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期的拍攝地點定在市郊大學城裏的天緣大學。
天緣大學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綜合性大學,它的理工科專業排名全國第一,其中又以機械制造最為頂尖。除此之外,天緣坐落于城北,依山傍水,山清水秀,校內的建築設計也屢獲國際大獎,是全國學生夢寐以求的頂尖高校。
拍攝日期定在周六,但制作團隊周五就全部準備就緒了,我們定了大學城附近的酒店,陳豫鐘作為主持團隊中的領隊,更是早早到達與節目組商量具體細節。我和他是在去酒店的會議室路上碰到的,陳豫鐘真人比電視上更瘦小些,不過身材和臉都保持得很好,看起來只有三十歲左右。他和助理從電梯裏出來,剛好碰上我,陳豫鐘主動向我伸出手:“小嚴,好久不見。”
我受寵若驚地與他握手,沒想到他居然認得我。上一次見面應該是很多年以前了,那時候我剛剛進入選秀節目的全國十強,電視臺安排我們商演,我對此還很不熟悉,也很排斥,陳豫鐘因為人情來做主持,在後臺還安慰過我。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記得我。
我和他一起走到會議室,時間還早,偌大的會議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幾個人,陳亞正在和另外兩個導演說話,看到我進來,把手朝外一指:“蘇安,你先回房間。”
“啊?”
“你先回房間,我過會兒單獨交待你。”說罷他便不再理我,起身和陳豫鐘打招呼。
我看不出他的臉色,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麽事,驚疑不定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惶恐不安地等待了約摸四十幾分鐘,林導的助理小謝給我發了條短信:他們想讓你當嘉賓!
啊?具體怎麽回事?!
我立刻回她,但是她再沒回我。我一個人在房間裏胡思亂想,當嘉賓等于有上鏡機會,我當然很開心,但如果第一期節目就請我當嘉賓,也太胡鬧了吧?這六個人裏,除了柳勳,我就只和陳豫鐘有過一面之緣,其他幾人估計根本沒聽過我的名字,如果真的當了嘉賓,相見無言,不是尴尬死了。
又過了快一小時,陳亞來了電話:“蘇安啊,在房間嗎?”
“是啊陳哥,在507。”
陳亞很快就過來了,還帶了一份夜宵給我。
“陳哥,我還以為你生我氣了。”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但還是笑嘻嘻地接過飯盒,搬出椅子給陳哥坐。
“我看起來就那麽兇?”陳亞打趣了我一番,回歸了正題,把手裏的文稿遞給我,“這是剛剛确定下來的最終版,你來當這個張澤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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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海?”
第一期的策劃案就是由天緣大學的張澤海出的,他的這份策劃案頗有創意,要求主持團隊在占地将近四百萬平方米的大學校園裏找到他。通過快速建立人際關系找到一個陌生人,有點六度分隔的感覺。
這幾天張澤海都有參與我們的讨論會,怎麽現在突然臨時決定換人了?
陳亞看我一臉疑惑,解釋道:“昨晚和林導、徐導他們臨時決定的。我們覺得張澤海在學校還是挺出名的,如果按他的策劃案實施,對于阿鐘那些鬼滑頭來說難度應該不是太大,節目效果也做不出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陳亞接着說:“所以我們決定杜撰出一個張同學,他自閉,不愛與人接觸,認識他的人少之又少,而且等他們真的找到你,還會意外。”
“意外?”我随即明白過來這是針對柳勳而言的,所以現在主持團隊在樓下聚餐相互熟悉,我才不能下樓露面。
陳亞的那份策劃被紅筆畫得亂七八糟,我努力地找着重點,陳亞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你先穿得低調一點,前期跟着我們拍攝,時間差不多了再去張澤海的宿舍。”
“好的。”我禮貌地和陳亞道別,心裏還是非常高興的。雖然不算作為嘉賓,但也是陳亞給我的一個機會,選擇我來演出也許不是必然的,但娛樂圈不就是千萬個偶然造就必然的地方嗎。
陳亞還是挺照顧我的,還有那幾個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也從不計較我之前不尴不尬的身份,沒幾天就玩得很開了。我節目組的人還沒認全,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團隊。
