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坦誠
白桃擡起手摸了摸剛才被沈斯年碰觸過的地方, 說不出什麽感覺,不疼,卻莫名有點兒癢。
大約是少年無意間溢出的信息素的緣故,剛潤過的嗓子又幹涸得厲害。
她三兩下将那瓶桃子汽水喝了個幹淨, 緩了一會兒這才坐下休息。
“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有事, 你是要走了嗎?”
白桃一邊說着一邊極為自然從陸星鳴手中那裏順了一片黃瓜薯片, 瞧着少年從剛才過來之前就一直站着, 似乎要離開的樣子。
“沒有的事,我是看你被一群omega圍在那裏很為難的樣子, 想要上來幫幫你。”
他的神情很坦然,眼睛看着白桃的時候沒有任何閃躲。
要不是先前沈斯年是對王淇說過要走,估計她都要信了他的鬼話了。
“omega這種群體因為在三性比例中太低, 又仗着alpha很難抵擋他們的信息素,所以向來都挺恃寵而驕的。”
“我知道你是顧忌着,怕傷到他們,只是這些人不說點狠話只會更加得寸進尺。當然,你要是還是覺得為難的話下次可以直接找我,我不介意做你的擋箭牌。”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那紫羅蘭的香氣又不自覺萦繞在白桃的鼻翼之間。
“畢竟我欠你這麽多, 這種程度是我應該做的。”
高啊。
這是王淇腦子裏的第一反應。
她起初還以為沈斯年被陸星鳴打擊到了,要臨陣脫逃了。
不曾想白桃一瓶汽水一根毛巾就把他哄好了不說,他甚至還能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找到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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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這人除了對自己很讨厭的人之外很難說出重話, 尤其難以拒絕對方的善意。
她頂多的站在那裏不動, 等到他們知難而退, 這也的确是最溫和最妥善的處理方式。
畢竟omega面子薄,要是說的太過很有可能會像之前那個給白桃遞水,反被誤解為找她擰瓶蓋的omega一樣, 把人給弄哭了。
白桃估摸着也是怕這點,所以在對待omega的事情上都挺拘謹的。
而沈斯年應該清楚的了解她的性子,順勢提了這麽個建議。
他這個omega都不介意,白桃自然也不會拒絕這麽好使,且随叫随到的擋箭牌。
然而白桃卻拒絕了。
“不用,你是欠了我人情,但是用不着用這種辦法來還。”
白桃将嘴裏的食物咽下去,站在沈斯年的角度想着這件事。
“我倒是無所謂,可你呢?你現在是omega了,他們會誤會你和我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的。”
沈斯年神情一僵,要不是他表情管理向來還算不錯,這時候肯定已經崩了。
“……可陸星鳴也是omega,你們走這麽近也會被誤會吧。”
他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了。
陸星鳴可能會介意,他不介意。就算白桃真要顧忌,也應該是顧忌陸星鳴才是。
“唔星鳴不算。”
“他和我本來就是朋友,而且就算他現在和我避嫌,之後分化期我還要幫他做臨時标記呢,到時候別人想不知道我和他的關系都難。”
白桃話音剛落,不僅是沈斯年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一旁的王淇也是被她這番耿直發言驚得一身冷汗。
大哥,你在幹什麽?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沈斯年對你有意思?
你說話能不能委婉一點?
當着他的面投喂陸星鳴已經夠打擊他了,他還能控制情緒坐在這裏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好好的拒絕就拒絕,幹什麽非要扯什麽臨時标記啊。
倒不是王淇站沈斯年這邊,對他多心疼可憐什麽,主要是她此時夾雜在這莫名其妙的三人修羅場裏,實在是大氣都不敢出。
偏偏當事三人,有兩人渾然不知,一個吃着一個投喂着,配合得極為默契。
襯得沈斯年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般,格格不入。
“……是我想岔了。”
他緊緊攥着手中的毛巾,低聲艱澀地說道。
“我太自作多情了。我都忘了你還有陸星鳴,有他在也輪不到我幫你做什麽擋箭牌。”
這時候一般人聽到這裏多少覺察到些不對勁,可能就此打住了。
但是白桃卻皺眉來了一句。
“你誤會了,我不會拿星鳴做擋箭牌的。”
“……”
救命,誰來救救我。
為什麽我一開始要嘴賤叫沈斯年過來看比賽,為什麽我非要八卦好奇地跟過來?
