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蠢
沈斯年其實一開始是沒打算參加什麽排球比賽的。
只是他身體本就不好,隔一段時間就會因為生病請假,缺席了不少課,沒辦法,只得從一些課餘活動上來補學分。
因此他在看到白桃的時候做好了一會兒被針對欺負的準備。
只是他所料想到的被球從頭砸到尾的情況并沒有出現,更離譜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對方不僅沒有砸他,反而一直在刻意回避他所在的方向。
徐峰是校排球隊的王牌,不僅如此,一班這邊上場的幾個人也多半都是和他一個隊的。
要不是因為其中有個alpha前段時間下樓不小心踩空摔斷了腿,可能今日也輪不到沈斯年作為替補上場。
也就是說一班這裏各個實力強勁,如同銅牆鐵壁一般難以攻破。
——而沈斯年是這支隊裏唯一的漏洞。
所以在比賽開始之前徐峰就特意叮囑過其他同學多留意他這邊,幫着防禦一下。
alpha的勝負欲本就很強,白桃尤其。
這個結論倒不是因為沈斯年的偏見,而是根據白桃挑戰謝峥,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大量事例得出的。
她就算贏不了這場比賽,也絕對不會讓自己輸的那麽難看。
徐峰他們都認為白桃勢必一上來就會針對沈斯年,沈斯年也是。
可是意外的是白桃非但沒有針對他,就連三班的那些人也都盡量避開他在發球和回球。
若不是最後王淇受信息素影響,估計他也不會挨那一下。
不過沈斯年除了驚訝一瞬之外,心下并沒有任何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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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這人有多惡劣他太清楚了。不說她是如何欺負他的,單是有一次走廊有同學沒看路不小心撞到了她她都能摁着對方揍一頓,便可見一斑。
這一次沒有像他預料之中那樣針對自己,也只可能是心情好或者在憋着其他別的法子折騰他。
畢竟兩年了,這種情況他早已屢見不鮮。
想到這裏,少年沒再說什麽,只斂了神情用手遮擋住發紅的腺體,轉身打算離開。
結果也不知是剛劇烈運動體力不支,還是太陽太大中暑的原因,他剛邁出一步,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往後倒去。
“?!小心!”
白桃離得近,見對方要暈倒了趕緊伸手扶住了他。
先前情急之下扣住手腕的時候她就覺得對方瘦得厲害,如今他失了平衡身子大半重量靠過來竟也輕得像張紙似的。
她虛扶着他的肩膀,垂眸看去。
只見沈斯年面色蒼白,咬着唇竭力忍耐着,可他鼻尖的汗珠和不自覺攥緊的手還是把他此時的痛楚暴露無遺。
此時少年的意識不清明,日光太盛,加之目眩頭暈,掙紮着幾次想要推開白桃卻無果。
他咬了咬牙,頗為惱怒地瞪了白桃一眼。
“放開……”
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那聲音喑啞得厲害,尾音因疼痛而顫顫巍巍。
那一眼冷冽似冰,盛滿怒火的眼睛又漂亮得像寶石。
明明晦暗卻璀璨。
真好看。
白桃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麽原文裏原主會這麽讨厭沈斯年了,在這個世界裏alpha無論男女都是一種性別。
同性相斥,她有嫉妒心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換作是她的話,她心裏還是更多的把自己定位在女孩子的視角。
反倒有些異性相吸的感覺。
不過這無關什麽男女之情,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只是單純的欣賞。
再加上就算沈斯年生的再好看,在知道他是日後要把她搞得家破人亡的男二之後,她也什麽旖旎心思都沒了。
從白桃突然宣布不打了之後,排球場上的人就這麽站在原地,沒人敢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氛圍。
空氣裏彌漫着的信息素散了一些,王淇的情緒也穩定了不少。
她看到白桃一直沒回來,皺着眉不耐地掀開球網過去。
“他怎麽了?”
