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您住的時間長。我看您的訂單,您是一個人是嗎?”
“是的。”客人仔細打量了一下院子裏的狀況,問:“你們這兒這麽多人啊?”
“哦,我們今天晚上正好在開派對。是為了慶祝我們老板娘和另一位客人的生日,以及順便過個兒童節。
所以邀請了很多朋友過來,平時其實是很安靜的,我們一共就七間客房。
您來得正是時候,一會兒我們放好行李,您就可以加入我們的派對啦,我們今天晚上有……”
“你們老板娘的生日不是明天嗎?”諾恩話還未完,就被阿斯打斷了。
諾恩正在疑惑中,阿斯的問題卻并沒有完:“你們老板娘在嗎?她平時也住這裏嗎?”
正當這時,諾恩和阿斯已然走到了院子的中間,在前面帶路的諾恩擡起頭來,迎來的是赫雅、納威和桃樂的目光,只是三人目光更像是穿過她,望向了她的身後。
諾恩也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一來是被她們三人的目光所引導,二來是她想确認一下客人是否還跟在她後面,剛剛客人的問題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呢。
然而轉過頭之後的諾恩,看到的是停在她身後的阿斯,直勾勾地看着她們正前方的赫雅。
諾恩聯想起阿斯問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于是她又看了看赫雅,發現赫雅也正看着阿斯,臉上盡是驚慌失措,眼神裏有一種諾恩從未見過的柔弱;是的,就是柔弱。
如果說從前的赫雅就是真實的她的話,那麽此刻的赫雅一定是假的;
如果非要說此刻柔弱的赫雅才是真實的話,那麽從前大半年來諾恩所看到的赫雅就全都是假的。
此刻赫雅的神情,就是如此颠覆諾恩認知的樣子。正當諾恩、桃樂、甚至納威都在疑惑,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的時候,是阿斯忽然堅定地開了口:“赫雅……”
17、再見故人面如雪
赫雅回過了神,也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漠。她不再看那位神秘的客人,而是對諾恩說:“好好招呼客人啊!”
Advertisement
繼而又轉向身,接過納威手上的烤肉,然後就自顧自地跟桃樂和納威聊起來。
諾恩看了看阿斯,這位客人還停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顯得有些舉手無措。諾恩向阿斯擺了擺手,示意她跟上自己。
在路過自己房間的時候,諾恩對阿斯說:“我就住這裏,平時如果公共區域找不到我,歡迎随時來敲我的門。”
她見阿斯沒有反應,于是又加了一句:“老板娘就住我隔壁。”
這時阿斯才擡起頭看了一眼諾恩所指的方向,眼裏浮現出一絲慰藉。
諾恩借勢追問了一句:“感覺您好像跟我們老板娘很熟的樣子,所以你們……”
“就當我們是老相識吧!老板娘平時都住在民宿裏對嗎?”
“差不多。”
“那就好,我還有很多時間。”阿斯自言自語道。
最後她們終于走到了阿斯預定的房間門口。諾恩為阿斯開了門,簡單介紹了一下房間的設施,歡迎她收拾好後随時加入她們的派對,就離開了。
自那以後,盡管整個赫拉之家依然陷在一片派對的喧嘩中,但這其中的氣氛好像有了一些無形中的變化。
赫雅變得越來越心不在焉。納威開始固執地一直陪在她身邊,連看她的眼神裏都多了一絲擔憂。
桃樂仿佛也意識到了些什麽,但她知道此時并沒有開口的餘地,于是她對自己的這場生日派對也變得有些不專注起來。
諾恩更是像心裏揣了五百個問號,她時而緊盯着赫雅,時而看一看阿斯房間的方向,跟她預想的不一樣的是,阿斯那天晚上并沒有加入到她們的派對中來。
最後臨近午夜,大家聚在院子中央,一起嗨唱了生日歌,分割完一個三層大蛋糕之後,就一歡而散了。
諾恩有留意到納威臨走時問赫雅是否需要跟她去米拉,又或者她留下來陪赫雅?赫雅只是無力地搖了搖頭,然後就回屋了。
桃樂那天有些微醺,也許是之前嗨得過于起勁,結束時她的身體明顯已經乏力。
于是諾恩以自己忙碌了一天也特別累為由,将桃樂哄回了自己的房間。
桃樂也無力掙紮了,順意在諾恩的照顧下,很快就爬回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待諾恩回屋洗好澡躺在床上,已然過了午夜一點了。諾恩聽見外面的海風呼呼地吹,覺得有些惬意,也就起身将窗戶打開,想要透透氣。卻不料開窗的一瞬間,正好聽見赫雅房間的敲門聲。
諾恩警覺地關掉自己房間的燈,躲在了窗簾後的一片漆黑裏。
她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站在赫雅門口敲門的,正是她猜想的阿斯。
阿斯敲門的聲音很小,也很溫柔。她也許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堅持下去。還好沒過多久,赫雅開了門。
諾恩聽到開門聲後,是一陣沉默,繼而是阿斯打破了僵局:“赫雅,是我。”
“你來幹什麽?”赫雅的聲音比平日裏還要冷漠。
“你知道我來幹什麽?”