王淇感覺着周圍驟然凝結下來的空氣,突然覺得這夏日的酷暑多少透着點兒寒意。
她掀了下眼簾,不着痕跡往沈斯年所在方向看了過去。
少年沒說話,低垂着眉眼斂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王淇多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人好好的一腔熱血,這才多久就被打擊了個接二連三。
“老白,你就算不喜歡沈斯年,你說話也別太直……”
她剛想要低聲提醒白桃幾句,結果剛開口沈斯年便站了起來。
少年逆着光站着,身長玉立,那脊背挺直着卻似被打斷般頹靡。
“我家有門禁,我可能得先回去了。”
他深深看了白桃一眼,然後朝着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今天謝謝你們邀請我過來看比賽,我很開心。”
看着這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白桃饒是再遲鈍也覺察出了不對勁。
她張了張嘴想要詢問什麽,沈斯年已經收拾着東西掉頭準備離開了。
“他怎麽了?好像要哭了似的……”
omega之間有着更為敏銳的感知,陸星鳴先前光顧着吃東西了,此時嗅到空氣裏有微澀的花香。
信息素裏的情緒太低落了,他突然覺得嘴裏的食物也沒那麽香甜了。
“我不知道。”
白桃也有些懵逼。
有人欺負他了?
體校的人?應該不是,畢竟剛才她當衆教訓了那個手欠的alpha,沈斯年又是她帶來的人,她還在這兒呢,誰敢對他動手動腳?
等等,還真有一個。
白桃猛地扭頭看向王淇。
“你是不是趁着我打球的時候欺負他了?”
“?”
我還沒說你呢,你倒先倒打一耙了。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明明是你心直口快,把人純情少o的心給傷了。”
“什麽?”
白桃覺得荒謬,不明白自己怎麽心直口快傷到對方了。
“應該是桃子你剛才把人給你買的水給扔了的事情,還有你把蛋糕給了我,沈斯年可能有些難過……”
陸星鳴其實不知道這桃子蛋糕是沈斯年送給白桃的,先前王淇為了轉移注意力拿了半熟芝士給他。
他吃的那個味道正好是桃子味的,也沒多想就順口感嘆了一句之前也吃了個很好吃的桃子蛋糕,就是可惜是白桃同學做的,沒地方賣。
也是這個時候陸星鳴瞧見沈斯年猛地看了過來,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沒了僞裝的平和,冷冽地注視着他。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被他給掐死般窒息。
陸星鳴才後知後覺發現,沈斯年喜歡白桃。
他不是心血來潮轉性來這樣嘈雜的地方看球,只是因為白桃。
意識到這一點的陸星鳴心頭萦繞着一層莫名的罪惡感,雖然是他事先不知道,可就是覺着自己吃了他精心做給白桃的蛋糕很不好。
“桃子,你過去幫我跟他解釋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他給你做的蛋糕。”
白桃皺了皺眉。
這蛋糕是她給陸星鳴的沒錯,可是之前沈斯年給她的時候她說了她不怎麽喜歡吃甜食,可能吃不了多少。
他也沒在意,說要是吃不完和朋友一起分着吃,浪費了不好。
正是因為他這樣說了白桃想着陸星鳴喜歡吃甜食,才收下了那個蛋糕。
這算什麽事?
這年頭omega都是這麽口是心非的嗎,謝峥一個,沈斯年一個。
前者明明是做交易送給她的黑卡,卻限制着她的支配,後者明明是送給她說是還人情的蛋糕,她照着他的話給朋友分享了又鬧脾氣。
早知道之後這麽多事,她當時一個都不要收得了。
“我不去,我又沒做錯什麽,是他自己說……”
白桃話剛說到一半,看到陸星鳴紅着眼眶看着她,不僅如此,一旁的王淇也神情複雜。
前者是自責,後者是譴責。
“你去幫我解釋下吧嗚嗚,他剛才臉色特別不好,信息素也特別難過,嗚嗚嗚嗚都怪我,要是不嘴饞就好了……”
“……”
你看上去可比他難過多了。
白桃壓着心裏的吐槽沒有說出口,見陸星鳴哭得停不下來,頭大得厲害。
“好,我去!你別哭了,我去還不成嗎?”
她将手中的東西放下,見沈斯年還在目光所及處沒有走遠,連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沈斯年走的很慢,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眼睫一動。
“你找我是還有什麽事嗎?”
白桃還沒來得及開口,被他這麽反客為主地問道噎住了一瞬。
“……沒,我看你好像狀态不大好的樣子,有點擔心,就跟上來看看。”
雖然是答應了陸星鳴過來給他解釋清楚,但她心裏還別扭着。
她又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解釋,為什麽要道歉?