第二天,晴空萬裏塵氛清。
我穿了一身黑,還戴了口罩,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結果到了現場一看,哪用操心,光工作人員就二三十人了,我混在他們當中根本不用擔心被認出來。節目組早就和校方聯系好,今天的校園禁止游客參觀,所以除了我們聚集在校門口,周圍倒也沒有很多旁觀者。
陳豫鐘他們在半個小時後依次到達,柳勳下車的時候,我聽見徐導和他的助理小菜說後期要在這裏加上尖叫的音效。六個人穿着款式相近的禮服,慶祝《接受挑戰》第一期開拍。陳豫鐘理所應當地站在正中間擔當MC,他的左右按資歷排開,柳勳站在了最左邊。而最右則是另一個當紅小生金倫,我認得他,因為他就是望哥全力栽培的對象。
我心裏苦笑,本以為望哥是為了我才和陳亞接觸,想來也是自作多情,看起來我倒更像是順手加塞的便宜貨。
陳豫鐘的嘴真不是蓋的,其他幾個人還略不在狀态,陳豫鐘就已經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堆話,從他和其他幾個人的私交說到昨晚聚餐時每個人的窘态,中途還不忘和老朋友汪餘互損幾句。陳豫鐘是這六個人裏頭年紀最大,資歷最老的,他一開口,其他人只有旁聽的份,偶爾話題帶到幾個綜藝新鮮人,他們也只能無辜喊冤。看得出來,六個人的關系還有待磨合。
汪餘也是很有經驗的主持人了,只不過他之前主持的都是新聞、談話類的節目,給人的形象頗為嚴肅深刻,這回破天荒地進行戶外綜藝,聽說也是多年好友陳豫鐘非常積極地邀他入夥。
另外四個人,包括柳勳,都沒有任何說得上來的主持經驗,頂多是曾經當過頒獎嘉賓。頭一回進行全程不間斷拍攝的戶外綜藝,一開頭都很難進入狀态。其他人聽着陳豫鐘一個人神侃,偶爾帶到他們才猛然回過神開口說話,其他時間一直沉默神游。
陳亞就坐在我旁邊,通過前排幾個攝像高大身軀間的縫隙打量着六個人,有些失望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萬事開頭難啊。”
“陳哥,”我安慰他,“應該會越來越好的,再說了,觀衆也挺喜歡看明星尴尬的樣子,總比過度浮誇的表演來得自然。”
“也是,”陳哥認可地點點頭,然後笑了,悄悄對我說,“這十幾分鐘的開頭都是阿鐘一個人說,要是知道我打算剪得只剩三分鐘,不得氣死。”
我附和地笑。
林導看差不多了,讓助理小謝把任務紙交給他們。陳豫鐘接過一個白色信封,六個腦袋湊到了一塊。
“我叫張澤,是一個比較自閉的人。我沒有任何學生工作經歷,也不喜歡參加什麽學生社團,我來自一個小城市,在這裏也沒有老鄉。也許整個學校,只有我的同班同學記得我吧。我很孤單,但是又渴望交到朋友,熱心的朋友,你們能來找我嗎?”
信上的字是我剛剛手寫的,有些潦草,但陳亞看了十分滿意,說是就要這個效果。
六個人還在琢磨這封信,林導又舉着喇叭在下面說:“本期的任務,是在天緣大學裏找到這位張同學,而且你們不能借助任何電子設備,包括電腦、手機甚至廣播平臺。”
“天吶!”六個人同時哀嚎出聲,陳豫鐘一把抓住林導的領子,佯裝憤怒地咆哮:“這确定不是一個整人節目嗎!”
其實這個策劃案昨晚就和他們六個人公布了,但他們此時卻要裝作頭一次聽說的驚訝模樣,也是難為他們了。
六個人叽叽喳喳地讨論了一會兒,毫無頭緒,林導見此又舉起喇叭:“如果你們實在無計可施,可以來我這抽簽做游戲,成功一次就有一個關于張同學的提示。”
“那還猶豫什麽,做啊!”汪餘搶先回答,雙手叉腰地怒言,“見面後我要和這個張同學好好談談。”
“诶,這又不是談話節目,狗先生,《接受挑戰》可不适合你這種只會用嘴的老年人。”陳豫鐘自己是六個人中唯一的70後,但看起來卻比80年出生的汪餘還要年輕幾歲,汪餘姓汪,陳豫鐘最喜歡叫他狗先生打趣他,一番話逗得幾個人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
林導無情地打斷他們:“這個求助每個整點才可以使用,現在是九點二十三分,你們十點再來找我吧。”
“啊……”金倫失望地嘆氣,“可是從這封信裏頭我們連張澤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啊。”
幾個人又湊頭研究了一會兒,覺得從字跡來看張澤是男生的可能性大些。
我坐在工作人員堆裏,看着他們愁眉不展地樣子,有些好笑,而周圍有幾個放肆的小姑娘已經笑出了聲。我轉頭看陳亞,只有他還微微皺着眉,不時詢問後續游戲中所需的道具到底準備好了沒有。雖然嘴上不說,緊皺的滿是對第一期節目的擔憂。
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把握,這麽一個無厘頭的挑戰綜藝究竟能不能讨觀衆喜歡,到底能不能火起來,但六個大老爺們一籌莫展的樣子,看起來确實是挺可樂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