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劍典
-————————
畢竟是讀書人, 好臉面,也知禮,即便是外頭沒那麽多提刀攜劍的兇煞城主府護衛,徐青城也不好把如此凄慘的倆主仆扔在外面不管。
進屋後, 第六劍對于青魚駁了城主府的好意有些不滿, 打量着這個屋子, 再觀察兩袖清風一股窮酸氣的徐青城, 但也沒說什麽,倒是第七劍和氣些,熱情指揮屬下搬來搬去,把虞卿的一些用品跟藥物搬了一些過來, 完事了才從容退走。
幹幹淨淨, 不留半點痕跡。
雨夜恢複了寂靜。
徐青城把門一關,發現人都進來了, 他又沒随從, 還能讓病發跟中毒的人燒水炖藥?
谯笪君吾就沒指望過他, “不必勞煩徐公子, 我來吧。”
徐青城倒沒有看不起随從的意思, 就是覺得這人有點倔,“你不是中毒了?”
谯笪君吾:“無事, 我現在好得很。”
他能想到萬一自己躺下, 虞卿萬一良心發現去幫自己熬藥, 萬一徐青城這酸腐書生也去幫忙,兩個人孤男寡女待在一個廚房....虞卿下黑手把人殺了怎麽辦?!
這可不行。
他這是為了徐青城的安危着想,絕不是其他原因。
谯笪君吾強撐着眩暈感, 徐青城看到虞卿神情微妙,語氣輕飄說:“真沒事, 紮個馬步我看看?”
谯笪君吾:“?”
徐青城:“!”
谯笪君吾都快氣死了,他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讓她少添無辜人的殺孽,他是為了自己嗎?
Advertisement
“紮就紮,我...”
谯笪君吾大概是氣糊塗了,在徐青城前面下不來臺,可惜馬步還沒紮,眼前一陣眩暈...
即将倒下的時候,虞卿這人竟然親自伸手扶自己了,但不巧的是邊上的徐青城外冷內熱,也主動扶人,兩人的手眼看着就要碰到一起。
徐青城是讀書人,反應沒那麽快,虞卿這人脾氣不好,挑剔,就沒把旁人當回事,正要收手,卻見小太子天資逼人,竟然昏厥摔倒那一瞬間側身一轉,手甩起,一把拍開徐青城的手,也跟避鬼一樣躲開了她。
然後,噗通一聲。
随從倒下了。
腦袋還挺硬實,撞得地板梆梆響,尋思着她最近也沒教他鐵頭功啊。
若非那晚親自救的人,虞卿估計也不确定這是太子爺。
徐青城十分難以理解,問虞卿:“你這随從平日裏可有其他隐疾?倒是如青魚公子你這般特別。”
這話總覺得在連着主仆一起埋汰。
虞卿睨他一眼,慢吞吞道:“有的吧,大概無法容忍自己同時被兩個男人抱住?”
“類似虛不受補。”
徐青城神情略有龜裂,而且隐約覺得這人好像知道自己是因為這類原因對她心有芥蒂的,後來發現是誤會...她偏要以此來擠兌他。
徐青城素來理直氣壯,當下卻理虧,但也直接,擡手作揖致歉。
“之前乃我聽信謠言,懷疑青魚公子你跟随從有所關系,雖也沒什麽,但畢竟是未曾調查就妄下判斷,十分失禮,對不住。”
虞卿的确察覺到了,畢竟這人拿眼神掃自己跟小太子不是一兩次,避諱得很,還屢屢對公孫陽宇于自己的親近欲言又止,不過能這麽坦率認錯也是真君子。
“你怎知是謠言,萬一不是呢。”
徐青城無語:“?”
他也沒法說什麽,只能轉身去幫忙熬藥,且嫌棄道:“青魚公子你躺側卧去吧,非必要,不要出來了。”
若有這種好事,她還能拒絕?
虞卿本就是故意刺激這古板書生的,見把人擠兌走了,便去了側卧,以旁聽其動靜确定沒有靠近,開始盤腿運轉真氣煉化藥力,緩和內傷。
等修了一半,她才想起自家小太子還在地上躺着.......