正在她這麽悶悶在心裏想着的時候,沈斯年放緩了腳步,走到了她旁邊位置。
離得很近,稍微一動就能碰觸到肩膀。
“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他臉上哪有剛才的失落,此時正好路過一片樹蔭,光斑落下來映照在他的眉眼。
“我從小身體不大好,露天坐太久太陽太熱,我有些中暑,不過已經好多了。不信你摸摸?”
沈斯年突然湊近,在額頭快要碰觸到她額頭的瞬間又停了下來。
白桃瞳孔一縮,往後退了一步。
“不,不用了,你沒事就好。”
被這麽一打岔,白桃也沒精力再留意其他了。
沈斯年不着痕跡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見她并沒有覺察到什麽後心下松了口氣。
白桃把蛋糕送給陸星鳴這件事他的确很生氣,不過不是生氣白桃。
他昨天說讓她吃不了可以分給朋友,他以為那個朋友是王淇,不想竟半路殺出來個陸星鳴。
王淇也就算了,因為怕白桃不願意收下蛋糕,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這樣說的。
可他實在很難大度到白桃把自己的東西分享給別的omega。
不過他并沒有對白桃表露出任何不滿,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她現在頂多只是同學關系。
她把蛋糕給陸星鳴沒有錯,陸星鳴也沒有錯,她只不過是不在意自己而已,這有什麽錯?
沈斯年意識割裂又清醒。
她不在意自己。這樣做沒什麽用處,反倒惹人生厭,适得其反。
這種事情他不占理也沒有立場,他說出來只會讓白桃覺得他無理取鬧,而陸星鳴說出口就不一樣了。
他只需要讓陸星鳴內疚,這就足夠了。
所以他不動聲色的釋放了信息素,omega之間更容易共情。
陸星鳴感知到了,白桃也就知道了。
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沈斯年只字不提桃子蛋糕的事情,只說自己剛才是身體不大舒服,這讓原本還有些賭氣不想解釋的白桃,也沒那麽覺得難以開口了。
“……其實我跟上來不只是看看你有沒有事,我還想給你說一下之前你送我的那個桃子蛋糕的事。”
“那個蛋糕我一個人吃不了,就給星鳴了。他剛才知道那是你的蛋糕心裏很內疚,他讓我給你解釋下。”
她說到這裏一頓,擡眸看向沈斯年。
“你不會介意吧?”
沈斯年搖了搖頭,神情平淡,沒有任何抵觸情緒。
“當然不會,這是我給你的東西,你自然有支配它的權利。別說是給朋友分享了,就算你轉頭把它扔了我也不會多說一句。”
白桃有些意外。
大約是昨天謝峥鬧了那麽一出,她以為omega對這種事情都很排斥,甚至有些無理取鬧的地步。
在聽到沈斯年這番話後她勾唇笑了笑,對他有了不小的改觀。
“你怎麽總覺得我是那種随便把別人給的東西扔掉的人?剛才那是意外,我下次不會了。”
她很少這麽輕松的和沈斯年說過話,見他額發被汗水濡濕,将脖子上挂着的那根毛巾遞了過去。
“你用背面吧,背面我沒用過。”
沈斯年眼睫一動,伸手輕輕接過 。這毛巾一直搭在白桃的脖子上,因為貼着腺體,不可避免沾染上了信息素的味道。
很淡很淡,可能連白桃自己都沒有覺察到。
可是沈斯年卻能清晰感知到。
好想,好想埋進去。
“沈斯年?”
白桃見他直勾勾注視着手中的毛巾沒有動作,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你怎麽了?想什麽呢喚你好幾聲都沒反應。”
“……沒什麽。”
他拿着那根毛巾輕輕貼着額頭碰觸了下,都算不上擦,蜻蜓點水般。
生怕放久了自己的氣息會蓋住上面的信息素。
“這條毛巾我能明天還給你嗎?我從這裏走回家要近半小時,可能還會出汗……”
沈斯年喉結滾了滾,喑啞着聲線,澀然開口。
“我明天洗幹淨再還給你好嗎?”
他又這麽認真重複一遍。
白桃被他這鄭重的架勢覺着有些好笑。
“這本來就是你給我的毛巾,你要用就拿去用呗,還什麽還?”
少年一愣,反應過來後紅了臉。
白桃見他這個慢半拍的樣子覺着更好笑了。
“沈斯年,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我以前還覺得你成天冷着一張臉怪有距離感的,沒想到你也有這麽可愛的一面。”
她莫名被戳中了笑點,還想要再說幾句的時候,發現一旁的少年直勾勾注視着她。
視線灼熱,看得她很不自在。
“那個,我不是在嘲笑你……”
以為沈斯年介意旁人用可愛這種詞調侃他,白桃趕緊解釋道。
“我知道。”
沈斯年眨了眨眼睛,他并沒有生氣,甚至還有些開心地彎了彎唇角。
“你是在誇我,是吧?”