“已經四年了。抱歉,我真不知道你來幹什麽。也請你不要打擾我現在的生活。”
說罷諾恩聽到一陣堅決的關門聲,正如赫雅說這句話的語氣一樣。
諾恩看見阿斯在赫雅門口站了一小會兒,就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諾恩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昏昏沉沉的腦子裏開始無意識地琢磨起這幾句話:“什麽叫做四年了?什麽叫做赫雅知道阿斯為什麽來?她們到底是什麽關系?阿斯到底是誰?”
迷迷糊糊中,諾恩已經進入淺淺的睡眠中,卻又被一陣關門的聲音所驚醒。
諾恩意識到這還是從赫雅房間傳來的,于是她條件反射般地再次站在了窗簾後,看見還穿着派對時那身衣服的赫雅往廚房走去。
諾恩知道赫雅要做什麽,她覺得這種情況下,女人不開心的幾率應該很大。她甚至沒有猶豫,抓了一件外套,也趕緊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赫雅應該是感知到了身後跟着的諾恩,她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在上到露臺開燈的那瞬間,小聲地說了一句:“今晚你最好不要管我。”
諾恩聽得出女人倔強的語氣,于是她也小聲地回:“我也想吃冰淇淋了。”
赫雅再沒有說話,像是得到了赫雅認可的諾恩,就趕緊走在了女人的前面。
她打開廚房的燈,又徑直去冰箱裏翻出冰淇淋,然後趕緊去抽屜裏找出赫雅偏愛的那支勺子,最後還不忘順了兩只小碗。
愣在廚房中間赫雅此時有些忍不住笑了。她依然沒說話,只是坐了下來,默默地開始挖冰淇淋。
赫雅今天吃得有些快,快的速度讓諾恩忍不住擔心起來,于是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可能也只是想分散赫雅的注意力而已,諾恩小心翼翼地問:“你認識阿斯是嗎?”
赫雅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顯得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
“感覺她的出現讓你很不開心。”諾恩繼續說。
諾恩的話還真的讓赫雅吃冰淇淋的速度慢了下來,她緩了一會兒,說:“就,你知道,我們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人和事。其實也無所謂了,我只是不想看到她而已。”
諾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想了一下,安慰赫雅說:“不開心的人和事,也是一種經歷。也許它們的出現也會有積極的意義。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或絕對的壞,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赫雅終于擡起頭看了看諾恩,臉上居然有了笑意,整個人也像是活了過來,眼神裏甚至裝了一絲邪惡。
她放下勺子,看着諾恩說:“我看到我房間裏的音響了,很酷,謝謝你,以後不要再買這麽貴的東西給我了。還有今晚,也謝謝你。”
諾恩有些不好意思,她沒有想到赫雅會當面跟她提起音響的事,她生怕自己的私情被赫雅戳穿,于是她趕緊掩飾說:“你怎麽知道是我送的,也可能是納威送的。”
“納威送我的不是這個,不要騙我啦,小朋友!”說罷赫雅沖着諾恩寵溺的一笑,站起身就準備撤了。
諾恩先是呆了一下,趁赫雅還未踏出廚房時趕緊補了一句:“生日快樂,老板娘。早點休息哦!”
