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疼
白桃一直知道, 在這個世界只要被信息素影響到一定程度的大多都會有所失控。尤其是在發熱期,基本沒有理智可言。
只是她沒想到沈斯年會這樣偏執瘋狂。
之前剛穿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因為很多常識都不大懂,查資料也看得一知半解。所以她時不時會從王淇那裏詢問些三性相關的事情。
其中着重問了易感期和發熱期, 前者是怕自己到時候來了沒個準備, 亂了手腳, 後者是覺得自己早晚會有伴侶的, 這些提前了解下準沒錯。
其實王淇對omega的了解也只是紙上談兵,沒什麽經驗, 标記頂多也就那麽一兩次。
不過她之前高一時候交了個小男朋友。
她當時原本是瞅着對方挺高冷,對自己愛搭不理。她被無視的次數多了,心裏憋着一股勁兒, 暗暗發誓一定要把人給追到手。
結果這後來人追到了是追到了,然而這花了兩個月辛辛苦苦追到的男朋友,只交往了不到半個月。王淇就在遇到他發熱期之後,便和人分了手。
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頭大得厲害,控訴着這omega發熱期和平時完全兩個樣子。
什麽溫柔什麽高冷?全都蕩然無存。
先前王淇喜歡的就是對方那副高嶺之花的清冷感,不想發熱期幫忙給他标記安撫時候對方哭着鬧着不讓她離開,黏人得不行。
黏人道倒沒什麽, omega黏人點也好。
只是王淇那個前男友在發熱期那幾天她去哪裏,跟到哪裏,二十四小時做了什麽, 和誰說了什麽話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語氣一不對, 不耐煩了, 對方就會哭個沒完沒了,嘴上還會說着她外面有別的o了,不喜歡不愛他了。
而那個omega并不是和王淇匹配率很高, 只是王淇的等級高壓制住了對方。
造成了天命的錯覺,在發熱期對她有很強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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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沒沈斯年那麽偏執,卻也把王淇折騰得半死。
【啧,別人都說天命好,是命中注定的伴侶,各個都向往得不行。好個屁!我這勉強算體驗了一把被人當成天命的待遇,這簡直就不是人能承受得住的。】
【所以老白,你以後啊找個等級相當,匹配率中規中矩的伴侶就成。別信什麽命中注定,姐們我這就是個慘痛的教訓!】
這是王淇說完這段短暫的感情史之後的感慨,語重心長,發人深省。
那時候的白桃也就聽個熱鬧,沒當回事。
畢竟這天命一萬個人裏頂多也就一兩個人能夠遇到,只要她不像王淇那樣标記等級與自身相比差太多的omega,就不會遇到那樣的困擾。
如今想來真是“啪啪”打臉。
他媽的不僅給她遇到了,還是兩。
白桃看得出沈斯年是認真的,她一走估計對方爬也要爬出來找她。
打暈了也不行,陳叔說不發洩出來,這樣只會讓他清醒過來時更加暴走失控,嚴重者還會損傷腺體。
“……我他媽真是欠你的。”
她沒忍住這麽咒罵了一句,也不管沈斯年什麽反應,黑着臉抓着他衣領跟提溜着什麽雞崽一樣把人給連拽帶拖地扔回了沙發。
沈斯年也沒在意自己被這麽粗魯對待,甚至因為達到了目的唇角不自覺彎起了一個弧度。
他現在清醒又不清醒。
正如王淇所說,發熱期的omega和平時判若兩人。此時的沈斯年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只是他把白桃當成了最親近最喜歡的人。
和其他omega得在标記之後才對标記對象那般不設防不同,沈斯年是單純受到了信息素的影響,又加上之前他被标記過。
他的身體對白桃有本能反應——
這很像是雛鳥情結。
發熱期的omega比起以往對信息素的感知和影響要敏感至少十倍,而沈斯年因為和白桃信息素匹配率太高,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哪怕是虛假的,被迷惑的愛意。
此時也有百分之百的真實。
白桃沉着臉看着對方眼神灼熱,直勾勾盯着自己,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衣服扒了似的。
“聽好了,我只待半個小時。等藥效上來了我就走。”
少年眼睫微動,也不知聽進去了還是壓根兒沒聽。
白桃話音剛落,他手撐着沙發想要靠近,因為剛在地上撐着走了一段,那白襯衫和臉上滿是髒污,就連頭發上也沾染了幾片草葉。
反應到這一點後沈斯年動作一頓,在快要碰觸到白桃的時候停下。
“我想喝水……可以嗎?”