“唔,是在誇你沒錯……”
“那是不是這說明其實你也沒那麽讨厭我,也沒那麽排斥我對嗎?”
白桃一愣,沒反應過來這話題這麽突然跳轉到了讨不讨厭上來了。
讨厭嗎?
她并不讨厭沈斯年,也不讨厭謝峥。
之所以想要和他們保存距離,一方面是因為原文劇情,另一方面是很難忍受他們不顧及她的感受,利用她做完她标記,卻不尊重她。
所以她想要遠離,回歸平靜的生活而已。
要說讨厭,算不上。
只是累了,煩了。
如果沈斯年是現在這樣的話……
“嗯,我不讨厭。”
白桃擡眸看向眼前的少年,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清晰映照着他愕然的神情。
“沈斯年,我不讨厭現在的你。”
少年喉結滾了滾,也不知是緊張還是高興,睫羽顫顫巍巍似風吹而動的枝葉。
“……那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就像你和陸星鳴那樣。”
這一此白桃沒有回答,她雖然不讨厭沈斯年,卻還沒有到和他做朋友的程度。
沈斯年對她這個反應并不意外。
他上前了一步,在距離白桃半步的位置停下。
一片陰影覆了上來,他的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議,低頭輕輕貼近和她平視。
“白桃,我之前和你說過,我說我對你是對人不對事。”
“那不是發熱期我被信息素影響才脫口而出的,這是我的心裏話。”
“因為我知道,那個人不是你。”
白桃瞳孔一縮,猛地擡頭看了過去。
動作太大,兩個人又離得近,她的唇角不可避免擦在了沈斯年的唇角。
兩人同時愣在了原地。
白桃抿着嘴唇,慌亂的往後退了一步,少年也有些尴尬,手腳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你,你剛才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
沈斯年擡起手用手背遮擋着發燙的面頰,別開臉不敢去看白桃。
“你不用害怕,這件事我對誰也沒有提起過。”
“我知道之前霸淩我的那個人不是你,是你的主人格對吧?之前我那麽對你也不是針對你,我以為你那個人,所以一直抗拒着你的标記……”
白桃聽到這裏心下慌亂得厲害。
是因為信息素嗎,信息素的變化讓他發現了什麽嗎?
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她腦子很亂,想要問很多,問他什麽時候發現的,又是怎麽發現的?
然而最後開口卻只是澀然說了這麽一句。
“……你不害怕嗎?”
同樣的身體,卻是不同的靈魂。
像是被奪舍一般。
在白桃進入這個身體的時候原主的靈魂已經消散了,她也不是自願穿到這裏的。
即使如此,她還是對自己占據了別人身體這件事有着很大的不安和恐懼。
她怕被當成異類,同時也因為沒有歸屬感而不安。
“我不害怕。”
夕陽餘晖,眉眼如畫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
她看着他再一次走近。
他指尖微動,小心翼翼試探着将手放在她的腰上,見她沒有推開。
又輕輕将下颌抵在白桃的肩膀。
“我反而很慶幸,慶幸标記我的人是你。”
“白桃,你要是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就推開我,要是願意……”
沈斯年手不自覺收緊抱住她,聲音很輕又很隐約顫抖。
“回應我,好嗎?”
白桃眼睫一動,感受到少年緊緊攥着她的衣服,紫羅蘭的氣息不安又急切的往她身上覆來。
所以他之前對自己那麽忽冷忽熱,是因為沒辦法接受自己對一個霸淩者有了好感。
他自始至終,并不讨厭她。
她心下一動,有釋懷也有和解。
半晌,在沈斯年以為不會得到回應的時候,白桃輕輕回抱了他。
……
白桃将沈斯年送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腦子裏一直在想沈斯年說的話,還有自己就這麽稀裏糊塗答應了他,成為朋友這件事。
他是把她當成了原主的副人格,并不知道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其實對白桃來說,這兩者并沒有什麽區別。
只要他能清楚得分辨自己不是原主,這對于白桃來說就足夠了。
答應和沈斯年做朋友不是她的一時沖動,她在聽到他慶幸标記他的人是自己的時候,鼻子一酸。
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她想着……
既然他願意接受自己,她也願意試着接受他。
這是白桃從穿到這裏這麽久以來,頭一次覺得這樣輕松。
想起了什麽,掏出手機準備把沈斯年的聯系方式重新加回來的時候,餘光一瞥。
看到了自家大門,路燈下站着的一個熟悉的身影
——謝峥。
白桃拿着手機的動作一頓,對方也注意到了她。
兩人四目相對,而後白桃還是走了上去,在距離他一步的位置停下。
她垂眸看向他紅腫的腳踝,前一秒輕松愉悅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層陰郁。
“……你的傷好些了嗎?”
