的朋友,我只好屈服地點點頭:“那成,我就厚着臉皮去湊個熱鬧吧。”
江陳笑的店裝修得和他的音樂風格大相徑庭,倒是和本人總是笑眯眯不說話的感覺頗為相近。可能也是因為提前知會過了,店裏沒有其他客人,整體的店面裝修也令人心情愉悅。
一桌坐不下,我們分成了兩桌。陳豫鐘、汪餘、陳懾幾個本來就要好的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一塊兒,江陳笑和夥計打完招呼,一屁股坐到了陳懾旁邊。
我別無選擇地和金倫、柳勳一桌。金倫和我面對面坐下後笑着伸出手:“嚴哥你好,今天都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
“沒事,”我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又把手放到了大腿上,“總聽望哥提起你,真人比電視裏還帥氣很多。”
“嘿嘿,是嗎。”金倫揉了揉臉,笑得比剛剛又燦爛了些,“咱們都是望哥帶的,嚴哥你也算我前輩了。”
“不敢當啦。”我和他客套,心想這聲前輩可是折煞我了,金倫雖然是90年的,比我小了三四歲,但人家是童星出身,13歲就開始拍電視劇了,那時候的我還在上高中,為了高考焦頭爛額。
其他幾個人也出于禮貌和我說了幾句話,我一一回答。陳豫鐘讓單獨坐開的助理給他遞煙,用嘴朝我努了努,和他那桌的人說:“蘇安人長得好,脾氣也不錯,是個很棒的孩子,只是還欠點運氣。”
“是。”汪餘接過陳豫鐘的煙點上,在煙霧中看了我一眼,“差點運氣。”
我低着頭,假裝沒聽到他們的談話,覺得耳根有些發紅,心裏知道他們不是在嘲諷我,但還是很後悔跟着過來了。
即使不是一線大牌,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代表作,走在路上有人能認得出他們,不用費心就有贊助商和合約自動找上門,在電視裏嘻嘻哈哈一露臉便有無數粉絲為之瘋狂。
他們和我太不一樣了。
我不應該坐在這裏。
我急切地想把自己的臉面藏起來,柳勳卻在這時輕輕捏了捏我的後頸肉:“脖子酸啊?我給你捏捏。”
“小勳哥和嚴哥感情真好啊!”金倫坐在我們對面,笑嘻嘻地調侃道。
“那是。”柳勳擺擺手拒絕陳豫鐘遞過來的煙,揉亂了我精心打理的發型,“十年兄弟,他那點毛病我都知道。”
“那這麽說,小嚴哥也知道你的毛病咯?”
“我可是完美天使!”柳勳無不得意地賣弄道,引得旁邊那桌的人也直樂呵。
“傻逼!”我用手肘磕了磕他的胸膛,一臉笑意地罵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