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當年陳夫人難産死後，按照華國律例，榮安侯要為妻守喪三個月，除服後第二個月他就迎娶了蘭嘉長公主，長公主進門不到八個月就生了白沐晨，對外只說是早産，內裏的原因，不過是後宅那些說不出的陰私罷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長公主心思不正，這個四公子一出生就比一般孩子體弱，四季變化，刮風下雨，常年吊着個藥罐子，外人只當是早産兒先天不足，這些年，宮裏的賞賜像流水似的從來沒斷過。長公主還求了皇上，請了一位禦醫，常年住在侯府裏，就為了照顧這個四公子。平日裏簡直是捧在手心裏怕摔着，含在嘴裏怕化了，怎麽疼都不夠。
這四公子長得像榮安侯，五官長得很精致，睫毛很長，皮膚有些病态的白，也許是平日裏補品吃多了，長得有點胖，此時正趴在長公主的膝頭上看着她，帶着三分輕蔑，三分好奇。
“四姐兒既然回來了，以後就多跟你母親和幾個姐妹們出去見見世面。馬上就要過年了，你也十歲了，年後就跟着你的姐妹們去‘女學’讀書。侯府出去的小姐，雖然不需要才高八鬥，該會的東西還是要學一點的。”榮安侯說話頗具威嚴，對着這個五年不見的女兒，早年的一些親近感早已蕩然無存，只覺得是一個陌生人。看着跟陳夫人神似的相貌，沒來由的還有點嫌惡。
“女兒明白。”這個侯爺爹看來是不怎麽喜歡陳夫人的，連帶着這個亡妻留下的嫡女也不怎麽待見。果然白月光什麽的最讨厭了！
榮安侯只簡單跟白若薇說了幾句，接下來就是跟長公主讨論府裏的瑣事，關心幾個子女的學業，尤其是杜姨娘所生的長子和長女。又說起了長女白若琬的親事，長公主提到了幾個人選，榮安侯不是嫌棄人家是庶子，就是說人家官位不高，一副公主挑驸馬的架勢，恨不得把女兒嫁到皇家當皇子妃，還得是得寵的那幾個皇子。
自古就沒有看的慣小妾的嫡妻，平日裏也就算了，今天侯府大小的主子都在場，榮安侯就敢給她沒臉，長公主當即也翻臉了：“大姐兒是侯爺的長女，自然心疼了些，我這做嫡母的也不敢拿大，她的親事還是讓她的生母做主吧！免得日後耽誤了大姐兒！”
這話是有些重了，不說庶女的婚事歷來都是由嫡母做主的，就是長公主的身份在那裏，怎麽也比杜姨娘那種妾侍人面廣啊，靠杜姨娘相看女婿，能挑出個什麽人物？她倒是想挑個皇子啊，人家肯要嗎？
這種議親的事，幾個未成年的小姐自然是不能聽的。二房也不想摻和進長房的事裏，二爺白承孝就帶着幾個少爺去了外院，王夫人也帶着幾個小姑娘出去了。臨走前，白若琬看了身邊的丫環一眼，丫環會意的點點頭。
白若薇自然沒注意到這種小細節，走出主院的時候，還在暗自慶幸，今天這關總算過了，目前的局面看來，好像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壞。
不得不說，侯府的基因真是好，一家大小就沒有一個長的醜的，男帥女靓，這要是放在現代，随便哪個都能出道了。反而是自己，長得雖然不難看，但是有點胖，比起那些風一吹就能跑的姐妹們，她真的是只能用“可愛”來形容了。
看來接下來，她還得把在現代學的那些東西撿起來，不然在這個以瘦為美的時代，她怕是找不到一個好婆家了。
“四姐兒，等下派個丫環去我那裏，我給你準備了東西。”走到一個岔口，王夫人停了下來，她要回二房去了，臨走前還不忘讓白若薇去她那裏拿東西。
“謝謝二嬸！若薇剛回府，還有好多事沒安排好，改日得空我一定去給您請安。”白若薇又行了個常禮，然後示意墨香跟着王夫人去二房拿東西。
目送王夫人離開，白若琬也甩甩手裏的帕子，跟白若薇告別：“四妹妹啊，琳兒還病着，今天姐姐就不請你去院子裏玩了，等過幾天得空，姐姐再來請你。”說完也不等白若薇回話，看了一眼白若雅，哼了聲，扭着腰往另一條路走了。
白若薇還沒反應過來，白若雅像是沒看到白若琬的樣子，微笑着走過來：“四妹妹剛回府，一定有很多事要忙，等過幾天有空，去我院子裏坐坐，我們姐妹那麽久沒見，也好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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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舊？白若薇仔細想了想，因為白若雅身份特殊，她跟這個異父異母的姐姐好像本就沒什麽交集，白若雅進府以後沒多久，白若薇就去了莊子上，兩人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有什麽“舊”可以敘？“三……姐姐！”白若薇想了想，應該是叫她三姐姐的吧，白若雅沒進府以前，她是排行第三的。“多謝三姐姐，改日一定去你那裏叨擾！”
白若雅笑着點點頭，也帶着丫環仆婦們走了，看到她身後大大小小七八個随從，再看一眼自己身邊的如蘭，唉！一樣是侯府嫡女，怎麽差這麽多。
