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讨厭
那個alpha是在午休時候暴走的, 當時大家休息的休息,學習的學習,根本沒有覺察到少了一個人。
和以往能第一時間确定位置不同,這一次是在暴走快半小時後, 等到周遭有人感知到信息素被影響, 才後知後覺覺察到的。
因此, 不僅他們錯過了最佳搜尋的時機, 耗時也要更久一些。
白桃擡起手腕看了下時間,距離午休結束還有半小時。
她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人。
沈斯年渾身上下依舊濕漉漉的, 盡管是夏天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好在他信息素也穩定下來了,比一開始的情況已經好上太多。
“剛才學生會那幾個人已經把那個暴走的alpha帶走了, 只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回教室不大好。要不我先送你去醫務室,再讓徐峰去儲物櫃給你拿件衣服過來?”
每個班教室後面都有各自的儲物櫃,裏面放着些備用的衣服和鞋子。
白桃雖然衣服也濕了,還皺皺巴巴的,但和一旁狼狽的少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到時候人見了都不會多問,只以為是她出去打球沖了個涼回來。
一直任由着白桃牽着不說話的沈斯年聽到這裏一頓,長長的睫毛還濡濕着, 掀了眼皮看過來。
“……為什麽是徐峰?”
其實他剛才更想要問的是——為什麽不是她?
既然她都已經去一班了,為什麽非要大費周章讓徐峰去拿衣服。
只是這問題太奇怪了。
就像是自己更希望她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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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話快要脫口而出時,又被他強行壓了過去, 只這麽頓澀地問了這麽一句。
白桃也沒太留意對方的語氣, 畢竟沈斯年對她一向愛搭不理, 他說話大多時候也沒個起伏波動。
如果不是像之前那樣惱怒質問,她根本聽不出太明顯的情緒變化。
“你們班我除了你就認識徐峰,我倒是可以幫你去拿, 可要是我去了他們不就知道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嗎,到時候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對你影響也不好。”
畢竟好不容易才勉強能心平氣和說幾句話,她可不想因為這麽點小事功虧一篑,又回到原點。
他明白了白桃的意思。
按理說能不和對方扯上關系,不讓任何人知道今天這件事也是他所希望的。
只是不知怎麽,沈斯年并不高興。
“你不覺得你說這話有些本末倒置了嗎?”
“啊?”
他深吸了一口氣,冷着眉眼用平時那般涼薄嘲諷的語氣說道。
“什麽叫對我有影響?受影響的應該是你才對吧?”
也是,她馬上要分化成omega了,這孤a寡o的在一起被人知道了,的确是她更受非議。
白桃眨了眨眼睛,前一秒還好好的少年,此時不知怎麽有些生氣。
謝峥也是,經常說一兩句莫名其妙就不高興了。
可能是她剛才說的那番話,讓他覺得自己被一個omega當成了弱勢方,所以心下不大平衡。
畢竟這個世界的alpha都挺大a主義的。
“好的,是我說錯話了,我以後盡量注意。”
她不想和沈斯年起争執,更不怎麽在意這些,于是順着這麽說道。
語氣平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又敷衍又無奈。
沈斯年莫名噎住了。
他薄唇抿着,覺得自己似乎從被對方标記開始就變得有些奇怪。
a很難抗拒o的信息素,這一點他不是不知道。
尤其是在被标記的時候,沈斯年就深刻的感受到那種沉淪其中,無法自拔的感覺。
他和其他alpha不同。
他對信息素的感知很低,本身的信息素也極淡,像剛才那樣強烈的感知到信息素的存在還是頭一回。
這意味着什麽沈斯年不是不明白。
雖然白桃這人很可惡,很惡劣,可他不得不承認——
她的信息素于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沈斯年在想什麽白桃并不知道,她把人牽着出了廁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感覺他暫時緩過來後松開了手。
可不知什麽,她剛把手松開,後者幾乎條件反射般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桃一愣,沈斯年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又似觸電般把手收回。
“……剛才沒站穩。”
“哦哦,是我的問題,我松手應該提前給你說一聲的。”
她說着連忙伸手去扶他,結果對方卻先一步避開了。
“沒事,現在不用了。”
沈斯年垂眸避開了白桃的視線,手背在身後,掌心還有殘留的餘溫讓他很不自在。
她半信半疑地看了對方一眼,在看到門邊那個被自己拿開的拖把後,突然記起了什麽。
“對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上午最後一節上的是音樂課,你怎麽跑到隔壁教學樓來了?”
