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許繁年思前想後, 覺得他有必要親自去一趟蘇家, 有些事情許家不好出面去挑明, 如果換成他個人身份倒是可以一試, 但前提是需要瞞着蘇窈。
他到蘇家的時候恰巧蘇父蘇母都在家,蘇海昌夫婦自從找過命理先生後一直愁眉不展, 眼看着許家就要按照11月1日的生辰選日子了, 他們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卻又無可奈何。
此刻看見許繁年在上班時間過來,頓時右眼一跳, “怎麽現在過來了?”蘇母問完又朝他身後望了一眼,只見他只身一人,蘇窈并沒有跟着回來。
許繁年直接挑明:“我是瞞着蘇窈回來的,有件事需要和你們坦誠。”
蘇海昌夫婦心頭皆是一跳, 預感越來越強烈, 蘇海昌有些捉摸不透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輕人, 他輕拍了一下蘇母的肩膀,提醒她要先穩住,別自亂了陣腳。他們自認為沒有行為舉動暴露了蘇窈的身世,所以,倒要先看看許繁年說的“坦誠”是指什麽事情。
“進來談。”蘇海昌把他讓進來。
許繁年坐在沙發上, 他波瀾不驚的把前面的檔案推到蘇海昌面前, “伯父, 您和伯母先看一下。”
蘇海昌夫婦對視一眼, 然後拿起拆開了檔案袋, 大寫的DNA鑒定報告讓他們一驚,蘇海昌還沒往下看就質問許繁年,“你這是什麽意思?”
許繁年不畏不懼的回:“您先別生氣,再往下看。”
蘇海昌擰着眉心看完後頓時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看向許繁年等着解釋。
“我承認,這鑒定是我瞞着你們以及蘇窈做的,但請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難過。”
蘇母臉色發白,眼眶也紅了一圈,聲音有些發顫的問:“對方是什麽人?怎麽找到我們慢慢的?”
“夫妻兩人都是我父母的朋友,也是我的大學恩師。”他在蘇父蘇母之間看了一下繼續說:
“師母産後大出血已經過世了,有人把她貍貓換太子,大家都以為她剛出生就夭折了,直到我媽有次無意看見蘇窈才開始懷疑,她覺得不會有人無緣無故長得那麽相像,所以去了趟冰城,請了教授過來,前兩天我帶她去我們家,教授也見過了她,覺得很有必要做次鑒定,所以,結果出來我就帶來給您看看。”
許繁年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解釋了一下事情的大概,蘇海昌聽罷眉頭擰的更緊了,而蘇母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怎麽也想不到他們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竟有人故意把她丢掉。
蘇海昌:“他們在冰城有仇家?為什麽對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這般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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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繁年沉吟片刻,他看向蘇海昌回到:“您應該知道冰城的顧家,顧莫深。”
蘇海昌臉色變了又變,他怎麽也沒想到會這樣巧。當年他去冰城,合作的公司就是顧氏,他還聽到一些流言蜚語,說顧氏少東家毅然決然放棄了顧氏的繼承權而離家出走了,只因顧家老太太反對他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
許繁年見蘇父的表情心裏就已經有了個大概,他循循漸誘,“況且,有些事不是我們想瞞她她就不知道。”
蘇母一愣,“慢慢知道了?”
許繁年怕蘇母受不了打擊,委婉地說:“前兩天她在樓下卧室好像發現了什麽,一直追問我關于顧教授家裏的事情,我怕她生疑,故意說那孩子生在夏天,只是今天鑒定的事她無意聽到了我講電話。”
蘇海昌夫婦心裏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蘇母聲音聽起來還帶着許些抖的問:“慢慢怎麽說?她還好嗎?”