“好,晚安,辛苦你收拾了。”
于是那個夜晚剩下的時間,諾恩心裏裝着的五百個問號,全都換成了赫雅的那聲「小朋友」,和那個諾恩曾經羨慕桃樂所擁有過的,寵溺的笑。
18、暗潮湧動
第二天早上諾恩居然起得早,她一起來後就忙着打掃院子和為客人們準備早餐。
那天上午赫拉之家也無比的安靜,大概是因為歡騰了大半夜的人們都累了吧。
直到都快臨近中午了,餐廳還只有諾恩、貝姨和三三兩兩的客人,連桃樂都不見了蹤影,諾恩也完全沒有見着赫雅和阿斯的身影。
待諾恩和貝姨終于收拾好用剩的早餐,諾恩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一找阿斯,畢竟她還沒有完善入住手續,這時候只見桃樂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桃樂徑直跑到諾恩的工位上,略顯神秘又一副八卦的神情對諾恩小聲地說:“诶诶诶,昨晚那個新客人,叫什麽來着?”
“阿斯?”
“對對!就是她!她是不是跟老板娘有奸情?”
“我咋知道?但她倆好像認識。”
“我剛看見她們了!”桃樂激動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諾恩一面豎起耳朵,一面将自己的杯子遞給桃樂,示意她喝點水,警覺地問:“在哪裏?”
桃樂接過水喝了一口,繼續說:“就在樓下啊!我剛過來的時候,看見那個阿斯和老板娘站在車子那邊。感覺老板娘是準備開車出去,然後那個阿斯抵着她的門不準她走的樣子。我覺得有戲啊,然後我就躲在樓梯後面偷聽哈哈哈笑死我了,太好玩了。”
“然後呢?你聽到什麽了?阿斯不會在欺負老板娘吧!”
“那倒沒有,誰敢欺負赫雅呀可真行!”
“那你聽到什麽了?”諾恩瞪大了眼睛。
“模模糊糊,聽得不全。就聽到那個阿斯問老板娘說為什麽之前要忽然玩失蹤,說老板娘換了住址換了電話注銷了所有的社交賬號,讓阿斯找得很辛苦。然後阿斯還說還以為那夜之後會是她們新的開始。”
桃樂居然一邊說一邊竊喜起來,仿佛全世界最大的秘密都被她掌握了一般。
“老板娘說什麽?”
“老板娘?好冷漠的啊,她好像說什麽只是普通朋友一場而已,不至于什麽的。反正我就聽清了普通朋友這幾個字。”
“然後呢?”諾恩的心放下了一點點。
“然後阿斯還說了些什麽,但是聲音越來越小,我真聽不清了。不過說了一會兒,诶,你猜怎麽着?老板娘居然坐着阿斯的車出去了。”
“啊?”諾恩驚掉了下巴。
“她倆到底啥關系啊這麽神秘!哎呀好想知道呀!!老板娘今天生日,居然就跟着那個新來的出去了,不一般啊!”桃樂偷瞄着諾恩,像是故意要刺激她。
“我還想知道呢!上哪兒去知道呀!!”諾恩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诶!我知道!”桃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驚呼起來:“我們!可以!去找!納威!哈哈哈,她肯定知道!趕緊的,我們去米拉啊,正好赫雅連車都沒開走,而且她人又不在。好不好啊?好不好啊啊啊!”
桃樂此時激動得像是得了失心瘋,諾恩心想果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但她自己卻也立馬跑去給廚房的貝姨打了一聲招呼,就拉着桃樂開車去了。
待她們風風火火趕到NAWEI的時候,店的大門還緊閉着。
諾恩反而松了一口氣,她原本是有些擔心會在這裏撞到赫雅的,如此看來,赫雅應該是與阿斯去了其他地方,如此說來,今天八卦成功的機率極大。
吃了閉門羹的桃樂督促着諾恩趕緊給納威打電話,于是幾分鐘後,穿着睡衣完全狀況外的納威終于半眯着眼睛,給她們開了門。
一進門後桃樂就纏着納威要她趕緊從實招來。納威一副莫名其妙又好氣又好笑的說:“真不知道跟我有什麽關系!覺也不讓我睡!你們兩個小孩真的是有毒,你們老板娘的事幹嘛次次都來問我,我都說了無數次了,我跟她沒關系沒關系!”
桃樂正要抓狂,諾恩卻淡定地說:“不可能,你肯定知道阿斯的事。昨晚我看到你的表情了,你明明就是一副什麽都知道的表情!”