算了,就讓他躺着吧,誰讓他嫌棄自己。
碰一下都不行,怎的,就他守身如玉?她這胸口還疼着呢。
————————
城主府,一夜過去,殺戮已然塵埃落定。
該閉嘴的閉嘴,該死去的死去,該裝傻的裝傻,一場本質為“釣魚清洗”的計劃基本圓滿結束,肅殺廳內納蘭別離聽着各路人馬的彙報,也拿到了這些隐藏探子藏匿起來的情報原件,往來的,他跟第一劍等人都看過了,基本對這些人背後的勢力有了了解。
“除了朝廷跟魔教,沒想到連小昆侖在我這都有探子,哦,這邊還有幾個□□的,我都不知我們雲城這般引人注目。”
第一劍嘆氣,“師傅越強大,雲城越強大,自然讓人忌憚或觊觎,加上藏劍樓這樣的小昆侖上三宗之一都在我們雲城,那邊有些急了吧。”
納蘭別離雖出自小昆侖,但畢竟不是小昆侖名下親兒子,自然怕他成長太快,脫離控制且自立門戶。
人與人之間都如此複雜,何況是一群人跟一群人之間。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章青嶼此人,竟在城門司安排了一個小統領當探子,難怪這些年他對我雲城動向如此清楚,而這小統領竟也是接近大雲象級的實力。”
他說着看向回歸的第六劍跟第七劍兩人,兩人跪下告罪。
納蘭別離聞言皺皺眉,他并非懷疑青魚這個人,畢竟此人當前沒什麽問題,只是順手拿來利用一二而已,也沒想傷人性命,畢竟第六第七劍跟精英護衛都埋伏在那邊,料想不會出錯。
沒想到差點死了。
納蘭別離沒說話,第七劍越發低頭,一五一十将自己作為第一個探子刺探到的結果說明白。
倆主仆那點子事,納蘭別離沒什麽興趣,只是微微挑眉,當得知那随從為了救人豁出去,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倒也算是真情實意。”
“我希望你們以後辦事也能真情實意一些,而非仗着自己年少成材心生傲慢,這天底下英才多的是,你們再如此清高,日後死了,我可不會為你們惋惜,大不了再找兩個替代你們。”
納蘭別離不鹹不淡說着,惹得在場幾人都肅然警惕,第六劍兩人更是懊悔後怕不已,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師傅做得到。
兩人下去領罰後,納蘭別離不再關注青魚這些誘餌的事,跟第一劍幾人商量起藏劍樓的飛瀑流劍典禮。
“藏劍樓每五年舉辦一屆,以瀑布劍碑裏面的藏書秘籍來吸引天下武者前來投靠,以壯大自己,但這些年魔教昌盛,國事亦不寧,他們也怕出事,這次委托讓我幫忙盯梢,這差事落在你們身上,小心些。”
納蘭別離手指揉按着額側,若有所思。
那魔教的新教主從前聲名不顯,如今驟然上位,反而越顯得深不可測,也是怪了,這虞卿一朝出手,動辄天下風雨飄搖,若說這兩人一夥的,虞卿幾番遇險,毫無魔教助力,反而一路為魔教人追蹤,若說他們不是一夥的,憑着虞卿手裏的廢太子,那新教主也能視若無睹?
“虞卿既然出現再雲城,此人若有算計,恐怕防不勝防,切記!”
第一劍幾人回到小廂室內,前者拿出了一份名單。
“這些人是我羅列出來需要注意的一些人,其中包含小昆侖諸宗門來道賀的,有迷霧山莊,蘭陵海氏,藥王谷跟......還有朝廷的,我懷疑也會來人,這是他們合理進入雲城的絕佳機會。”
“而且礙于藏劍樓的武林名望,我們作為雲城東道主也不好動手,如此,方便他們搜查虞卿跟廢太子。”
————————
幾日後,公孫陽宇才得知了情況,也知道虞卿兩人次日就搬離了徐青城住所,此時他們正在一起前往藏劍樓的路上,不知內情感慨一番後,作為唯一的本地人,他對這藏劍樓還是有些了解的。
“瀑布劍碑藏在瀑布內,其實五年一屆是有道理的,因五年之期,上游水流稀薄了許多,瀑布層沒那麽澎湃強橫,劍者可以自身實力強入其中,這也算是一層篩選,只有靠自己進入,才有資格閱覽裏面的古籍劍典,但帶不走的。”
虞卿對這種事知之甚詳,但也故意詢問,“帶不走,只能在裏面看,必有時間期限吧。”
“自然有,三天之後,瀑布水流增強,到時候好像除了武功境界達到宗師級的,好像都沒人能破開瀑布出來,只能活生生被關在裏面好幾年——除非中間遇到幹旱,瀑布意外斷絕,否則只能困死其中。”
徐青城若有所思,“如果只是閱覽三天,怕是很難領悟學會一些武功,多數武者都求知若渴,可能就扛不住誘惑加入了藏劍樓,畢竟藏劍樓內部傳承必有此道,這也算是一種路數。但萬一有宗師級的高手呢,豈不是随意出入?我聽說拿瀑布甚大,恐怕尋常也看守不住。”
公孫陽宇搖搖頭,“不知,這是武林之中的事,我也未曾聽聞,但料想這麽多年都沒出事,必然是有路數設防的吧。”
谯笪君吾看了他們一眼,問:“是不是裏面本來就有看守,只要帶足食物,或者定期有人投送食物,只要守在瀑布入口就行了,當然,這種人也必然是苦修者,雖失去自由,但一些武癡巴不得留在裏面吧。”
這話提醒了徐青城兩人,公孫陽宇早覺得這随從不是一般人,尤其得知他舍身救主,對他越發刮目相看,因此也頗為認同。
谯笪君吾:“武者如此,不知那些文壇巨子如何進入?若是進不去,豈不是白來?”