王淇瞥了沈斯年一眼,見他靠在白桃身上,手無力垂落似折斷的樹枝。
“不知道,反正情況不是很好。”
她沒有用手去探少年的額頭,兩人離得這麽近,單單是隔着單薄的衣料感知到那滾燙的體溫。
“他身體很燙,氣息也很亂。剛才你打過來的那一球用了不小的力氣,他雖然反應快躲開了還是擦到了脖子。看樣子要麽是中暑了,要麽是傷到腺體了。”
“?怎麽可能?我那一球是沒控制住力道,但是也就那麽輕輕擦過去而已,怎麽可能傷到站都站不穩?”
腺體是很脆弱,可是要想真傷到也沒那麽容易。
王淇不相信,走上前看了一眼。
沈斯年現在的确意識昏沉,閉着眼睛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的确不像是裝的。
“應該是中暑了吧,他身體本來就比其他人差,生病請假的頻率都要和你翹課的次數相當了。今天太陽這麽毒,剛才又劇烈運動了,估計身體吃不消才暈倒的。”
雖然少年的樣子看上去要比中暑嚴重許多,可是要是真傷到腺體了的話就算自控力再好的alpha也會信息素溢出的。
沈斯年不過是個B級,還是B級末端的alpha,哪怕溢出的信息素只有一點兒,在離這麽近的距離裏她也一定是能夠感知到的。
白桃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餘光看了周邊一眼,見好些人的視線都落了過來頗為不自在。
“不管什麽情況,我們畢竟不是醫生,還是先趕緊帶他去醫務室看看再說吧。”
初步判斷腺體沒有受傷後,白桃并沒有松一口氣。
“我一個人帶他去就成了,你跟他們繼續打會兒球吧,有什麽事情我會給你發消息的。”
她這麽說着,将沈斯年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往醫務室那邊過去。
王淇張了張嘴,原想說随便找個一班的人帶過去就成了,用不着那麽麻煩。
只是少女并沒有等到她開口提醒,便徑直帶着沈斯年離開了。
她站在原地沒動,直到兩人的身影全然消失在了視野後。
這才回過神來,悶悶嘟囔了一句。
“這家夥該不會真被謝峥給把腦子打壞了吧……”
……
王淇吐槽了什麽白桃并不知道,至于讓一班的人帶沈斯年去醫務室這件事她壓根就沒想起來。
少年靠在她身上,身體的溫度越來越熱,擦過的呼吸滾燙。
她生怕再晚些過去出什麽事情,便着急帶他離開了。
北皇一中一共有兩個醫務室,白桃在腦子裏搜索了下路線,挑了個距離近的過去。
她帶着沈斯年到醫務室的時候校醫正在隔間不知忙活什麽,聽到動靜後這才推門出來。
因為考慮到信息素的影響,尤其是在alpha和omega易感期,發熱期時候,所以學校的校醫都是beta。
那個beta醫生穿着一身白大褂,身材颀長,五官清俊,給人的感覺清清爽爽的很舒服。
他出來看到白桃時候一愣,還沒等他說話,白桃先忍不住開口說道。
“醫生你快來看看他!他身體特別燙,好像是中暑了!”
青年垂眸一看,發現是老熟人。
沈斯年身體本來就不好,隔三差五會來醫務室拿點藥什麽的,所以兩個醫務室的醫生都對他很熟悉。
“你先把他放到那邊床上去,我看看。”
等白桃把沈斯年放好後,青年走過去測量了下他的體溫,是發熱了,卻并不是中暑。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瞥見了少年脖頸處的緋色痕跡。
他湊近一看,不知怎麽了神情驟然沉了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給我說說具體什麽情況。”
“是這樣的,我們剛才上體育課打排球的時候,我們班有個同學……不小心把球砸到他身上,他躲開的時候不小心擦到了腺體。之後就也不知怎麽,才說了沒幾句就突然昏迷了。再然後就是我把他送過來了。”
白桃說到王淇砸球那裏停頓了下,見醫生的臉色不大好,心下不免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醫生,怎麽了?該不會他真的傷到腺體了吧?”