桃樂聽到這裏立馬樂了,她對着諾恩豎起大拇指,繼續纏着納威“趕緊啊!趕緊啊!”
納威徹底無奈地搖搖頭,說:“我的祖宗們,先讓我吃點東西總可以吧?!”
桃樂和諾恩終于安靜下來,坐在吧臺一直用緊迫的眼神監督納威。
待納威做好三份松餅和三杯咖啡坐下來,她也終于肯邊吃邊開口了:“告訴你們也無妨。不也就赫雅跟阿斯那點破事兒嗎?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你們至于嗎?!”
桃樂和諾恩只顧手托着下巴盯着納威,一副做好了要認真傾聽的準備,附和着點點頭。
“赫雅其實還有一個哥哥……”翹着二郎腿,一邊吃早餐的納威,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起赫雅的事來……
赫雅其實還有一個哥哥,她父母更疼愛她的哥哥,導致她哥從小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孩,長大了之後變成媽寶男,繼而變為廢青。
赫雅就是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起來的,所以她受不了她那嚣張跋扈的哥哥,受不了她重男輕女的父母,受不了她周遭見風使舵的人們,更受不了男人;
所以她不信人性,也從不付出感情,這其實是她的一種自我保護,如果沒有這層自我保護,她可能就沒辦法很好的活下來。
而阿斯家和赫雅家,說起來應該算是世交。阿斯爸爸和赫雅爸爸是大學同學兼舍友,關系鐵到堪比親兄弟。
兩家的關系一直都很好,經常聚會,兩家人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住同一棟樓。
阿斯是她家的獨生女,她父母也給了她很好的成長氛圍,所以跟赫雅比起來,阿斯一直是一個有點假小子性格特別活潑開朗的小孩。
從小,阿斯和赫雅就經常見面,她們甚至可以說是一同長大。
她們小學和中學都讀同一所學校,家也住在一棟樓裏,兩家人又常常聚在一起,所以她倆幾乎每天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不過小時候的赫雅并不喜歡阿斯。阿斯的性格,反而是跟赫雅的哥哥玩得更好。
那時候的阿斯,整天都在小區附近與一群小夥伴瘋跑,要麽就是在學校跟一群男孩追打玩鬧;
哪怕是在赫雅家做客的時候,也是跟赫雅的哥哥在一旁搗騰那些男孩子們的玩意兒。
有時候阿斯也會嘗試主動接近赫雅,但那時候的赫雅,已經是一個喜歡獨處的酷酷的小女孩,既然她瞧不起她哥,她也就絕對不會瞧得上阿斯。
直到赫雅讀大學時……
19、暧昧
直到赫雅讀大學時,她倆居然好巧不巧完全沒有商量地,考入了鄰城的同一所大學。
同作為背井離鄉去讀書的孩子,雖然她倆并沒有讀同一個專業,但是剛踏入大學生活的時候,在異鄉無依無靠的她們只能互相照顧,于是阿斯與赫雅自然從那時開始關系變得密切了許多。
好吧,其實也并非那麽自然,以赫雅的性格,她絕不會輕易改變自己對他人的看法。
剛開始她依然是一副完全不想搭理阿斯的态度,是兩家的家長,為了鍛煉她倆的獨立能力,也為了培養她倆以後能相互照應的習慣,在入學的新生季,為她倆定了一起去大學報道的火車票。
赫雅原本是全程冷漠臉的,只是後來在火車上,赫雅車票所對應的位置空調口壞了,無情的冷風幾乎是直直地拍打在她的臉上。
細心的阿斯,在坐上車的五分鐘內就發現了這個問題,她二話不說,就将赫雅生拉硬拽到自己的位置上,接下來的四五個小時裏,都是阿斯頂在那口冷風下。
坐在一旁的赫雅當然清楚知道發生了什麽,盡管阿斯後來從行李中翻了件外套穿上,但赫雅還是可以看到阿斯的發型都被吹得亂掉。很多時候,阿斯連睜開眼睛都困難。
