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虛弱
——————
人是被她摁住了,杏花微雨的,夜色調香,兩人面頰都帶着幾分濕潤,但這山溝溝裏漆黑,只有隐隐的雷光帶點光度,谯笪君吾在心驚膽顫中見這人貼近上來,唇舌如海域深處攀附礁石吟歌唱晚的海妖。
她在他耳邊說:“你在我手中,便是我的玩物,管我要把你怎麽樣,你能奈我何?”
她的手掌稍稍用力,仿佛就要扼斷他的喉骨。
縱是僞裝廢材小心在深宮之中讨生活,也沒被人如此欺辱過,谯笪君吾牙根發疼,俊冷雙目似燃火,但思及自幼以來諸多屈辱,終究緊要牙根,艱難道:“是我胡說八道,我想你定是跟魔教不和的,否則這青狐不會暴露行蹤故意引來督察院,想來他另有其主,為的是從你虎口奪食,你這才殺了他...若是如此,你定還是需要上古秘藏的,我能幫你。”
“真的,我再也不逃了,反正逃到哪裏都有人要殺我,我還不如跟着你。”
“起碼你聰明又強大,狡猾又伶俐。”
虞卿沒松手,力道尤在,只眉眼帶了幾分漫不經心跟邪性,“咦,你剛剛誇我什麽?”
“聰明?”
“嗯?”
她拉長了聲調,谯笪君吾忽然想到後宮那些後宮貴妃們的姿态脾性,恍然了,小心翼翼道:“美貌?”
她不說話。
谯笪君吾找對了方向,立即道:“這是姐姐你最明顯的優點,只是恰恰因為太明顯了,但凡提出都像是辱沒了你的內涵,是以我才沒提,畢竟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其實在我看來,不管是宮內那些嫔妃,還是江湖上什麽第一美人,都難抵您皓月光輝之下的一抹光影。”
他是真的努力了。
虞卿卻慢悠悠說:“這的确是事實,可跟你有關系嗎?你小小年紀,卻觊觎長輩的美色,可真壞。”
谯笪君吾:“???”
Advertisement
不氣不氣,保命最重要。
她可是魔女!
谯笪君吾艱難那呼吸着,憋出一句:“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姐姐,對不起。”
虞卿忽然松手,臉色發青的谯笪君吾跌坐在地上,咳嗽中,忽被捏住了下巴。
不好!
谯笪君吾生怕她還要殺自己,正欲再說些好話,突然細軟的手指捏開了他的嘴巴,夾着一顆不知道什麽東西的玩意兒塞進他嘴裏。
動作突然卻很溫柔。
塞完後還特地用指腹點了他的唇。
“男人的話可信不得,小男孩也一樣。”
“不過你之前雖想離棄,卻好歹也贈藥了,姐姐從不欠人情,所以也給你喂了一顆藥,不用擔心,的确是毒藥,也就穿腸爆肚五髒具腐吧。”
“以後,你就是我虞卿的人了。”
她收回手,卻是疲弱了,吐出一口清氣,似十分痛苦,不由伸手扶住了樹木,又是震落了一片花雨。
坐在地上的谯笪君吾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蓋了一身的雨水,然後...前頭陰影倒下來,他下意識就站起來接住了。
這一次他沒有倒下,只是退了一步,背靠樹幹,花雨再顫。
懷裏濕漉漉的,眉眼也濕漉漉的。
但花香尤在。
——————
山洞,氣喘籲籲渾身濕透的谯笪君吾把人放在幹草堆上。
篝火只剩下一點點火星了,他忙補了一些木柴,再看生死不知的虞卿,神色複雜。
吃下的藥若真是毒藥,她身上應該有解藥,可萬一沒有呢?
是屈服于她,還是屈服于她?
她可是魔教魔女,往日風傳的那些事跡委實吓人,加上魔教并非好去處,但凡牽扯上也總是危險重重。
他已是朝廷必殺之人,如今若是還被魔教惦記上...谯笪君吾目光閃爍,最終伸出手探向虞卿的腰帶。
手指挑下了上面沾着的一片樹葉。
扔掉樹葉後,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挂在篝火邊上烤幹,後以自己的外袍為隔離,小心翼翼脫下她身上的外衫,否則她內裏衣服幹不了。
他此時才知幫女子換衣如此繁瑣,讓他滿身大汗,但也在微末接觸中發覺她皮膚森冷,好像冰塊一般。
這人莫非也中毒了?不然這是什麽病症?
“若是死了倒好了,搜你的屍身也不怕你報複,若有解藥,我遠走高飛。”
谯笪君吾心中如此盤算,一邊把她的衣服也烤幹了,後面給她加蓋了一層,又去山洞內測撿了一些枯木加火堆...
外面大雨磅礴,山洞內夜深人靜。
谯笪君吾眼底發青,困倦加整日的辛勞湧上來,頓時眼前一黑,囫囵歪倒了下去,好巧不巧,剛好倒在邊上虞卿身上。
軟是軟的,卻是冷若冰霜,他吃了一驚,立即清醒了,一睜開眼就看到虞卿皮膚上滲出寒氣,真真如地獄中的寒冰女鬼一般。
谯笪君吾被吓住了,正要後退,這人卻仿佛依賴溫暖似的,憑着剛剛觸碰到的皮膚暖意,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臂。
“你松...”谯笪君吾的話忽然戛然而止。
虞卿的神色十分痛苦,往日那小嘴叭叭的都是毒舌之語,然而此刻卻只是痛苦的shen吟聲,谯笪君吾遲疑了下,還是沒有收回手,哪怕森冷竄過來,連着他都倍感寒冷。
冷到自己的腰身被虞卿另一只手碰到的時候他都無力拒絕了,甚至伸手攬過了她的後背。
在很小的時候,宮裏的某些太監懷着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度為他灌入關于女子的旖旎之語,是以在他廢太子生涯中一度傳出他羸弱且好色的名聲,以至于他最後前往青樓逍遙都在旁人看來順理成章,但其實...
