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淮封以為帶齊水去衛烊的花圃也算半個約會了，沒想到她竟然還帶了個電燈泡。
當場，他的臉色就不好了。
以前還會在齊水面前裝一裝樣子，但現在齊水已經不太在意他的臉色，換言之就是沒太把他當回事了，在這種情況下，只有讓齊水深刻意識到他的不高興，那這事才能落地。
果然齊水介紹完顧鶴軒後，一把将江淮封拉到一邊小聲解釋，“淮封哥哥，你最好啦！顧鶴軒就是我上回提過的班長，他人很好的，而且也認識衛烊，既然我們來看他的花圃，帶衛烊的朋友來也算順路嘛。”
“順哪門子路？”江淮封一臉黑線，敢情齊水叫他先開車到城北就是為了接上顧鶴軒，費老大勁了！他前晚熬夜加班熬出來的黑眼圈誰買單？
“淮封哥哥！”齊水讓他小點聲。
江淮封瞬間沒了大人該有的氣量，可跟一個沒畢業的高中生小屁孩計較太跌份。
“你叫多少次哥哥都沒用！”江淮封揉揉眉心看向她，“也就是看在你份上我大老遠的開到城北來接人，你在車上還能補覺，我呢？”
“那我補償你？”齊水說完就開始掏背包，一大捧奶糖出現在他眼前，江淮封心都麻了。
小屁孩當他也沒長大，還需要奶糖來哄。
不過也對，齊水哪裏知道他怎麽想的，他想要她去掉該死的難聽的“哥哥”兩字，叫可以但是別跟着名字一起叫。
“淮封哥哥？”齊水試探着繼續。
江淮封擺擺手嘆口氣，“行了，我還能說什麽，走吧。”
江淮封氣沖沖上了車，顧鶴軒才走到齊水身邊來，“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齊水撇嘴欲言又止，随即點了頭。
兩人在車外慢慢騰騰沒上來，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江淮封那可是看得相當來氣，一把按在車喇叭上吓了齊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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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鶴軒笑着說：“上去吧，你的淮封哥哥要暴走了。”
齊水不好意思笑笑，還想着替江淮封解釋，“他以前不這樣的，人可好了。”
“知道了。”顧鶴軒托着齊水背後鼓鼓囊囊的雙肩包，齊水輕松爬上去再補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麽了，跟吃錯了藥一樣怪吓人的。”
顧鶴軒笑而不語，關上車門後只覺得後視鏡裏射過來一道淩厲的眼神，他倒也不怵堂堂正正回看過去，甚至對着江淮封客氣的露出笑顏。
江淮封盯了兩秒逐漸恢複到原來的沉穩，他轉過頭看向後座的齊水，“把安全帶系上。”
“哦。”齊水照做，又喊顧鶴軒也系上。
江淮封倒真成了他倆司機了。
平時齊水坐他車從沒有坐後排的習慣，副駕駛永遠都是她的首選，就算是兩人鬧矛盾那段時間也沒有壞了這個規矩。
這會子他們在後座聊随堂作業、聊花圃的玫瑰，沒有一句是江淮封插得上話的。
所以江淮封決定沒話找話。
“齊水，給我顆奶糖。”
他在等紅燈的空檔向後伸手，齊水抓了一大把給他，江淮封看了一眼又送回去，“太多了，沒時間剝。”
齊水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直接剝開糖紙塞到前座。
“給給給！”
江淮封側頭咬進嘴裏，覺得這糖不是一般的甜。
期間，江淮封總是找着各種理由去打斷他們的對話，齊水一邊與顧鶴軒說話一邊給江淮封遞上各種吃的，反而她自己都沒吃上幾口。
顧鶴軒在花圃裏松土，問了齊水很多問題，最後感慨道：“齊水，你和江淮封認識這麽久感覺比一般的兄妹關系都要好，現在有幾個哥哥能這麽對妹妹，你們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
齊水正在給玫瑰澆水，聽到這話一不小心澆多了，她的褲腿也淋濕了。
“齊水？”江淮封接了個電話進來就看見齊水在犯蠢，他皺着眉走過來，奪走了她手中的水壺，“這裏有專業人士在打理，別添亂了。”
“……誰添亂了？”齊水不知哪根筋被戳中瞬間炸毛，“我就是澆澆水！”