“那些不只是侯府的下人。”像是看出了白若薇的心思，方姨娘小聲的說，“有幾個是宮裏太妃娘娘賞下來的女官，拿的不是侯府的月例。”
“太妃娘娘？”白若薇有些不解。
“長公主跟今上都是先帝的貴妃所出，先帝駕崩後，貴妃就尊為了貴太妃。貴太妃素日裏最疼愛白若雅，幼時也經常接她進宮小住。這兩年因為年紀大了，要避諱宮裏的皇子們，除了年節宮宴，就不太招她進宮了，又怕她在外面被人怠慢，就賞賜了幾個女官給她。”這幾年，方姨娘雖然很少在後院走動，但是耳目還是聰穎的，府裏的大小事也知道的不少。
回去的路上，她又跟白若薇說了很多八卦，有些事連在莊子上的老夫人都不清楚的，所以她回府前也沒人跟她說起。本來方姨娘和白若緋是想請她去自己院子裏坐一坐的，白若薇覺得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實在有些大，還要消化消化，就婉拒了。
回到“木香院”，書香正指揮着丫環婆子整理院子。看到白若薇回來了，趕緊湊上去邀功，“小姐，你看，我在這棵桂花樹下放個石桌，等天熱了，我們可以在院子裏乘涼。這裏，你看……我把這裏整理成一個花圃，你喜歡薔薇花，這裏靠圍牆，等薔薇花開了，爬的滿牆都是，可漂亮了！還有這裏，這裏，我……”書香手舞足蹈的說着，白若薇打斷了她，拍了拍她凍的有點紅的小臉，“行了行了，你辛苦了，外頭冷，你讓她們也進屋裏暖和暖和，我們剛回來，不急着一時，院子慢慢收拾就行。”
白若薇拉着書香進屋，剛在主位坐下，墨香也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婦人。“小姐，羅嬷嬷回來了。”墨香笑着進屋，引進來一個面色肅冷的婦人。
那婦人三十多歲，身量消瘦，頭發梳的一絲不茍，戴着一個銀制的發簪，耳朵上戴着一對銀制的葫蘆型耳環。一身七成新的藏藍色襖裙，一路行來竟然絲毫不亂。
婦人上前跟白若薇行了一禮，姿态标準，态度恭敬，“見過小姐，老奴回來複命了。”
白若薇笑着站起來，拉過嬷嬷的手，“嬷嬷辛苦了，行李都帶回來了吧。”
羅嬷嬷見到白若薇才有點笑臉，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若薇，才回答：“都帶來了，老夫人還讓我帶了些東西來，說是給各房的公子小姐的，老奴已經交給萬嬷嬷了。”
這個羅嬷嬷是生母陳夫人從娘家帶來的陪嫁，據說是外祖母身邊的丫環。平日裏最守規矩，人也穩妥，所以白若薇出生以後就當了她的奶嬷嬷。當年白若薇離開侯府時就帶走了羅嬷嬷和墨香，這麽多年，兩人關系親密，勝似母女。羅嬷嬷看着嚴厲，平日不茍言笑的，但是對待白若薇最是用心。
“墨香，給我看看二嬸都送了我什麽好東西。”白若薇看到墨香帶回來的東西有些好奇。
墨香一件一件的拿出來給白若薇看，有兩匹蜀錦，四匹雲錦，四匹天香緞，還有兩盒頭面，一盒是赤金燒藍的，一盒是赤金鑲珍珠的，都是京城裏時興的樣子，衣料也是年輕小姑娘喜歡的顏色。
“二嬸真是有心，怕我沒好衣服穿，也沒有上得了臺面的首飾。”白若薇捂着嘴偷笑。古往今來，沒有不喜歡漂亮衣服，華貴首飾的女子。
“小姐，您也大了，趁這個機會，老奴把夫人留下的嫁妝都給您理了理，您也過個目，自己心裏也能有個底。”羅嬷嬷也看了眼王夫人送來的東西，心裏暗暗記下，這些人情往來，以後總是要還的。
白若薇其實也有些好奇的，都說古代女子出嫁是十裏紅妝，她的生母出身太傅府，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兒，出嫁的時候，應該有不少陪嫁吧。
羅嬷嬷讓書香關上房門，帶白若薇走進西次間，然後從行李裏拿出一個很普通的紅木盒子，盒子不大，上面有把光亮的銅鎖。羅嬷嬷把盒子打開，裏面只有幾本賬冊和幾張銀票。“小姐，這張是夫人的嫁妝單子，請您過目。”羅嬷嬷拿出一本紅色的冊子遞給白若薇。
白若薇打開冊子一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祖家不愧是書香世家，給陳夫人的陪嫁竟然是一堆字畫古董……白若薇是不知道這些個字畫書籍有多貴重，但是在她看來，再值錢的字畫也不如銀子好使啊。她雖然是個現代人，也知道在古代後宅過日子，身邊沒錢肯定是不行的，她總不能拿字畫出來賞人吧！
翻了幾頁，都快翻完了，才看到上面寫着幾套頭面，金銀器若幹，還有京郊幾百畝的良田，三個京郊的莊子，兩間京城的鋪子，以及現銀兩千兩。
白若薇看完清單，真是傻眼了，這也太……窮了吧！見白若薇看完了，羅嬷嬷又拿出幾本賬冊，“這幾本是這些年莊子上和鋪子裏的賬冊。三個莊子的收成還算好，每年有兩三千的收入，兩個鋪子這些年都不太好，基本沒什麽盈利。早年夫人還在時，掌着侯府中饋，銀子花的差不多了，目前我們手頭上還有八百多兩。”
聽到田莊每年有兩三千的收入，白若薇的心情才好一點，聽到店鋪都沒有盈利，她的臉色又黑了，這叫什麽事兒啊？唉……靠天靠地不如靠錢，她要想在這個時代站住腳，沒錢怎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