白桃問的很委婉,她猜到了應該是有人故意把他關進廁所隔間的。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
要是換作以往,沈斯年告訴誰都不會告訴白桃。
他是被人故意關在這裏的,可眼前人也是曾經霸淩他的一員。
只是在對上那雙琥珀色眸子,看到裏面毫不掩飾的擔憂後。
那些即将出口的刻薄冷漠的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說不出只字半句。
“……音樂課結束後,老師開會去了,走之前讓我把教材拿回她的辦公室。”
“回去的時候碰上了六班的人,他們正好在這裏上選修課。”
李韬和沈斯年上周在格鬥課大打出手這件事在全校傳的沸沸揚揚,按理說也就是普通摩擦,沒什麽大不了。
只是白桃後面動手教訓了他一頓,把人打成了豬頭,估計現在都還沒消腫。
抛去其他的不說,李韬實力的确不錯,年級上怎麽樣不知道,可在六班還算有些威望,小弟也不少。
大哥被人給揍了,他們自然想幫着出口惡氣。
“所以你是被他們給關進隔間的?”
“……嗯。”
沈斯年覺得很丢人。
尤其是被白桃知道了,不是以前時候那種羞辱感,是單純覺得難堪。
要不要解釋下?告訴她自己之所以被關再隔間是因為一共三個人,寡不敵衆。
再加上他又在分化期,處于絕對的劣勢,被關進去也情有可原。
不對,他為什麽要解釋?
她如何看他和他有什麽關系?他為什麽要在意她對自己的看法?
白桃聽到這裏眼睫一動。
之前看書時候就覺得奇怪了,就算他到了易感期太過虛弱,卻也不至于毫無脫身的可能。
畢竟這裏是學校,學生會挨着教室一間一間搜查,拖延到人來并不是什麽難事。
卻不想他竟是被人鎖在了隔間,這才導致了文中的悲劇發生。
白桃眼眸閃了閃,既慶幸又後怕,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這樣啊,那你以後多注意點,幹什麽盡量別一個人去,免得着了人的道沒法脫身。”
以前沈斯年可能會覺得對方這話是在嘲諷,嘲諷他力量孱弱。
然而現在他不會這麽認為。
他們已經做了标記,白桃在想什麽他并不知道,可他卻能從她的信息素裏感知到她的情緒波動。
她有些生氣,也有些不安。
更多的是關切擔憂。
信息素不會騙人,眼神更不會騙人。
沈斯年寧願對方像往常那樣惡劣對待自己,也不想她像現在這樣。
這很陌生,很諷刺。
也讓他無所适從。
“……你受标記影響了嗎?”
半晌,他神情複雜地看着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鬼鬼祟祟留意着周遭有沒有人的白桃,喑啞着聲音問道。
a,o之間标記後,在标記沒有消除的這段時間裏,雙方會不可避免的互生好感。
匹配率越高,好感度越強。
omega對alpha的依賴期也越長。
因此他認為,白桃如今這一系列反常的行為正是這個原因。
同樣的……他也是。
受标記影響?
說實話白桃沒覺得自己前後有什麽變化,唯一的變化也只是在給他做标記時候,被他信息素撩的渾身燥熱。
她這麽想着,剛想要回答沒有。
可瞥見身後人若有所思的樣子,白桃後知後覺意識到他為什麽這麽問。
大約受影響的是他。
不然剛才他也不會那麽聽話,讓他伸手就伸手了。
因此,為了顧及下少年的面子,白桃順着他的話微微颔首。
“有的,可能因為你是我的初次标記對象吧,我對你還挺依賴的。”
omega标記之後都會有不同程度的依賴性,她也沒什麽标記經驗。
反正她馬上分化成alpha了,往依賴期上面說準沒錯。
而同樣的,沈斯年也沒經驗。
甚至從出生到現在,也是今天才算真正意義上感知到了信息素的存在。
對于白桃的話他并未懷疑。
甚至還因為确認了自己變得這麽奇怪的理由後,松了口氣。
“現在還在午休,外面沒什麽人。你從這邊樓梯口過去醫務室,我回去讓人給你拿衣服。”
白桃叮囑完準備從另一邊安全出口那邊回教室,不想腳剛邁出一步少年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個,你還有什麽事嗎?”
她腳步一頓,擡眸看了過去。
這一次沈斯年不是條件反射,而是真的有事要說。
他見白桃停下,立刻松了手。
然後從手腕上取下了一根紫色手繩,三股的,除了中間用線編織了一朵花葉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在她一臉莫名的時候,沈斯年将那根手繩遞給了她。
“?!給我的?”