“是，你是在澆水。可這裏地下埋了澆水管道，有規定的時間澆規定的量，花農比你更知道怎麽養花。”江淮封想要安撫她幾句，齊水的性子越來越急，江淮封朝她後面看去，視線落在顧鶴軒身上又移回來，“你的褲子淋濕了，先去車上呆着吧。”
齊水沒出聲，江淮封的手還沒伸過去就被她推開，“你別管我！”
江淮封撈住她的馬尾，利用巧勁将她圈回來，“又想跑哪去啊？小汽水，再鬧以後就不帶你過來了，聽到沒？”
齊水憋着氣就是不吭聲。
江淮封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心會變軟，“小汽水，我又沒說你什麽，就這麽愛跟我生氣吶，我跟你道歉？”
“誰稀罕！”齊水繞開他往外走，“車裏有濕紙巾吧。”
“多得是，還是在老地方。”江淮封友善地提醒她。
老地方是指兩人之間的默契，外人是摻合不進來的。
江淮封被自己的幼稚笑到了，他什麽時候開始對一個小屁孩有了危機意識，一想到顧鶴軒比他年輕比他更容易走進齊水心裏，整個人就開始慌亂。
顧鶴軒從頭至尾當了一個看客，他也沒打算去瓦解他們的關系，眼前的玫瑰嬌豔欲滴，在他失去光明那些年裏都快忘記看到大片大片的紅色玫瑰是何種心境。
黑暗太久，連一點清明都稀罕的不得了。
所以哪還有別的時間去在乎旁人的感受。
顧鶴軒繼續給花松土，他像個辛勤的園丁在保護自己的寶貝，直到江淮封走過來。
他站在石子路上宛如孤島壓境，“顧鶴軒。”
顧鶴軒停下手中的工具，緩緩擡頭看去。
“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和衛烊的關系。”江淮封笑得明媚，那一瞬顧鶴軒就明白了，那種勢在必得的篤定就是源于他和齊水的默契。
冬去春來，一年四季眨眼就過去。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齊水的成績穩居前十，全市排名躍進前一百，這對于她整個學習生涯都是數一數二的輝煌時刻，跟以往不着調、為考試抓耳撓腮的模樣相比，齊水已經完成了她逆風翻盤的第一步。
立春那天，齊妙回國。
她不是一個人回來，還有她的男朋友。
江玖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人，從穿着打扮到言談舉止皆為不凡，齊雲開夫婦對這個女婿很滿意，就是被江玖的上門禮震撼到。
私底下拉着齊妙說了很多話，齊水也不是小孩了，她都能猜到爸媽和姐姐在房間裏讨論什麽話題。
不算寬敞的客廳裏，齊水吃着草莓裝作不經意的看向在陽臺邊打電話的江玖，她對江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覺得熟悉也覺得在哪裏見過，尤其是側臉和眉眼。
江玖接聽完電話，特意從玻璃門上觀察到齊水低了頭才轉身，否則小姑娘要和他對視上又得受驚。
江玖坐在沙發一側，率先開口，“齊水，我時常聽你姐姐說起你的事，你學習成績不錯，是打算考清大？”
齊水見他先說話，這才松口氣，“考清大最好了，不過我的成績還夠不着。”
“凡事盡力而為，你已經足夠優秀。”
江玖恐怕是第三個這麽對她說的人，第一個是齊妙，第二個是江淮封，第三個就是他了，父母只希望她努把力一舉考上清大，她這根弦就一直緊繃着，每晚學習到淩晨就是不敢松懈半分，她不是天生優秀的人，全靠一張張試卷做下來、單詞一遍遍背下來，背不下來就寫，多寫幾遍寫幾十遍總會留下印象。
齊水就是靠着這樣的笨辦法爬上來了，全國數萬萬高三生都想考清大，她也想。
但如果她放松一分，就會被背上的石頭壓倒繼而滾下山去。
江玖甚至建議她，“其實全國優秀的名校不止清大一所，晉城晉大、雲城雲大……有很多知名學府培育出衆多優秀學子，學校固然重要，專業也要好好選，你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以慢慢想。”
他說的沒錯，如果僅限于清大那她的壓力會非常重，但如果不選擇清大……
齊水認同了他的建議但委婉的拒絕了，“我還是想沖一把，萬一呢對吧。”
齊妙上清大，江淮封也是清大，就連顧鶴軒的第一志願也是清大，父母一直希望她能像齊妙一樣出人頭地，她在中考時就任性過一回，這一次她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就算真沒考上，她也不後悔。