原來所謂的暖玉溫香是這樣的?
絕色是絕色了,可惜是能吃人的魔女。
香是香了,就是不暖,凍人得很。
谯笪君吾暗罵那些老太監胡說八道。
而一夜還漫長。
——————
晨時霧起,山林一片潮濕青碧,似洛水河畔的神靈在此休憩沐浴,一派清靈可人。
但洞內氣氛詭異。
谯笪君吾睜開眼就對上了某人審視的目光,他當時一喜,“你沒事了?!”
一出聲才發現自己帶着濃濃的鼻音,腦袋也有些重。
但很快,這種歡喜被收斂了,他迅速抽回了摟着對方腰肢的爪子,正欲解釋。
“多謝。”虞卿似乎還很虛弱,是以語氣帶着幾分疲軟,兩人都試圖站起來,但顯然虞卿可以,狀态比昨晚好多了,倒是谯笪君吾虛弱得很,撐着身體好半會起不來。
如此,虞卿居高臨下瞧着他,略挑剔道:“身體這麽差,不就折騰了你一晚...”
她這是随口一句,被凍了一夜的谯笪君吾略憤怒,下意識擡頭看她,四目相對,不知想到什麽,他臉紅了,低頭不語。
咦?
虞卿多聰明啊,再怎麽樣也是蟄伏過青樓的花魁,不說幹一行愛一行,敏感還是有的,于是反應過來了。
哦,他們這樣倒真有點像那什麽采陽補陰。
虛了小太子,壯了大魔女。
也不知她什麽臉色,反正她轉過身,用劍鞘攪動了下早已熄滅的火堆,背對着甩下一句,“在這等着。”
出去的時候,她嘴裏嘀咕了一句。
個小屁孩,腦子裏不幹不淨的,之前都是裝純呢。
後頭的谯笪君吾卻在想:她這是害羞了?不,她一定是惱羞成怒了,準備殺我。
——————
人跟人是有差別的,廢太子的上限在于生火,魔女的下限是不僅能生火還能烤雞烤兔以及清甜的山梨。
她出去沒一會就回來了,搞定了一切,吃了東西後更是神采奕奕,仿佛真的補足了元氣,倒是谯笪君吾因為感冒,連吃東西都沒啥胃口了。
“真不吃?”
“嗯,沒什麽胃口。”
他以為虞卿還會勸他,結果沒有,這人吃完了烤兔後又去摸烤雞,俨然要自己解決。
不是,你就真不給我吃了?
你就真自己吃?
你是豬嗎?
“等等,我還是吃點吧,畢竟不吃東西會很虛弱。”
虞卿睨了他一眼,把最好吃的倆雞翅膀都折下來了,其餘給他。
谯笪君吾:“...”
魔女就是魔女,呸!
不過一上嘴...咦,味道還真不錯。
嘴裏有了滋味,谯笪君吾也察覺到虞卿這人估計還是有點良心的,在反饋他昨晚的照顧,所以他現在正虛弱,倒是可以借機問些事。
“你的傷,是否需要那上古秘藏裏面的寶物才能恢複?”
他想過了,對于虞卿而言,錢財這些東西都是虛的,她有能力僞裝地瓜大人,要弄錢易如反掌。
武林人麽,不要財富,那要的就是武功秘籍或者有利于身體的某些寶物。
本身她若是魔教聖女,什麽樣的傷勢讓她都壓不住?非要帶傷來抓他,且又跟魔教之人有所間隙的樣子。
必是關乎性命從內傷。
想到之前那些離譜的傳言,可能有些事也非以訛傳訛。
這個女人跟魔教并非一體,于此前幹掉老教主的過程中吃了大虧,跟那位新上位的教主也不是一路的——至少眼下看起來如此。
“是。”虞卿竟沒有否認。
谯笪君吾看了下她的神色,又問:“那你的傷這段時間就好不了了?如果還有什麽敵人來,你難以應對?”
這是衡量她的武力價值?
虞卿似笑非笑,“你說的敵人是那些個朝廷鷹犬?”
谯笪君吾正了下臉色,慢吞吞道:“也不見得只是他們,我猜...你背後也有追兵吧,我說的不是那些正道之人,而是魔教。”
那青狐必然也知道她受傷了,這才敢冒犯,若他知道,其他魔教中人呢?
正道之中尚且不缺殺人奪寶的僞君子,何況魔教。
他得讓她明白,他們的處境是一樣的,誰也不比誰高貴。
“自然有,而且強者無數,但凡我身份暴露,來追殺的人可比那些朝廷的酒囊飯袋厲害多了。”
谯笪君吾目光微閃,終于說出自己的目的,“那麽,帶着我很可能拖累你啊,畢竟我不會武功,當然,我不是想逃走的意思,就是覺得...如果我會武功,那就好了.你也不會那麽累。”
吃着雞翅膀的虞卿眸色微動。
“你想學武?”
這麽主動麽,倒是免了她一番算計。
果然,壓迫之下必有反抗,他這是被自己欺負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