不怪白桃大驚小怪,若是對方給他其他東西也就算了,這個手繩是沈斯年從小帶到大的,相當于護身符一樣的存在。
早些年他的身體要比現在還要虛弱,他母親做了這條手繩,拿着去寺廟開了光。
之後這東西便一直在他手上戴着,除了洗澡之外幾乎從不離身。
更是在文中男女主确定了關系,在一起後,沈斯年為了表示祝福,這才将這手繩送給了林莉莉。
這樣重要的東西,他就這麽給了她,白桃哪裏敢要?
這東西于他而言是重要,可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根再普通不過的手繩。
白桃這反應像是知道它似的。
沈斯年眉宇之間折痕漸起,看着她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薄唇抿了抿。
“不是給你,是借。”
“omega依賴期随時需要alpha的信息素安撫,我不想在學校和你有太多牽扯,這東西我自小戴在身上,上面覆着我的信息素。你之後要是……可以拿來緩解下情緒。”
在這個世界裏,這種用标記方的東西做安撫的行為有一個專屬名詞叫【築巢】。
這種行為并不局限于omega。
在易感期,a也有可能出現築巢行為,只是o的情況更為嚴重罷了。
【築巢】具體表現為收集沾有伴侶氣息的東西,比如衣服之類的堆積在一起,就像是動物做窩。
不過白桃和沈斯年不是伴侶,只是普通的臨時标記關系而已。
因此需要的帶有标記對象氣息的東西沒有伴侶之間那麽強烈,只需要一個手繩,或者一件衣服就足夠了。
聽到不是送給自己,只是借給她度過依賴期的。
白桃這才小心翼翼接過,然後想起自己也該給對方東西。
可她出來的急,全身上下除了個進水不能用的手機之外,翻不出別的東西來。
“你不用給我東西,我不是omega,沒有依賴期。”
正在焦急翻口袋的白桃松了口氣,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面頰。
“抱歉,我平時光顧着玩去了,對這些不大明白。”
“謝謝你的手繩,我會好好保管的,等到依賴期過去了我再還給你。”
“時候不早了,那你趕緊去醫務室吧,我一會兒就讓徐峰給你送衣服過來。”
她怕一會兒午休結束,有人出來看到他們,趕緊拿着手繩拔腿就往教室那邊過去。
沈斯年在原地沒動,看着白桃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視野之後,這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真心的疲憊讓他有些撐不住。
無論是白桃标記了他,還是對方會分化成o,哪一個都讓他很難在一時半會兒消化和接受。
他緩緩靠在牆面,從後背傳來的冰涼讓他漸漸從剛才那種燥熱,被白桃牽着鼻子走的狀态裏清醒過來。
也是這時候,沈斯年才開始後怕。
他怕的不是被人霸淩關在廁所,也不是險些和那個暴走的alpha對上。
而是白桃。
準确來說是白桃的信息素,和被她一舉一動吸引的自己。
沈斯年擡起手揉了揉太陽穴。
在心裏不斷暗示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對方是omega,是受了信息素的影響,等到标記過去了之後一切都會恢複正常。
這樣反複做好了心理建設後,他這才卡着時間準備往醫務室方向過去。
醫務室和教學樓之間有一道走廊,穿過去便到了。
他像往常一個走過,在快要拐角的地方感知到了什麽,腳步一頓。
順着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黑發藍眸的少年映入了他的視野。
沈斯年認識謝峥,也僅限于認識,有時候走廊撞見也只是擦肩而過。
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今天北皇有alpha信息素暴走,學生會的人都在排查搜尋,這時候碰上謝峥他并不覺得意外。
沈斯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準備從他身旁過去。
可讓人意外的是,對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對他視而不見。
在他要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謝峥先一步攔住了他。
“等一下。”
剛才離得遠他還以為自己感知錯了,如今沈斯年靠近,他才确定。
“你身上怎麽會有白桃的信息素?”
那個氣息很淡,可他絕不會認錯。
謝峥薄唇抿着,看着他濕漉的樣子,還有明顯經過拉扯被拽壞了的襯衫,聯想着他身上還帶着白桃的信息素,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你标記了她?!”
沈斯年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股強勁的威壓給壓制得無法動彈。
他咬了咬牙,一個不穩,身子往後一倒,“啪”的一聲靠在了身後的圍欄上。
“她現在人在哪裏?是她自願的還是你引誘的她?!”