齊妙沒有在家住，她是回國參加演出的，跟江玖離開前還特意留了一份包裹給齊水。
搞得很神秘，特意叮囑齊水回房再拆。
齊水拆包裹前接到了江淮封的電話，那邊就跟平常一樣叮囑她別學太晚，有沒有不會的可以問他。
她将手機放在桌上，按了擴音接聽。
再去拆包裹，“江淮封，我姐的男朋友你們都認識嗎？他也姓江诶，好巧。”
江淮封沉默兩秒，“額，姓江的人太多了。”
“我一開始也不覺得，後來聽到你的聲音我又想起了你，總覺得你們長得還挺像，不會是認識的親戚吧！”
“說什麽呢，聽你那語氣，齊妙男朋友挺有錢的。”
“也對，否則你也不會才開一輛越野，我看到他開的車了，勞斯萊斯！那得不少錢吧！”
江淮封：“……你還認識車。”
“顧鶴軒喜歡車，他家有錢着呢。”
“……哦。”
齊水劃開包裹，好家夥，幾大本五三擺在她眼前。
“我的老天鵝，我姐竟然又給我買五三！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做了多少套了！”
江淮封笑道：“嗐，她可能不知道我給你買了多少參考書，你就當熟能生巧多做題準沒錯。”
“無語子，說好了讓我放松些，結果就這？”齊水翻開了兩本，發現一本書中夾着很明顯的書簽，說是書簽也不準，等抽出來才知道是一張貴賓席的演唱會門票！
“啊！！！！！”齊水忍不住叫出聲，江淮封的耳朵都要炸了。
“我姐真是我親姐，天蠍演唱會的門票诶，我太興奮了！哇還有他們的簽名照！掐人中掐人中，我快無法呼吸了！”
江淮封安撫她說：“六點半的票對吧，到時候我來接你。”
“啊？”齊水還在興奮中，“你來接我？你也要跟我去？”
“嗯，我最近幾天出差，等我回來。”
齊水連連答應，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另一邊，晉城。
江淮封實在不想再進去參加酒會，他喝了兩杯香槟沒法開車，正打算叫個代駕，前路被人擋着。
女人來勢洶洶，右手提着禮裙一角，對着他沒好氣道：“江淮封，你就打算把我晾在這先走？”
江淮封腦殼疼，“許瑤，我今晚也沒想跟你一起參加酒會，至于我倆是怎麽遇上的，你可以去問問江總！”他的臉色暗下來，實在沒心思跟她掰扯。
“不準走！”許瑤拉住他胳膊，“你敢走一步試試！明晚回金城我就告訴你爸，讓他知道你是怎麽對我的！”
“放手！”不依不饒的女人真的很可怕，江淮封毫不留情甩開她，許瑤後退兩步差點摔了，她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大聲叫住他，“江淮封，你不娶我會有什麽代價你清楚嗎？”
江淮封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那是許瑤不曾見過的陰鸷，她撞着膽子迎上他犀利的眸，“你不娶我，便得不到江家的一切，你明明可以做繼承人！想好了，江淮封，這就是你放棄我的代價！”
許瑤不信這世上哪個男人會舍得萬貫家財和唾手可得的權勢地位，她在賭江淮封的野心。
“呵。”江淮封轉過身來，身影籠罩住她的身軀，像是暗夜修羅狂妄又瘋颠，“你盡管試試。”
許瑤抓不住他，更摸不透他的想法。
“你是不是喜歡齊妙？你死心吧，江玖的手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想跟他搶女人，下輩子吧！”
江淮封“呵呵”兩下，一句多餘的解釋都沒有，直接就走了。
許瑤留在原地狼狽的撥給母親電話，“江淮封肯定還在意齊妙，不然他會着急回去嗎？除了齊妙還會有哪個女人讓他這麽在意，連江叔叔特意安排的聚會都逃了！”
**
天蠍演唱會開始前三個小時。
江淮封的電話打不通，齊水在家裏磨蹭了半天還是決定先出發了。
齊水在路上給江淮封發消息，他不止沒來連消息也沒回。
“算了，我自己去。”
她給江淮封發出去一句語音，很明顯不太高興。
齊水最讨厭別人說話不算數，既然做不到就不要瞎承諾，來不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就算不來也好歹回她消息吧，讓人多擔心呀。
場館人山人海。