赫雅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生平第一次,心裏忽然湧現出了一股暖流,像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沸水,緩緩滑過她原本結着厚厚一層冰的心。
雖然那股暖流的能量還遠遠不足以融化那層厚厚的冰,但讓赫雅對阿斯有所改觀,是綽綽有餘了。
後來進了大學後,由于不同專業,她們都有各自不同的社交圈,不過四年大學時光裏,總是不乏兩人單獨相聚的時刻。更別說幾乎每一年假期,倆人都是相伴回家和返校的。
那時候兩家人的聚會裏,阿斯也終于不再同赫雅哥哥一起玩耍了,大多數時候,她都會選擇坐在赫雅身邊。
其實對于赫雅來說,阿斯是一個還不錯的朋友。在兩人背井離鄉的那四年裏,大多數時候都是阿斯在照顧赫雅,畢竟赫雅的性格從小就沒怎麽變過,她不太愛交朋友,整天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有距離感。
所以那時候都是阿斯主動找赫雅,每周約她吃個飯,期末時約她泡讀書館,東西買多了也總會主動拿一些到赫雅的宿舍;
甚至連阿斯自己有女朋友的時候,也絲毫不會減少對赫雅的關心。
四年裏,赫雅越來越習慣于阿斯的陪伴,她對阿斯,也終究有了她曾經從不需要的依賴感。
當她需要一個朋友的時候,比如喝一次小酒,分享一個好消息的時候,她也就總是會第一時間找阿斯。
阿斯是否是赫雅這輩子唯一有過依賴感的人,誰也說不清。
那時候赫雅就已經是個常常在外面花天酒地、沾花惹草卻絕不留足跡的人了。
而阿斯,她換女朋友的速度雖說遠不及赫雅換枕邊人的速度。但說真的,也好不到哪裏去。
有時候,甚至赫雅剛在前一天無意中嘟囔了一次“你那什麽小女友啊?不喜歡!!”,第二天阿斯就宣布恢複單身,第三天,就帶着新的女友出現在赫雅的面前。
赫雅有時會無奈地搖頭:“你是個渣女吧?怎麽那麽多女朋友?”
阿斯也總是得意地回:“沒辦法,追我的人太多,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帥吧!”
末了還得戳一下赫雅:“話說,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那四年裏她們的友誼風平浪靜,甚是和諧。四年後的畢業季,阿斯選擇了回家鄉參加工作,赫雅則考去了一個更遙遠的城市繼續讀碩士,從此二人分道揚镳。
自此以後,兩人的人生道路其實就開始有了些許不同,正如二人小時候的性格一樣。
阿斯一直是那個更随主流的人,至少在關于社會地位的奮鬥上是這樣的。
她更傳統,因此在她二十幾歲的光陰裏,她追求的一直是如何掙更多的錢,如何生活得更好,以及如何讓周遭瞧得起自己。
而赫雅,從小就缺愛的她,縱然骨子對愛的渴望其實比常人來得更強烈,但早已看盡人性暗黑的她更理智地将自己對愛的渴望全部轉換成了對學術的興趣,而學術,又會讓她,變得更為冷漠。
因此二十幾歲時的赫雅,也跟小時候沒有什麽不同,人們除了覺得她很酷很冷很神秘之外,對她再沒有任何看法,甚至都不認為她與他們,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
那些年阿斯與赫雅還是維持着朋友的關系,定期的聯系,日常的關心,節假日兩家人相聚時的重逢。
赫雅有過越來越多的枕邊人,阿斯也換了越來越多的女友。
要說那些年的她們真有什麽矛盾的話,無非就是阿斯時常抱怨說她的女友又吃赫雅的醋了,赫雅怼她:“你的女人為何事兒總那麽多?!”
阿斯就附和說:“對,何不分掉這個算了。”
赫雅有時候也會逗她:“要是真愛就留着,朋友哪能跟真愛比?”
而阿斯的回複永遠都是:“真沒那麽愛!”