他的聲音很輕,撐着身子稍微坐起了些,眼眸柔和,生怕被拒絕。
這麽小心翼翼地詢問。
白桃紅唇抿着,她不想管他,只是他的嘴唇的确有些幹,說話時候也喑啞。
她嘆了口氣,起身給他接水。
“諾,喝吧。”
沈斯年的注意力沒落在那杯冒着熱氣的水上,而是落在了少女白皙修長的手上。
他盯着看了一會兒,覺察到她有些不耐煩了,這才克制着移開視線。
因為發熱期,他渾身癱軟沒什麽力氣,光是支撐着坐起來就很吃力了。
沈斯年在接過那杯水的時候手抖得厲害,熱水濺在了他的手背,燙紅了一片。
他沒吭聲,低頭吃力的将唇貼上杯子邊緣。
氤氲的熱氣将他的眉眼遮掩,看不真切神情,只能瞥見眼尾那一抹緋色。
原本準備松手的白桃看着他這副樣子,推開他顫顫巍巍的手,兀自将杯子遞到了他的唇邊。
沈斯年身子僵住,餘光不着痕跡的瞥了身旁的人一眼。
在白桃看過來的時候又如驚弓之鳥般飛快移開視線,低頭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水。
接水的時候白桃加了點兒涼水,摸着有七八分燙。
只是沈斯年似乎很怕燙,喝得很慢很慢,就半杯水喝了足足有十分鐘。
因為沒力氣,喝水的時候怕漏,熱水濺在白桃身上燙着她。
于是沈斯年喝水時候是用牙齒輕咬着杯子邊緣,等把杯子裏的水喝的一滴不剩後他輕輕松開。
齒白唇紅,熱氣熏着讓沒什麽血色的肌膚暈了一層紅霞。
喝完之後他掀了下眼簾看過來,眉眼濕潤,小聲說了謝謝。
“……”
這人怎麽喝個水都這麽色氣?
白桃只悶悶應了聲算是回應,她把玻璃杯順手放到了茶幾。
和他坐得太近實在別扭,她掃了一眼周圍,決定往靠窗位置過去。
可她還沒來得及起身,只聽“砰”的一聲從身後傳來。前一秒還好好在沙發上躺着的人又一次摔到了地上。
沙發靠近茶幾,他這一下頭生生磕到了上面,疼得他臉色蒼白,悶哼着手撐着地面艱難坐了起來。
白桃連忙上前把人給扶起來,見他咬着唇眉頭緊皺着的樣子,想起了什麽趕緊伸手把他的額發撥開。
還好,沒有流血。
只是他皮膚白,那點紅痕也顯得格外顯眼。
“你剛才怎麽回事?好端端在沙發上待着怎麽摔下來了?”
沈斯年嘴唇嗫嚅,壓着疼痛和發熱期的難耐,手緊緊攥着她的衣袖澀然開口。
“我以為你又要走……”
“……我現在不走。”
她悶悶這麽回道,感受着懷裏的人不安地顫抖着,她還是沒狠下心放下他不管。
在準備重新把人扶到沙發的時候,少年先一步出聲制止。
“髒……”
白桃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他身上沾染的髒污。
“這是你家的沙發,弄髒了之後把沙發套換下來洗洗就是了。再說了你剛才不是已經弄髒了嗎,這時候計較這麽多做什麽?”
沈斯年搖了搖頭,手指蜷縮着。
“是我髒,弄髒你了。”
白桃眨了眨眼睛,不清楚他在糾結着什麽。
“所以我這不是要把你放下來嗎?”