齊水護着包準備進去，貴賓席有特殊通道排隊也不會太擠，她按照票上的數字找到自己的位置，剛坐下肩膀就被人戳了兩下，她一回頭傻眼了，“顧鶴軒？”
顧鶴軒指着她旁邊的位置，“你有朋友要來？”
“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顧鶴軒長腿一跨，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我想他不會來了，要不我坐在這陪你吧。”
“……好吧。”
齊水收起另外一張票，手機沒有任何聲響，江淮封怕是真來不了了。
正式開始前，顧鶴軒搖起熒光棒說話。
“齊水，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稍微偏着頭，因為整場太嗨聲音大到不行，她只能湊近點才能聽到他的聲音。
“你說什麽？”
“我說……”
“啊？”
“我說……”
顧鶴軒兩次重複都被突然的呼喚聲打斷，齊水只看到他上下翻動的嘴皮，她讀不懂唇語，後來顧鶴軒在手機上打字說看完演唱會再聊。
演唱會一直延續到晚上九點半。
因為是在郊區的場館，出來時車也不好打，人也比先前排隊時更擠。
“齊水，跟着我走。”顧鶴軒示意她怎麽走，齊水跟在他身後三下兩下到了地下停車場，這裏有點黑，齊水往前扯住他的包，“喂，有人來接你嗎？”
“沒。”
“那你來車庫幹嘛？”
“沒人接我可以開啊。”
“哈？”
齊水盯着顧鶴軒手上甩着的鑰匙，“你真會開車？”
“我滿18了，而且拿到了駕照，完全可以送你回家。”
齊水将信将疑拉開後車座，卻被顧鶴軒笑着制止，“诶，我可不是你的司機，坐副駕。”
齊水皺皺眉上了副駕駛座還是想不明白，“你好奇怪，平時也沒見你說喜歡天蠍組合，也沒聽你提起要來看演唱會。”
“哦，我很低調。”
相比之下，齊水就高調很多了，她還在朋友圈裏曬了圖，如果不是孟千卉要和肖嘉文約會，估計和齊水來看天蠍的就是她了。
後來變成江淮封，齊水多多少少有了期待，此刻期待成空，又像是預料之中的事。
顧鶴軒開車上路，齊水抓着安全帶不松手，顧鶴軒被她逗笑了，“你別搞得像英勇就義一樣，我車技還不錯，你要是害怕，我待會就給你炫技來個漂移什麽的。”
“別！穩住！就這樣挺好的！”
齊水吞吞口水，正要問顧鶴軒剛才要說什麽，就被手機鈴聲打斷。
電話響了很久齊水也沒接。
顧鶴軒問她，“怎麽不接？”
“不想接。”
“應該不是父母打來的吧，難不成是江淮封？”
齊水心跳慢一拍，“你……”
“我怎麽知道？”顧鶴軒聳聳肩道，“其實你很好猜。”
心思很好猜的齊水不接江淮封的電話，消息更不會回。
江淮封急的在場館門口打轉，就希望靠自己一雙火眼金睛發現齊水，他錯過了開頭，至少還能送她回家不是，結果人這就沒影了，他倒是不擔心齊水會不見，她快成年了也算半個大人了，打車回家還是會的。
江淮封擔心的是她生自己氣。
玻璃窗被敲響，許瑤從晉城跟着他到了這裏，還真有耐心，但江淮封不打算給她好臉色，“許瑤，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們倆不合适也不會在一起我更不會娶你！”
“放着江家繼承人不做，你想要和誰在一起？”許瑤的眉間湧上幾分得意，她好似在可憐他，“我原以為你是看中了齊妙，這麽多年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結果讓我發現了什麽，原來你選中的是她的妹妹！”
“……”
“江淮封，齊妙的妹妹還未成年，你這樣盯着一個孩子算什麽男人？”
“許瑤，話不能亂說！”
“怕了？那你選擇當禽獸時怎麽不考慮進去呢，江淮封，你可真讓人惡心，要是被你父親知道了，想必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許瑤的每一句質問都瘋狂踩在江淮封的雷點上。
她還說：“拭目以待。”
江淮封兩眼通紅，他被父親以應酬為理由攔住時壓根沒想過會是許瑤的緣故，從前他就不愛用江氏繼承人的身份做事，對于他而言那是束縛是枷鎖，是他迫不及待想要丢棄的東西。
現在他更不需要了，當一切愛意赤、裸、裸展現出來，他的遮掩就沒了意義。
他願意承擔所有後果，只要齊水平平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