公孫陽宇:“想來是有其他法子的,五年前一屆我還年少,在外求學,未曾一觀,亦了解不多,今日正好開開眼界,也不知是什麽樣的武功,那日瞧見唐翎他們比鬥,端是厲害非凡,要是我等有這等武功,這上王都之路也就不用怕被匪徒劫道了。”
作為趕考書生,年年最怕的無非路途中遭遇的危險,他這是有身家背景的,自有家中護衛相送,可大多數學子都只能靠自己長途跋涉,端是辛苦,可還是有不少人命喪黃泉。
徐青城估計也想到了從前岌岌無名時的艱苦,微微皺眉,道:“習武宛若十年寒窗苦讀,都很辛苦,沒有你說得這般輕便,能文武全才的世間罕有。”
谯笪君吾看了虞卿一眼。
徐青城顧自繼續道:“至于藏劍樓的瀑布劍碑,我在王都時曾在雅集上聽人說過其中最有名的便屬藏劍樓第一代樓主拓跋劍留下的獨門絕學《一氣三清劍典》跟他當年以臨虛境跟諸多正道其他高手會戰魔道教主獨孤後重傷隕落...隕落之體內的劍氣早已凝實,聚成劍丹,這顆劍丹跟《一氣三清劍典》乃是武林至寶,所以從第一屆舉辦開始就引來武林人無數,所以今日其實也是有風險的——所以有些邪惡之人前來奪取寶物,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很可能被殃及池魚。”
公孫陽宇聽得入迷,但也好奇:“你怎知道這些?你們雅集還會說這些武林秘史?”
徐青城眉頭微蹙,道;“那次雅集來魯王府舉辦,而魯王側妃出自小昆侖武林名門,魯王府跟武林關系很密切。”
這位魯王就是即将上任的新太子。
提起魯王,公孫陽宇皺眉,“我倒不知道這是,按理說君上本就厭棄廢太子,而廢太子雖中宮所出,但聽說軟弱無用,學業不振,一向不為朝廷看重,君上最屬意的還是魯王,可偏偏允許他選了武林世家所出的女子,也不般配吧。”
他是典型的清流文人思想,雖也不唾棄武道,但認為正統在世家,魯王娶了一個武林女子當側妃,還自己也喜歡武道,這聽着就不對勁。
徐青城看了下四周,低聲呵斥道:“胡說八道什麽,這種話也敢亂說。”
公孫陽宇這才反應過來,噤聲了。
谯笪君吾眼底微暗色,但喜怒不形于色,好像跟自己無關,只是有些走神...突然。
虞卿擡手勾住了路邊橫生的不知名花枝,撚住,松開,花枝亂顫,花粉香氣撲鼻而來,打了谯笪君吾措手不及,那花粉就這麽粘在了他的鼻子上,黃燦燦的。
他定睛看向她,卻見她低眉淺笑,卻是什麽也不說,轉身往上繼續走,衣擺清揚...
正在說話的其餘兩人也倏然失聲了。
谯笪君吾回神後低頭,暗想:這男裝女裝有區別嗎?有時候,也無甚區別。
虞卿話少,一路慢吞吞走着,好似身體不太康健,徐青城看了她好幾眼,暗想此人看着斯文羸弱,竟能練出那麽一手好風骨的字,太過奇異,而且似乎對這藏劍樓的劍典盛事也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那為何來?
是怕駁了城主府的面子?
其實虞卿是在觀測這藏劍樓山中崗哨。
的确路數不少,尋常人闖入也是不易。
而路過一個岔路的時候,虞卿瞧見岔路中沒有崗哨的地方,一個人影站在樹影綽綽中。
兩人四目相對,虞卿淺淺勾唇笑了下,後從這個岔路口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