許繁年笑了笑,“她心裏其實早有猜疑,情緒沒有很大波動,只是擔心你們會不要她了。”
蘇母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我們要是不要她怎麽會疼到她現在,分明是我們兩老的現在擔心他找到親生父母反而不要我們了。”
蘇海昌偷偷搗了一下蘇母,這人怎麽什麽話都說,當着慢慢男朋友說慢慢缺心眼,依他看,他這老婆十有八九也是個心眼不全的。
蘇母不收他的信號,不滿的瞪他,“你搗我幹嘛?我有說錯嗎?昨晚是誰一直擔心的半夜睡不着覺的,一個大男人,心眼小的跟針尖似的。”
許繁年得到他們的答案頓時心裏也舒了一口氣,她看向蘇母,“蘇窈那裏還需要您去開導開導,她的脾性您了解,一根筋,容易自己鑽死胡同。”
蘇母點點頭,思索片刻又對許繁年說,“那合婚這個事恐怕還要你們重新找人命理先生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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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窈下班沒等到許繁年反而接到了蘇母的電話,她看着來電猶豫片刻接通了,再怎麽躲避,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她有些心虛的喚了一聲“媽”,蘇母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和她說:
“慢慢啊,下班了吧?我讓小三兒去接你了,今天你哥都在家,可不能少了你,媽做了你愛的東坡肉和魚香茄子。”
蘇窈心裏一陣難受,聲音有些哽咽的說了句“好”就挂了電話,生怕蘇母聽出異樣。
她出了公司大廈,心不在焉的四處張望,旁邊的車子猝不及防的喇叭聲把她吓了一跳,她循聲望過去,蘇恒一手伸在窗外向她招着手。
下班高峰期的路上車流很堵,猶如她的心裏,堵的不上不下。她從上車後就一言不發,蘇恒看她這臉色識相的也不問,他時不時通過後視鏡觀察她,看起來很平靜,只是不說話。
蘇窈縷了縷思緒,很冷靜的問了句:“三哥,如果我不是蘇家的孩子,不是你們的妹妹,你們還會疼我嗎?”
蘇恒磨方向盤的手一頓,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不紳士的大笑,“這是什麽神邏輯?如果說我們三個不是蘇家的孩子八成還有人信。”
蘇窈:“為什麽?”
蘇恒:“看看爹媽對你那疼愛樣兒,再看看是怎麽對我們仨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蘇窈心頭霎時間被充的滿當當的,所有的不安頓時都煙消雲散。
他們到家的時候晚飯已經擺上了餐桌,真的如蘇母說的那般,蘇哲,蘇景也都在,看到他們回來,蘇景依舊保持他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調侃蘇窈着:
“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餓死了,我就捏了一片你的東坡肉,老媽差點把我的手剁下來。”
蘇窈本來眼裏還含着淚花,卻突然因為這句話兀自笑了起來,好像确實他們三個看起來像是領養的。
蘇母也不理睬蘇景的抱怨,她看了一眼蘇窈,仔細看會發現她的眼眶還微微發紅,蘇窈和蘇母對視一眼,又看向蘇父,蘇家老二和老三覺得氛圍有些怪異,老大蘇哲微擰着眉心若有所思。蘇父走過來拍了拍蘇窈的肩膀,安撫她:“先吃飯,一會再談,你媽可親自下廚做了你愛吃的。”
蘇窈看了一眼餐桌,輕抿嘴唇嗯了一聲。
蘇景和蘇恒對視一眼,不明所以,敢情今天都把他們叫回來是有家庭會議要開?
一頓飯各懷心事,蘇母也出奇的今天沒有訓他們三個,蘇景和蘇恒覺得老不自在了些,只有蘇哲看起來還算平靜,只是一雙眸子時不時打量一下蘇窈。
吃完飯都聚在客廳,蘇母掃了他們一眼對蘇窈說:“慢慢,你等一下。”
說完,蘇母就進了卧室,蘇窈心裏一緊,明知道蘇母說的是什麽事情,但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蘇恒和蘇景見狀不由得心裏一抖,這他媽是發生什麽事情了,他們現在也不敢問,只有耐着性子等,直到看見蘇母抱着一個木盒子從卧室出來。
看盒子的樣子有些年頭了,看起來是個古董般,他們不由得猜想,莫不是慢慢要結婚,留給她的傳家寶?所以,蘇小妹這是感動的痛哭流涕?
蘇母在蘇景和蘇恒好奇的眼神裏抱着盒子遞給蘇窈,她艱澀的開口:“物歸原主。”
蘇窈遲遲不接,蘇景好奇的接過然後便打開了,盒子裏的東西讓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腦抽的說了句:“媽,你該不是要把這些給慢慢當嫁妝吧,怎麽?給她孩子留着穿啊?”
