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平川鎮的工廠已經落寞許久,只有在長久歲月裏一點一點恢複過來的自然軀體,才容得下這滿天澄澈的星光。
有密密的樹蔭遮住了月亮,她們看不見,可是月光依舊皎潔。
連晚在平川鎮生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看過星星。
她怔然望着,漆黑的天幕有如一幅終于被擦得幹幹淨淨的玻璃窗,她一眨不眨,仿佛要從裏頭望出她們現在的樣子。
仿佛一切都退得很遠,只有身邊的人是真實的。沸騰過的身心漸漸冷卻下來,頭腦格外冷靜。連晚轉過頭,發現周煙淺也正看着她,眼神專注而安靜,不知道看了多久。
鬼使神差又仿佛順理成章。她們退到一邊,借一輛商務車的龐大身形,又開始接吻。
這一次是連晚主動伸手。
再一次親吻周煙淺,連晚比下午多了很多很多倍的耐心。她捧着她的臉,小心翼翼地含着她的下唇,只覺得又香又軟,一股子若有若無的脂粉香氣,再往裏探,就是濕潤溫暖的口腔,女人的臉頰柔軟而眼神潔淨,連晚緊緊貼着她,從小心翼翼到不得章法,難以自拔地吻着她,感覺與她親密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她在她的唇舌間喟嘆:原來人與人之間竟然能這樣親密。
周煙淺軟綿綿地勾着她的脖子,對着她張開嘴唇,從喉嚨裏發出些輕輕的哼聲。她的一切仿佛都在對她開放,連晚用力地摟着她,第一次這樣清晰地觸碰一個人的軀體。她溫熱的體溫隔着單薄的衣服透過來,跟連晚自己的體溫沒什麽兩樣。
她們有着相同的性別,連晚在剛才的淋浴室裏已經清晰地認知到這一點。可當現在她們緊緊貼着,連軀體的曲線都挨在一塊,她又深深地覺得,她們還是不同的。
中途來了幾波人,連晚攬着周煙淺,稍稍分開,借着昏暗的燈光,走到停車場的深處去。
越往裏,燈光越暗,身邊已經沒有什麽車能擋,只有周圍叢生的灌木,伸出七橫八叉帶着尖刺的枝節。
空氣中滿是不知名的草木香,樹枝窸窸窣窣地刮着人的衣服。周煙淺勾着連晚的脖子,湊在她耳邊開玩笑:“你是在帶着我鑽小樹林嗎?”
連晚想起高中時分班上那些晚自習結束才回來,背上沾着落葉草根的男生,喉嚨緊了緊:“沒有……”
她嘴上說着沒有,卻低下頭,又一次急切地攥住周煙淺已經有些狼狽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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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煙淺将要出口的那些調笑,來不及說出口,就已經融化在唇齒間。
下午的練習看起來卓有成效。連晚越來越急,像是要一口把她吞掉。周煙淺仰着頭,有些費勁地跟着她的節奏。
漸漸的,腰發軟,腿也發軟,周煙淺站都站不住,要往下滑,卻被連晚穩穩地摟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們兩個人都聽見周煙淺的肚子叫了一聲。
連晚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她好久沒有這樣笑過,收住笑聲才發現四周寂靜,月光碎銀似的灑在灌木叢間。
終于被放開,周煙淺別開頭,胸前起伏不定地緩了好一會,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去勾勾她的指尖,小聲解釋:“我餓了。”
她午飯吃得早,又游了泳,早該餓了。
連晚掏出手機看,現在是晚上八點快到九點,平川鎮的晚飯通常都是伴随着夕陽和晚霞,明顯已經過了飯點,吃夜宵又太早。她牽着周煙淺找到車,出于對司機出門在外習性的了解,從副駕駛座前的格子裏掏出一大包巧克力來。
她抽出幾塊放到周煙淺手裏:“你先吃點墊墊肚子。”
說着,她發動車子,從停車場開出去。
這輛車通體漆黑,體型頗大又是手動擋,周煙淺還有些暈乎,只捧着巧克力看連晚有條不紊地換檔,超車。看這輛舊車靈巧地在車流中穿梭,司機的臉卻在明暗中顯出別樣的性感。此情此景,饒是周煙淺修養頗佳,對于一些社會問題從來不言辭激烈,也要覺得手動擋是男人的浪漫這句話簡直是句屁話。
說幹就幹是周煙淺的人生信條,在這個信條的帶領下,她無往不利,絕頂自由。
她當即就把話誇出口:“每一次看你開車都覺得好帥。”
很帥的司機像是卡殼一樣,手腳又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她傻呆呆地消化了這句話好一會,才忙不疊擰開車載廣播,轉移話題道:“啊…嗯,嗯,好吧,對了,你那個彩票是不是今天開獎啊?”