腺體對于alpha來說有多重要,哪怕是白桃這種半路出家當alpha的也知道。
這地方一旦受傷了很難治愈,就算治愈了也會留下點兒後遺症。
“腺體倒是沒怎麽傷到。”
白桃剛松了口氣,便聽到醫生又補充了一句。
“只是看他這個情況應該是要到分化期了。”
醫生仔細檢查了一番沈斯年的身體,發現除了身體虛弱點,有些受信息素影響之外情況暫時還算可控。
“我這裏只能粗略做個診斷,再給他開點穩定信息素的藥什麽的。至于具體什麽情況和分化的準确日期,還得他自己得空去醫院檢查下才能知道。”
這個世界的人只有經過分化期才算真正成人。
分化期一般在十八歲之前,像白桃他們這個年紀正是分化的高峰期。
白桃記得很清楚,在原文《肆意寵愛》裏沈斯年就是在高二下學期時候開始分化的,最後從B一躍成了S級的alpha。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少年的能力被謝峥看中,兩人達成了同盟。
在未來,更是強強聯手,合力把白家打擊到再不能翻身。
因此,沈斯年分化的開始,也是白桃噩夢的開端。
白桃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她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少年,心下五味雜陳。
“……好的,麻煩你了。”
醫生聽到這裏,露出了和之前看到她進來時候一樣意外的神情。
沈斯年每次來這裏只是拿一些感冒藥或者胃藥之類的東西,被白桃打了之後反倒不怎麽來了。
要是實在太嚴重了的話,也只是忍着疼來包紮下傷口。
少年人自尊心太強,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難堪,所以每當問起來也只是說不小心摔了或者磕碰到了。
可即使沈斯年閉口不談,青年也能從一些來看病的學生口中知曉個大概。
所以他才在看到白桃帶着他進來時候那麽驚訝。
白桃腦子很亂,全在想現在怎麽辦,以後怎麽茍的事情,根本沒有留意到醫生的神情。
“對了醫生,請問他大概還有多久能醒?”
“嗯,按照一般alpha分化期的發熱情況,如果不是特別嚴重的話,一個小時以內應該能醒。”
他說着起身将一旁的窗戶打開了些,又伸手摸了下少年的額頭。
“現在還很燙,不過醒來之後熱度應該會散一些,然後我再給他拿點藥,估計就沒什麽大礙了。”
一個小時。
也就一節課左右的功夫。
“那好,反正一會兒午休沒課,那我就在這裏等他醒了看看情況再走吧。”
一方面白桃是怕之後又出什麽狀況,二來她是覺着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得在沈斯年和謝峥他們成為同盟之前再掙紮一波,努努力在他這裏刷刷好感。
而這時候正是個難得表現的機會,她可不能就這麽走了。
不過一個小時要是就這麽一直在床邊守着太傻了。
白桃起身掃了周圍一眼,視線落在了裏面的隔間。
還沒推門進去,一旁的青年先一步開口說道。
“對了,你現在沒事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去隔壁醫務室幫我拿一點藥過來,我剛才才想起穩定藥劑好像用完了。”
“成。”
要是換作原主被人這麽使喚的話早就大發雷霆了。
不過白桃腦子裏光想着要好好表現,所以答應得特別爽快。
青年看着白桃動作麻利的出去了,甚至在離開時候還不忘把門帶上,乖巧得樣子和平常判若兩人。
讓人很不适應。
他沉默了半晌,而後擡眸往隔間方向看去。
隔間門沒關,只用門簾擋着。
等到白桃走後,床上的人這才坐了起來。
簾後身影挺拔似松柏,明明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光是隔着這麽看一眼也能隐約感覺到那上位者的壓迫感。
“你怎麽看?”
青年這麽突兀地問了一句。
但是他知道他問的是怎麽看剛才白桃一系列異于往常的行為。
簾後人的手指點了點,這是他思考問題時候慣有動作。
半晌,在青年以為對方不會回應的時候,聽到一聲極輕的冷笑。
“蠢。”
連該讨好的對象都不知道,可不是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