謝峥原以為白桃不會搭理自己,聽到她主動問詢一怔。
“還好,過幾天就好了。”
他頓了頓,感知到白桃身上有淺淡的紫羅蘭香氣,還混雜了隐約的薄荷氣息。
謝峥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問她去了哪裏。
随即咬了下舌尖忍住了。
“……你能給我十分鐘時間嗎?”
“昨晚的事情,我想給你道個歉。”
“道歉?”
謝峥看着白桃一臉“我是不是幻聽了”的表情,神情沉了幾分。
“有那麽難以置信嗎?我做錯了事情道歉不是很正常嗎?”
他這麽憤憤地說了一句,然後在白桃半信半疑的視線下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張紙。
上面密密麻麻寫了滿滿一頁。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看到謝峥紅着耳根,拿着那張紙一字一頓念道。
“針對昨晚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我當時不僅半夜未經允許,貿然跑來你家中打擾了你,還因為你用我給你的卡請了別的omega而生氣,這一點是我無理取鬧了。”
“這是你的東西,你有支配它的權利……不過你下一次要拿我的東西給別人什麽的,你還是小心些,別讓我聽到或者看到,因為我還是很介意。”
他念到這裏停頓了一下,還想要再繼續讀下去的時候。
白桃伸手一把從他手中把那張紙抽了過去。
“?!你幹什麽?還我,我還沒念完呢?”
謝峥想要把東西拿回來。
誰知因為動作太大,牽扯到了傷處,腳下一個踉跄摔了過去。
白桃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輕輕把他帶到了自己身邊。
她扶着他站穩,手從手腕往下移到了他的腰上,扣着他的腰将他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了她身上。
謝峥被她一碰就軟了身子,呼吸有些亂,惱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你,你把東西給我!”
白桃沒有理會他的抗議,将那張紙頁的內容快速浏覽了一遍。
通篇下來全是針對昨天的事情還有自己以前不對的地方的一些列舉分析,還是手寫的。
她憋笑道:“我說你這到底是在道歉還是念檢讨?”
“……我怕到時候說話不過腦子又把事情搞砸了,就提前寫下來了。”
畢竟照着讀總錯不了。
這法子還是他想了一晚上才想到的,畢竟他這暴脾氣,尤其是在面對白桃的時候根本沒辦法冷靜。
不得已,他便只有這麽做了。
謝峥話音剛落,白桃非但沒收斂反而沒忍住笑出了聲。
“不許笑!你要是再敢笑,我……”
他話說到一半,在撞上白桃彎着眉眼的模樣又将話咽了回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笑。
雖然是笑話自己,謝峥卻怎麽也生氣不起來。
“……你笑夠了嗎?”
他薄唇抿着,發絲之下的耳根燙得厲害。
“你要是笑夠了就表個态,到底接受還是不接受?”
緩了一會兒,白桃收斂了笑意。
她擡眸看向緊張得神情緊繃着少年,那雙淺藍色的眸子只映照着她一人。
“抱歉。”
謝峥愕然:“什麽?”
“昨天的事情我也有錯。”
白桃其實事後也有些懊惱自己的沖動,但是卻沒辦法主動低頭。
因為在她看來,以謝峥的性子,在他沒有主動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前,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
與其這樣,倒不如借着這件事狠心斷了。
“其實我很高興你今天能主動來找我道歉,同時也讓我松了口氣,讓我能夠順着臺階下。”
“謝峥,我不是有錯不認,我是覺得每一次似乎我們在一起總是争吵和不歡而散,之前每次都是我在低頭,依賴期也好,還是之前的摩擦也罷,我放低姿态反倒讓你更有恃無恐,讓你覺得我總會原諒你的一切任性和無理取鬧。”
謝峥臉色一白,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發現喉嚨像是被扼住了一般 ,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白桃說的沒錯,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容忍他。
因為仗着是天命,他認為她離不開他,又出于極強的自尊心他彎不下腰,低不下頭。
才一次次導致他們針鋒相對,加劇矛盾。
是他太有恃無恐了。
“對不起……”
謝峥眼眶泛紅,低垂的脖頸宛若天鵝映泉,燈光下白皙的肌膚如玉。
“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