周煙淺發現她一緊張,連話都變多。
這一發現讓她心情大好。她把整顆的巧克力塞進嘴裏,笑眯眯地應道:“嗯,好像是噢。”
連晚看都不敢看她,切了好幾個頻道,才終于找到公布彩票結果的電臺節目。
主持人正在進行開獎之前的寒暄,誇張的聲調一下充斥進這方小小的空間。
連晚扯扯領口,稍稍放松。
很快就到搖號,她們倆都在認真聽,第三個球搖出來後齊齊失望地嘆聲:“哎——”
然後對一對眼,又笑起來。
周煙淺拉長聲音說:“這筆投資再一次失敗了。”
連晚沒應,前面路段有點堵車,她嘴角挂着笑,正認真地看路。
周煙淺再探過去一點,輕輕拍拍她的大腿,用同樣的語氣再說一句:“但是這筆投資好像成功了。”
連晚一只手把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認真地應:“嗯。”
其實誰都沒有說确認關系的話,周煙淺最終也沒有解釋她為什麽要突如其來地親她。可是連晚還是應下來了,她說完這句話,感受到暧昧的氣氛又不受控制地在車間流動,但現在,她們倆都很享受。
不必再說太多,這樣就很好。
時間段尴尬,路邊的飯店果然大半都燈光疏落。連晚開着車,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剛剛開門做夜宵的燒烤店,可惜炭都還在點,她們點的東西得等好一會。
怕周煙淺餓過勁兒,連晚眼尖,看見店門口不遠有小攤在賣涼拌菜和烤餅,她走過去,把人家最後一點菜包圓了。
大包小包地提過來:“沒有肉,先湊合吃一點。”
女人不動,撐着臉撒嬌似的看她:“你給我夾。我不要海帶絲,其他都要一點。”
連晚好脾氣,任勞任怨地把夾好菜的烤餅湊到人家嘴邊:“給。”
周煙淺咬了一口,被裏頭滿滿的醋汁嗆得鼻腔一窒。
連晚買的時候,涼拌菜是大盆裏的最後一點,湯汁都浸透了,比平時要來得更酸。
偏偏旁邊的人還在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的反饋。凳子矮,她的腿委委屈屈地收着,活像一只蹲在地上等着主人領走的大狗,周煙淺忍住泛到喉頭的酸味,贊許地拍拍大狗狗的胳膊:“挺好吃的,你也吃。”
聽見她的話,連晚眉眼稍稍松弛,收回手,也咬了一口。她倒是不像周煙淺一樣挑嘴,沒嘗出有什麽不對,吃了大半個才反應過來:“你不吃了?”
周煙淺搖搖頭:“不吃了,再吃我要飽了,就吃不下燒烤了。”
“好吧。”連晚點點頭,她知道她飯量小,想着吃了巧克力應該就不會餓過勁,就放下心,把涼拌菜和烤餅全數包圓進肚子。
周煙淺坐在她旁邊,撐着臉笑眯眯地看着她,時不時用手摸摸她的大腿,力度放得很輕,摸得連晚很癢。
但她克制着,沒動。
周煙淺也發現了。
她噙着笑意,再度悄悄地捏了捏這手感緊實的部位,今天連晚的褲子有些松弛,衣服也寬松,襯上她那張清冷的臉,竟顯出別樣頹廢的美感,教人很想把她整個人也都徹底弄亂。
這就是周煙淺下午忍不住要去親她的理由。
現在,這個理由也生效了。
周煙淺有技巧地摩挲着連晚的大腿,感受到她身體因為癢而不自然卻又克制住的順從,忍不住狡黠地笑起來。
被吃掉了口紅,卻仍然泛紅的唇一張一合,說悄悄話似的,對着連晚做口型:
“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