話說回來,阿斯對赫雅是真的有些寵。就拿赫雅生日的事來說吧,赫雅小時候不愛過生日,因為哥哥的生日永遠都比自己的盛大。
華麗的派對,山一樣高的禮物,滿桌子的山珍海味,甚至還有抛下她的全家旅行。
而赫雅的生日,如果沒被忘記,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而沒被忘記的那些日子裏,也頂多就是一個小小的蛋糕就打發。
後來是阿斯讓赫雅開始喜歡上自己生日的。自赫雅獨自去到遙遠的城市開始讀碩士的那一年起,每一年六月一日的傍晚或晚上,阿斯一定會出現在赫雅的房門外,帶着一個六寸的蛋糕,和每一年都不一樣的禮物。
說起那份禮物,也逐漸變成赫雅的期望,因為它一定會是阿斯根據過去一年赫雅與自己的對話中透露出的蛛絲馬跡去尋得的。
阿斯說生日蛋糕一定要在生日的第一分鐘就吃到,這樣才可以盡可能拉長過生日的感覺,所以每一年,她們都是六月一日的午夜就開始吃赫雅的生日蛋糕。
通常第二天,也就是赫雅生日的當天,工作再忙的阿斯都會請假陪赫雅一起度過。
于是赫雅從二十二歲起,居然開始喜歡上了過自己的生日。
自那以後,赫雅讀完碩士還留在母校所在地工作了好些年,因此每年的六月二日就變成了她和阿斯每一年的狂歡日。
這件事一直持續到赫雅三十一歲,那時她才恍然大悟,她的此生,居然從來沒有在自己生日的這天工作過。而這事兒,全都要怪阿斯。
赫雅三十歲的那年,六月一日的傍晚,赫雅知道阿斯會準時出現,因此已經在手機上點好外賣。
這時候有人敲門,赫雅欣然開門,看見這一次的阿斯,不僅提着蛋糕,還拖了兩個巨大的行李箱。
這是赫雅從未見識過的場面,她打趣道:“哎喲,這又是哪一出呢?我有點不懂了。”
阿斯得意又略顯神秘地說:“給你準備的生日大驚喜,猜猜是啥?”
20、粉色質疑
“給我準備了整整兩箱子禮物?我很滿意!”赫雅伸出了手。
“少做夢!”阿斯将蛋糕遞給赫雅,再艱難地将箱子拖進了房門,然後脫掉鞋子,大肆地走進客廳,一屁股躺在赫雅的沙發上,說:“我往些年住的那間房還在的是吧?這次徹底留給我了哦!”
“啊?”赫雅快要翻起白眼。
“我認真的,我升管理層了,給總部申請了帶這邊的分公司。怎麽樣?!看我夠惦記你吧!還不趕緊知恩圖報!”
“什麽玩意兒?!到這兒來工作?然後每天在我家蹭吃蹭喝蹭住?我還感謝你?你咋不滾一邊兒去!”赫雅的語氣卻明顯與這話的內容不符。
阿斯得意地坐起身:“感不感謝我吧!就一句話!”
赫雅把手中的蛋糕放在餐桌上,仔細打量着蛋糕說:“今年的蛋糕有些極簡啊,我喜歡!行吧,那就感謝你吧!”
說罷赫雅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你女人呢?先說,不準帶人回我家來,我有潔癖!”
“早分了,當然要到這兒來重新找啊!知道啦!找到我就搬走!切,只是暫住暫住,真以為我稀罕住你這兒?!會跟你平攤所有費用啦!我養你都行,我都管理層了,還養不起你嗎?”
“滾犢子吧你!”
于是,在阿斯和赫雅三十歲的那一年,「青梅竹馬」的兩人,居然意外的開始「同居」了。
聽到這裏,諾恩和桃樂交換了一個眼神,桃樂忍不住對着納威嘟囔起來:“阿斯很帥嗎?!不覺得呀!我覺得你和諾恩都比那個阿斯帥多了好嗎!!”
原本正在喝咖啡的納威,聽到桃樂的這席話,差點被嗆到:“我只負責複述故事,并不負責查證事實啊!故事還要不要聽?”