一聽到她說要把他放下,之前還在她懷裏小心翼翼将臉別開,生怕弄髒她的衣服的少年心下一急。
“不是,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連忙伸手摟住白桃的脖子,紫羅蘭的氣息滾燙,往她鼻翼之間擦過。
“我是說你能帶我去浴室嗎?我想洗個澡。”
“你這個情況洗什麽澡?藥效沒上來之前你身上熱度退不下去,就算把泥土草葉什麽清洗幹淨了,到時候還是會出一身汗。”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可發熱期的omega就是一根筋。
沈斯年覺得自己太髒了想要洗澡是一個原因,忍一忍等力氣恢複些再去清洗也沒什麽,可更重要的是比起忍耐一身髒污他更難受的是自己以這樣狼狽的樣子出現在白桃面前。
“……至少要把臉洗了,衣服換了。”
白桃看他這樣執着,怕他爬也要爬去洗漱臺那邊。
“你可真折騰人。”
她嘟囔着起身去接了一盆熱水,拿來了毛巾。
“衣服等你有力氣了再進房間自己去換吧,現在把臉擦了躺沙發上休息吧。”
“真是的,怎麽你和謝峥一樣,一個兩個都這麽龜毛潔癖……”
白桃沒忍住嘟囔了這麽一句,重新坐回了沙發旁邊。
沈斯年拿着毛巾的手一頓,險些掉在地上。
“你照顧過謝峥?”
他神情不變,将毛巾浸濕在水澤裏,薄唇微啓,似乎只是随口一問。
“算不上照顧,你不是知道嗎?他生日宴的時候我标記了他,這一兩天他在依賴期,我放學時候會去他那裏陪他一兩個小時。”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這件事白桃就不可避免想起了他昨天給自己發的那個消息。
“不過之後不用去了。”
抑制劑的藥效上來了,沈斯年的信息素穩定了不少。
只是他并沒有告訴白桃。
抑制劑只能緩解身體的難受,omega心理上只有alpha能夠安撫。
他不怕疼痛,可一想到白桃要離開他就難受得心如刀絞,喘不過氣來。
沈斯年将毛巾擰幹,毛巾溫熱,一點一點将面上的髒污擦拭幹淨。
那張漂亮的面孔也在此時完全顯露出來,如海棠秾麗。
良久的沉默之後,白桃看着半小時要到了張了張嘴想要告訴他自己得走了。
沈斯年擡眸看了過來,剛好撞上了她的視線。
“你又要走?”
對方這麽先發制人反問,白桃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
“啊我說了的,只陪你半小時,時間到了我自然要走。”
“這不公平。”
他緊緊攥着手中的毛巾,悶悶吐出這四個字。
白桃愕然:“什麽?”
“謝峥不過是依賴期,你就每天陪他一兩個小時。我是發熱期,你卻只待了半個小時就急不可耐的要離開。而這半小時還是我求來的……”
沈斯年慢慢站了起來,坐在沙發上的白桃也準備起身,卻感覺到頭頂一片陰影覆了上來。
他低頭貼近,兩人離得很近,呼吸交纏着,只要稍一動就能擦到鼻尖。
“白桃,這不公平。”
白桃被沈斯年這邏輯給氣笑了。
“沈斯年,我說你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我陪謝峥是因為我标記了他,标記沒消除之前我都有責任和義務安撫他。你現在在發熱期又如何,我又沒标記你,沒有抛下你不管把你送回來已經仁至義盡了。你不謝謝我就算了,還倒打一耙。”
她磨了磨後槽牙,氣得不輕。
“讓開,我要回去。”
沈斯年靜默注視着眼前的人,他也知道自己這樣有些無理取鬧了。
可是他沒辦法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比較,尤其是今天她自始至終都對他很冷淡。
他知道,她沒做錯什麽。
她只是依照着自己的意願遠離他罷了。
他也知道自己這只是在發熱期,把眼前人當成了自己最珍視最喜歡的人。
等到熱潮過去了,他和她不會再有交集。
這些沈斯年都知道。
可是越清醒的明白,他一想到白桃冷淡的态度和之後會成為陌路的可能,他就難受得不行。
“……你要不要再标記我一次?”
半晌,沈斯年喑啞着聲線說道。
“我能感覺到,你是喜歡我的……你喜歡我的信息素,對嗎?”
