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事末尾
轟隆隆的雷聲,大地為之顫動。
國師奚承被洛秋輕易地壓在身下,他身子骨似乎不太好,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掙了掙,沒掙開。
“不是我。”奚承斂下眼眸,沒有看她。
洛秋聽到皇兄的聲音,立馬放開國師。但她轉頭看到的便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眼中光芒消失。
看着面色逐漸變灰的皇兄,她既哭又笑。曾幾何時,她總是對皇兄獨愛華服嗤之以鼻。而如今,卻覺得心酸難耐。
小時候,父皇子女多。母妃縱然生下他們兄妹倆,卻仍不能擁有獨立的宮殿。他們母子三人住在德妃的側殿,寄人籬下。
縱然皆為龍子鳳女,但也有高低等級之分。德妃雖然被封“德”稱好,但卻是無德之人。她從不約束子女的行為,任由他們随意欺淩洛秋他們。
皇兄時常被他們捉弄穿太監的衣服,或者穿宮女的衣服。他也因此在登基後,有了這樣一個癖好。
洛秋替他整理捋好被角,忍着淚笑道:“阿妹一定替阿兄定制最好看的衣服。”
國師奚承面色如常站起來,只是耳後出現了一抹薄紅。他命令禦林軍将參加祈福的僧人盡數捉拿。而修零茫然不知地看向長公主:“長公主,國師為何不問青紅皂白就為難我們出家之人?”
“長公主懷疑本座,本座能夠理解。”奚承看着他被士兵牢牢地掌控住後,才緩緩說道。
洛秋擡頭,看向他:“你是當年因觸怒先帝而抄家的翰林學士之子。”
奚承坦然地承認道:“是。難道長公主要為此事而追究臣嗎?”
禦林軍是國師掌管的一支軍隊。所以他們除了陛下以外,最聽國師的話。
洛秋正在忌憚她周遭的禦林軍,而沒有注意到奚承自稱的變化。
“本宮不是父皇那個老糊塗。”洛秋不屑地冷笑,随後又看向他,“你父親不是罪人,是忠良之臣。”
奚承眨了眨眼睛,鮮少地露出了笑容:“公主懷疑臣因為仇恨而報複你們。臣本來确實有想過的。”
但臣很快意識到,原來是公主你啊。
洛秋警惕地看着他。
奚承很快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又恢複成清冷的模樣,像極了不食煙火的仙人。
他一頭銀發總是披洩下來,用一條墨色的抹額束起。
他琉璃色的眼眸裏像有碎星,看着她:“但是他駕崩後,公主的兄長繼位。臣知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陛下雖然有小小的癖好,但他用人不疑。”
“他大概早就知道臣的身份了。”
“但他還是讓臣去游說了。”奚承看着死去的皇帝,“華國的京都是臣的生養之地,春日的楊柳,夏日的清荷……四時風光皆是就是美好回憶。”
“而陛下政事勤懇,體恤百姓。長公主雖與陛下一樣執着于某樣東西,但取之……”奚承頓了頓,嘴角微抿,“取之有道。臣便想,這樣已很好。”
“那你當年對安王說的話……”
奚承眉毛微挑:“公主的消息網還真是廣,這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想來公主是理解臣當時為何如此說的。”
洛秋沉默。當年皇兄接手前任丢下的爛攤子。當時國庫空虛,賦稅苛刻,兵馬荒廢,百姓民憤激昂,正是華國最弱的時候。
文官武将對于之前是小透明的皇兄并不大上心。
三國選擇在這個時機攻打華國。內憂外患之際,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銀發青年主動請纓。而新君主大膽地任命他出使安國。
而這次竟然避免了一場必輸的戰争。他還真得是巧舌如簧,口燦蓮花。
洛秋看向他:“國師,那你可知害死本宮皇兄的人是誰?”
奚承面無表情地看向被禦林軍扣押住的修零:“是他。”
只見這個溫潤的僧人搖頭:“國師何必要讓貧僧一介出家人承擔這個謀害君王的罪名呢?”
“當年大皇子奪嫡失敗,滿門被送進牢獄中。然位于外院的小妾當時沒有被立刻找到。等官兵到的時候,人已不知去向。”
“阿彌陀佛。”修零搖頭,“荒誕。”
“荒誕?”奚承不贊同,“本座闡述的這件事情并不荒誕,是一件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貧僧怎麽可能是那小妾的孩子?”修零淺淺地笑着。
洛秋抿嘴:“國師未曾說過那小妾會有孩子”
“許是貧僧想象力豐富。”修零面不改色地說道。
洛秋看向奚承:“國師還有其它的證據?”
“本座找到當年那座外宅中伺候的仆婦,那人稱男孩胸口有鳥狀的胎記。”
她欲上前,卻見國師已吩咐禦林軍動手了。
果然,他有一個栩栩如生的鳥狀胎記。
奚承漠然地看着他:“兵部尚書和威遠将軍就在今日清晨已伏誅,你的帝王夢可以醒一醒了。”
就算是被扒衣服檢查的時候都沒有變臉的修零這時終于露出了慌亂之色:“你,你沒有證據,怎麽就能下手?”
奚承沒有回答,示意禦林軍将他待下去。
“你們不能殺我,只要我死了。安國就會大兵壓境。”修零面容有些猙獰。
“原來你還勾結安國。”洛秋看他的目光帶着明顯的鄙視。
修零嘴角突然扯起一個詭異的微笑:“公主殿下難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對你的好皇兄下毒的嗎?”