“要要,所以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諾恩着急地問。
“四年前,那就是老板娘三十一歲的時候,剛已經講到三十歲了,快了快了,趕緊的!”桃樂也立馬嚷嚷起來。
納威喝光了杯中的咖啡,繼續講了下去……
赫雅與阿斯的同居生活一開始還算和諧,畢竟兩人相識了那麽久,彼此的脾性和習慣都早已摸透。
就如她們讀大學時那般,不,阿斯對赫雅的照顧,與大學時代相比,甚至有過之。
赫雅始終是一個生活在天上的人,她不大會照顧自己,或者說并不在乎照顧自己,她從不做飯,自己的房子也很少收拾。
阿斯住進來之後,家務基本都是她主動在做,如果阿斯工作太忙,她也一定會記得請阿姨來打掃。只要時間充裕,阿斯也會做飯。
那時候赫雅還帶着一個小團隊做一些臨時性的項目。也就是說,那時候赫雅還會固定去上班,所以赫雅每日的工作餐幾乎都包在了阿斯的身上,要麽是阿斯精心準備的便當,要麽是阿斯提前定好的外賣。
赫雅早就習慣了阿斯的照顧,所以前半年兩人相處得也算愉快,阿斯也真的從來沒有帶過其他人回家,至于阿斯的私生活到底是怎麽回事,赫雅就不太清楚了。
兩人在大多數的時間裏,還是像普通室友那樣,生活中盡量照應,精神上留足空間。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那一年的十二月,那是赫雅和阿斯少有的能在一起過的聖誕季。
阿斯很早就提醒赫雅說平安夜一定要空出來,她已預定好餐廳一起慶祝。
于是平安夜那個晚上,赫雅被阿斯帶去了當地最富盛名的空中餐廳用了晚餐,雖然在赫雅看來,這晚餐與平時相比,也并沒有什麽不同。
倒是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工作中的小夥伴們問起赫雅怎麽過的平安夜,赫雅随口提及前一晚去用餐的餐廳。
同組一些妹子立馬露出八卦的神情,激動地推推赫雅,追問道是不是戀愛了?
赫雅一頭霧水,妹子們解釋,原來阿斯帶赫雅就餐的餐廳,在平安夜只推出了情侶套餐,價格算得上是土豪中的土豪,而且一位難求,需至少提前三個月預定,可謂是要真正的有情有心之人才能在平安夜吃上赫雅吃到的那頓飯。
末了,那群八卦妹子們結合平時赫雅的便當,和偶爾的私生活分享,都斷言道赫雅的室友一定是愛上了赫雅,只是沒有心的赫雅完全沒意識到而已。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赫雅頭一次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阿斯可能喜歡自己?那麽阿斯和自己,有可能嗎?
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裏,赫雅的腦子裏就像是放起了電影,固執地無法暫停地沒法逃離地,阿斯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幀畫面,就像是開了水龍頭的水一樣,随着赫雅的記憶一瀉而下,川流不息,變成一部超長的電影。
赫雅也就是在那幾天的某一個瞬間,忽然明白普魯斯特所寫下的那本《追憶似水年華》的底層邏輯:原來人是真的可以,在回憶過去的時候,真實地陷入某種感情。
也就是在那之後的幾天裏,赫雅每每回家看到阿斯的時候,縱然二者的境況全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阿斯還是一如既往的那個阿斯,赫雅卻明顯地感覺到,也是她生平唯一一次感覺到,她身軀裏那顆冰封的心,當靠近阿斯的時候,仿佛被一種熾熱的溫度給融化了些許。
最後,反而是那幾天的赫雅不太好過,她的腦子裏每天都在放電影,當電影中場休息的時候,她又陷入漩渦般的思考,思考一個她從未覺得有可能的問題。
她有些痛苦,但痛苦裏好像又夾雜着一絲隐隐約約的甜蜜。
一周後的那個周末,晚起的赫雅吃完阿斯做的早午餐後,看見阿斯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心情看起來也不錯的樣子。
赫雅的內心忽然湧現出一種強烈的意識,實話說她之前根本沒有計劃過,但她卻很清楚,那就是當下的她想要做的事情。
于是她堅定地走到阿斯的面前,定了好一會兒,卻一直沒有開口。
倒是阿斯擡起頭看了看她,問道:“怎麽了?”
赫雅看着她,沒有過多的開場,一個直白的問句就抛了過去:“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又是唱哪出?”阿斯的眼裏瞬間裝滿疑惑。
“你認真回答。”
“诶你別鬧了!我們是永遠的朋友啊,不是嗎?”阿斯的樣子倒是顯得真誠。
赫雅眯着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繼續說:“如果我說我想跟你在一起試試看,你覺得怎麽樣?”
這回倒像是阿斯被吓到了,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笑起來:“那不可能啊!你又不是會接受固定伴侶的人!”
“你不要岔開話題,回答我可以還是不可以就行!”赫雅的樣子開始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21、透明等待
阿斯的神情有些凝重,她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