謝峥氣得渾身發抖。
不僅僅是因為白桃被沈斯年标記,最讓他生氣的是對方竟然在還沒有給自己答複之前,就這樣迫不及待的找上了別人。
“我勸你最好先冷靜下來。”
沈斯年強忍着難受,皺着眉冷聲說道。
“我沒有标記她,是……”
他說到這裏驟然頓住,心下也不免煩躁不悅。
畢竟一個alpha反被标記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反正我沒标記她,只是恰好碰上了,沾染到了她的信息素而已。”
沒有标記?
謝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半晌,見他神情排斥不像是說謊的樣子,這才慢慢收回了覆在對方身上的威壓。
“那個暴走的alpha是她制服的?當時你正巧也在?”
他仔細感知了下,還感知到了一股硝煙的味道。
結合沈斯年剛才的話,再看他這狼狽的樣子,估摸着應當是打鬥造成的。
理清楚前因後果後,謝峥神色稍緩。
“她人呢,有沒有受傷?”
沈斯年整理着衣服的動作一頓,這時候才真正意義上直視對方。
白桃和謝峥的關系有多惡劣,北皇上下無人不知。
的确,作為學生會會長出于責任心是該關心下同學情況,可這一切的前提得是在謝峥沒有第一時間脫口而出的那一句“你标記了她”。
之前白桃說過是謝峥告訴了她自己的信息素發生了變化,也就意味着他是知道的,知道白桃會分化成omega。
同時也知道白桃在分化期。
既然是在分化期,就算他标記了她,這也是再正常不過。
畢竟分化期的a,o,都是需要靠标記來穩定信息素的。
然而謝峥的反應很大,在誤會他标記了白桃的時候那氣息暴戾,似乎他解釋得再晚一步,就會被生生打斷腿一般可怖。
“你想找白桃做你的标記對象?”
意識到這一點後,沈斯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反問起了他。
“那林莉莉呢?既然你不打算找她标記,為什麽要蓄意接近她?”
謝峥一開始的确是存了讓林莉莉做自己标記對象的打算,但那是在沒有發現白桃分化成o之前。
而這些沈斯年不知道,他和林莉莉從小一起長大,早就把對方當成了親妹妹,對于謝峥這樣吊着林莉莉不放的渣a行為,他很難不動怒。
這件事是謝峥理虧,他也沒反駁什麽。
其實他并沒想過吊着對方。
主要是這幾天他全在想白桃的事情,要不是沈斯年提起,他估計都把林莉莉這件事給忘得差不多了。
“……啧,你放心,我沒你想的那麽龌龊,這件事我會找個時間和她說清楚。”
“不過你還沒回我話呢,白桃呢,她人在哪兒?是回教室了還是又翹課跑出去玩了?”
他也不知是因為對方提起林莉莉那個敷衍了事的态度,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聽着謝峥十句有九句離不開白桃,沈斯年莫名煩躁,心裏很不舒服。
“不知道。”
謝峥不悅:“你不知道?你們剛才不是在一起嗎,她去了哪裏你會不知道?”
“我和她關系不比你和她好多少,你覺得她去哪裏會告訴我嗎?”
沈斯年神情冷冽,語氣帶着他都沒有覺察到的咄咄逼人和嘲諷。
少年不是沒注意到他語氣不善,只是他被對方這句話給愉悅到了。
他勾了勾唇,嗤笑道。
“也是。”
說完這話後,謝峥也沒再過多停留,随意朝着他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沈斯年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那句“也是”,是在嘲諷他不受白桃待見。
媽的!他們兩個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也不知道他在神氣什麽!
他咬肌微動,氣得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勉強壓着心頭煩悶的情緒。
在冷靜下來之後,沈斯年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位置。
因為要去醫務室,他提前用了隔離貼覆上了腺體,所以剛才謝峥并沒有看到上面的咬痕。
隔着隔離貼,感受到那燙灼在慢慢平複後,他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
“艹!我腦子是被驢給踢了嗎,幹什麽要因為白桃和他逞口舌之快?”
沈斯年想起剛才自己愚蠢的行為,臉色一陣黑一陣紅,很不好看。
他這麽羞惱地咒罵了自己一路,試圖讓自己快點從信息素的影響裏清醒過來。
可罵着罵着,腦子裏又不受控制浮現出了謝峥那張嘲諷的臉。
等等。
比起謝峥,她不會真的更讨厭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