蘇母瞪他一眼,從蘇景手裏拿過來,不緊不慢的說:“這是抱回你妹妹的時候她身上穿的。”
蘇景和蘇恒頓時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突然,腦子忽然卡住不動了,等等,什麽叫“抱回你妹妹”。
兩人如遭雷劈,目瞪口呆的在看看蘇窈又看看蘇父蘇母。
蘇窈接過來,她吸了吸鼻子,帶着鼻音說:“我那天看到了,只是沒想到這是我的東西。”
蘇母也眼眶紅紅的,她揉了揉蘇窈的發頂,滿眼慈愛,“本想瞞你一輩子的,爸媽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真怕有一天你親生父母找過來的時候你會不要我們了,沒想到這一天真的來了。”
蘇窈抱住蘇母,窩在她懷裏哭着笑了起來,“爸說的沒錯,您老糊塗了,我哪能舍得你們,要不,我不認了好不好。”
蘇父一陣動容,“說什麽傻話,現在多個人疼你還不好嗎?”
蘇景和蘇恒還沒從這局面回過神,他兩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蘇哲,湊過去,“你早知道?”
蘇哲看了一眼蘇恒:“你出生的時候我都記事了,只知道慢慢比你晚了些日子來到蘇家,當時小也沒多想,前兩天無意中發現許繁年在找人調查當年你和慢慢的出生情況。”
蘇景和蘇恒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蘇恒看了一眼還依在一起的母女兩,小聲問蘇父,“慢慢親生父母是什麽人啊?”
蘇父睨了一眼蘇恒,越過他看向蘇哲,“冰城的顧家你應該不陌生。”
蘇哲一愣,他是怎麽也沒把慢慢和顧家聯系到一起的,他沉默片刻對蘇父說:“讓慢慢找個時間,你們約顧先生來家裏一趟談談吧。”
畢竟是她的生父,他有權了解慢慢這些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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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繁年今天回了許家,顧莫深從知道鑒定結果後就一直守在許家等他回來,他這二十多年頭一次有了對生活的渴望,這種感覺實在久違了。
許繁年看見他絲毫不驚訝,仿佛知道他一定會這麽做似的,他看顧莫深一臉焦急的模樣,出聲安撫他:
“您別着急,蘇窈她已經知道了,今天回蘇家了,您相信她。”
顧莫深心裏咯噔一下,然後穩了穩情緒,還有許些滄桑的問:“蘇家對她好嗎?”
許繁年笑了笑,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很好。”
顧莫深頓時松了口氣,喃喃自語的連着說了好幾句“那就好”。
許繁年安撫好顧莫深後撥通了蘇窈的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許繁年還能聽出她少帶的一絲鼻音,他問:“哭了?”
蘇窈下意識的搖頭,後來發現他看不到才又說了句“沒”。
“別騙我,嗯?”
“你為什麽不說我是感冒了?”她皺了皺鼻子,明明有時候感冒說出來的聲音也是這種效果啊。
許繁年兀自輕牽了牽嘴角,“還好嗎?”
“好啊,現在不禁多了一個男朋友,還多了疼我的親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許繁年眉峰上揚,“不是老公嗎?”
他說這句話好不收斂,蘇窈頓時一緊張,“你小點聲,讓你家裏聽到了。”
他絲毫不在意,“怕什麽,家裏都要幫我們張羅了日子了,沒必要躲躲閃閃的。”
“不行,等過了這幾天再說。”
許繁年也不和她叫板,“好,聽你的。”
蘇窈手指扣着手機外殼,輕咬了下下唇又放開,“那個,顧先生住你家裏嗎?”
許繁年一手抄在口袋,看着剛才顧莫深離開的方向沉默了一下,然後回她:“剛才離開了。”
“蘇窈,教授這些年過的一點也不好,他一直活在內疚裏,你方便的話見他一面吧。”
蘇窈雖然看不見許繁年的表情,但她相信他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她是見過顧莫深的,給人的感覺就是有身懷故事,只是她沒想到她會是這故事的一部分。
“嗯,我本來就打算明天去見他的。”
她雖然之前有擔心,但那些今天在蘇家都被親情沖淡了,這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他們願意的,既然發生了,她就要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