洛秋心中一痛,只待他的解釋。
“我……”
修零沒有說完,突然痛苦地捂住喉嚨,血咕咕地往外湧,發出“嗬嗬”的聲音。
而禦林軍都沒有動手,洛秋只見他手中突然多了一團染紅的鋼線。
“你為何不讓他說?”
奚承避開她的目光:“既然已知主犯和牽連的相關,此人必須盡快處置,不然後患無窮。”
洛秋勉強能夠認同他的觀點,但她總覺得是國師不想讓她聽到後面的話。
“其餘有牽涉之人都不能放過。”她先不去想修零口中的未竟之語,“本宮去為阿兄完成心願。”
奚承欲要叫住她,卻又沒有說。
原本,他想隐瞞皇帝的死因,讓長公主頂替陛下。然而,他又想,女帝大概也不錯吧。
天昭八年,青帝駕崩。青帝之妹上位,成為華國第一位女帝,國號永寧。
洛秋沒有想到她竟然能登基地如此順利。文武百官剛知道之時,舉朝嘩然。
然而在國師奚承一力支持下,最後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就這麽平和地上位了。
為了朝局穩定,洛秋很快登基。然而有一個尾巴沒有解決好。
她與驸馬崇貞的關系。
洛秋還沒有來得及與他合理。按照常理來說,崇貞目前與她還是夫妻關系。
她只要一想到洪皇後版的崇貞,她心中就升起一陣惡寒。
國師奚承聽到她的喃喃自語,沉默了半晌才道:“稱呼他不是皇後,而是帝夫。”
洛秋在宮女的服侍下,拿下沉重華麗的冠冕和龍袍,将發髻拆散。
奚承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言語。
直到洛秋散着頭發,披上輕便的外袍後,發現奚承沒走:“國師何事想說?”
“臣需要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對待後宮。”奚承開口道,聲音依然是之前的清澈好聽。
洛秋摸着下巴,倒是真得認真思考起來:“孤早就有與崇貞和離的念頭了。”
奚承的嗓音微涼:“陛下可知道為何衆大臣剛開始極力反對,但後來卻又沒有聲息了嗎?”
洛秋斜倚在卧榻上,一副慵懶的模樣。她胡亂說道:“大概是他們意識到皇室只剩下孤一人。”
奚承對此不置可否,洛秋看着他說道:“當然,還有國師大人強大的游說能力。”
他搖頭,一字一句地說:“因為陛下是女子,且與驸馬的關系不佳。那麽接下來這些大臣家的孩子就有機會成為皇夫。”
洛秋:……
感情他們還打着這個主意,間接來繼承皇位啊。
洛秋沉吟片刻說道:“國師的意思是讓孤指定一個人做皇夫來維持朝局穩定。”
奚承看着她:“這個人必需有很強大勢力,才能應對來自各個官員的壓力。”
洛秋又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才緩緩道:“國師的意思是讓孤不要休了崇貞,畢竟他們趙家人在整個朝廷上是很有話語權的。”
奚承想要說什麽,卻又被壓制下來。
“國師想要對孤說什麽?”洛秋不解地問道。
“無。”
洛秋看着他大步離開的背影,疑惑道:國師什麽時候走得這麽不溫雅了?
到了晚上,洛秋看着自己寝殿裏的兩個人頭疼極了。
崇貞還是那一張不茍言笑的冷臉,沒有因為如今她是殿下而溫柔幾分。這倒是讓洛秋很是欣賞。
他雖然在感情的事情拎不清,但起碼為人的品性還是不錯的。
然而他旁邊如同跟屁蟲般的女子讓洛秋一見便心生厭煩。
“恭賀長公主殿下榮登大寶。”
崇貞還未說話,一旁的碧瑤倒是先向洛秋道了恭喜。
洛秋不耐煩地揮手,像是在趕什麽令人讨厭的東西。
“崇貞,你要是想見孤。就別把她帶在身邊來惡心我。”
碧瑤聽到她說的話,突然眼淚滾落下來,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洛秋卻見她極煩,又來了。
崇貞解釋道:“你之前曾對我說過要和離。不久前國師登門造訪,告知你有可能改了主意,讓我來尋你。”
“洛洛,我娶你,并不是因為你長公主的身份。”崇貞看着她道,“我知你不喜她,我以為她相看好一戶好人家,等過幾日她便出嫁,不會在我們兩之間造成誤會。”
小白花碧瑤應該是之前沒有聽到風聲,乍一聽到,整個人都快昏厥了。臉色慘白,眼睛張大得毫無美感。
往常見她厭煩的洛秋見她終于真情實感地悲傷了一回,突然興致勃勃地從卧榻中坐起,仔細欣賞了起來。
然後就是作天作地,要死要活。一哭二鬧三上吊,驸馬還真吃這一套。
鬧了一陣子,洛秋看得也累了。她打着哈欠又開始揮手趕客:“走吧,孤累,不想看戲了。”
洛秋入睡前還想着,崇貞還是要和離的好。
第二天,洛秋便與國師說了此事,沒有想到他迅速地同意。
中午,和離書就發放到了趙府家裏,稱這是先帝駕崩前為他們兩人拟的。這樣的話,趙崇貞以後便能自由婚娶。
洛秋拿着毛筆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真是善良。
一旁看着的國師冷不丁說道:“陛下其實并不喜歡驸馬吧。”
洛秋托着下巴,歪頭想了想:“當年他對孤說家裏有一座舍利佛塔,極為漂亮。但是只能傳家裏人,想要得進他們家的門。”
“本宮難道真的是為寶物能夠随意嫁人的人嗎?”洛秋輕笑一聲,“那時曾經喜歡過的。所以才會順着這個可笑的理由嫁人。”
國師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那晚,殿下說願意在與驸馬和離後,再嫁于臣,可還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