他說着解開了衣領扣子,溫熱的氣息貼近。
虔誠又渴求着注視着她,紫羅蘭的香氣急切纏在她的身體,覆在她的腺體暧昧撩撥。
“之前的根本不算,你那根本不算安撫。你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是怎麽挨過來的嗎?你再标記我一次,再陪我一次好不好?整個依賴期,每天都陪着我好不好?”
白桃身子往後靠了下,和他拉開了距離。
“你冷靜點,你只是受到信息素的影響,等藥效上來了你會清醒過來的。”
不是的,藥效已經上來了,他的信息素也穩定了不少。
可是他還是覺得很難受,心裏很難受,控制不住想要和她親近。
沈斯年的沉默讓白桃誤以為他是聽進去了,她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推開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總之我先回去了,你一會兒有什麽事就去找林莉莉吧。你們不是鄰居嗎?她也是omega,肯定比我更懂得怎麽幫你度過發熱期。”
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當老媽子的潛力,又或許被對方剛才偏執的樣子吓到了。
沒放心立刻走,囑咐了幾句後見沈斯年沒什麽反應這才松了口氣。
信息素穩定了不少,力氣也恢複了,至少已經能站起來了。
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問題。
她這個想法剛蹦出來,沈斯年突然上前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
“為什麽?你标記了謝峥那麽多次為什麽不願意再标記我一次?”
他的情緒波動有些大,信息素又開始攀附在了她的腺體。
白桃被這麽刺激得身子一顫,險些沒忍住發出聲音來。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就生日宴時候沒控制住……”
“沒控制住标記了很多次。”
說這話的時候沈斯年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覺收緊了些,咬肌微動。
“為什麽你對他就這麽情難自禁?他可以為什麽我不可以?明明你是對我有感覺的!”
“你不是喜歡我這張臉,喜歡我的信息素嗎?你不是一直想要讓我對你言聽計從嗎?那你就标記我啊!”
媽的,簡直不可理喻!
哪怕知道他此時是沒什麽理智的,白桃還是被他這理直氣壯的态度氣得不輕。
“沈斯年,我說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我喜歡你的信息素就要标記你?這什麽邏輯?之前我幫你做标記無非是因為你在易感期,謝峥也是!我最煩你們這種仗着被信息素影響就死打爛纏着湊上來,清醒之後又冷着一張臉,好像我标記了你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熟悉白桃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氣很好,一般不是觸及到原則方面的問題她都不會太計較。
可是脾氣好不代表是軟柿子,任人拿捏欺負的。
“是!你們是omega,在這種情況下你們身不由己,不受控制,那我呢?你們身不由己,就意味着我不能有拒絕的權利了?”
清甜的信息素随着白桃的越發激動的情緒溢出,把整個屋子都籠罩着。
沈斯年面紅耳赤得厲害,呼吸也因為信息素而亂了幾分。
“白桃……”
他腦子昏昏沉沉的,看人都有重影。
白桃正在氣頭上,因為不能動手打omega,所以為了發洩瘋狂輸出着,根本沒有注意到沈斯年的異常。
“別叫我!我看着你就來氣!你一個,謝峥一個,都把我當什麽了?你們以為就你們委屈,和我這種人信息素匹配率那麽高,抗拒不了我,被我标記?媽的,我才委屈好不好?”
“一個他媽奪了我的初次标記,一個奪走了我的初吻,我,我明明是想留給我喜歡的人的……”
白桃說着吸了吸鼻子,竭力想要忍着心頭酸澀的情緒,然而越想越委屈,眼睫一動。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
沈斯年瞳孔一縮,慌忙伸手想要幫她擦拭眼淚。
可他手剛擡起,白桃先一步推了他一把。
他整個人跌回了沙發,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白桃用手背胡亂擦着眼淚,掉頭就走。
“等等!”
沈斯年想要去攔住她,可不知怎麽一站起來腹部絞痛,他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哐當”一聲,他撞在了茶幾,桌子上放着的玻璃杯也被撞倒摔在了地上。
白桃循聲看去,看到沙發上一片殷紅血跡,地上的玻璃碎片割破了沈斯年的指尖。
他臉色蒼白,躺在地上眼簾掀起,朝着白桃看去。
明明那點疼痛可以忍耐。
可在看到少女慌亂折返回來後,他心頭一顫,眼淚順着眼尾無聲滑落。
“白桃,疼,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