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迷信
左呈越和朋友從酒吧出來, 朋友要開車送他,被左呈越給拒絕了:“不用,我自己走,順便醒醒酒。”
朋友感受一下冬日裏呼嘯的寒風, 感覺臉皮都要被吹掉了。醒酒也沒有這個醒法, 但左呈越堅持, 他也不好再多說。不過臨上車前, 朋友還是叫住了左呈越,真心道:“呈越, 你這事真要找人看看。”
左呈越心裏不耐煩聽這些,但知道朋友是好心,于是笑着朝他點點頭:“我記得了, 你也回去吧,路上小心。”
然後他轉身就走了。
朋友望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這話還是沒用,左呈越不信這個。他心裏急,最近幾個月左呈越實在驚險,朋友心想,哪天就是綁着左呈越也要找人看看他身上的事。
左呈越不知道自己好朋友心裏的打算, 他悶頭往回走,現在時間也還好,真正的夜生活還沒開始, 路上行人不少,這條街上全都是娛樂店,光是酒吧就不下四家,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不過這些喧嚣像是離他很遠, 他一個人默默地走,沒注意周圍的霓虹閃爍,只聽着自己鞋底和地面摩擦的聲音,離開家三年,越混越差,他現在已經沒什麽信心了。
今天喝酒時他們話裏話外提起他的事情,不知道怎麽聊起來讓他找個先生看看,左呈越當時就不高興了。日子好不好是自己的,他不相信一個人的人生因為某個人的話就發生什麽驚天大改變,這樣大家都去找算命先生好了。
而且左呈越不信這個,這玩意就是某些人牟利的工具。
他心裏想着事情,沒注意腳下,不過身體已經形成本能,走上回家的那條路。
左呈越是被一陣吵鬧聲叫回神的,他往前面一看,原來到了步行街的廣場。廣場上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像是在辦活動,最中央還有叔叔阿姨們在跳廣場舞。左呈越心想這些阿姨叔叔們真夠拼的,真麽冷的天還出來,而且某些人穿得還很清涼?
不過這個廣場舞顯然是經過精心排練的,服裝整齊,配樂也不是那種街曲,反而是他沒聽過的音樂,很有節奏感,讓人忍不住跟着一起搖擺。
就比如外圍某個聽衆就搖上了…天?
左呈越把手放在臉上猛搓了幾把,再睜開眼,剛才的觀衆還老老實實待在原地,沒有什麽離奇的舉動。
左呈越輕呼出一口氣,果然是自己喝多了。
他離得有段距離,沒聽到有只鬼正憤憤地拉住前排:“別再飄了,擋我視線,今天大家都說好了,要遵守晚會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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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的鬼不耐煩:“行了行了,我不是沒控制住嗎?”
不過他們兩個也只是吵了兩句就不再吵了,繼續看廣場舞。
排得真好啊!
左呈越也覺得這個廣場舞排練得很有水準,雖然扇子的顏色……嗯…但紅配綠,很鮮亮,尤其是這樣一個夜晚,想不注意都難。
叔叔阿姨們精準走位,如花瓣散開又聚攏,手中扇子抖動聚在一起,用這些綠色大扇子組成了一個字。
左呈越合着念了一下:“和諧安心,早日投胎。”
左呈越:“………”
這是誰設計的字啊,太不會說話了。
結果周圍的觀衆立刻鼓掌叫好,特別滿意的樣子。
左呈越都有點看不明白了。
奇奇怪怪的廣場舞結束,表演的人員有序下來,把場地讓給主持人。
主持人說什麽話左呈越都沒太注意,他瞠目結舌地望着一個剛走下來的女人。她體态略豐腴,和另一個人手挽着手,嘴裏還哼着調,正是剛才的音樂,另一只手的扇子不自覺轉了一圈,扇面上的漣漪也散開了花。
女人也看到了左呈越,烏沉沉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是呈越啊,大姨還想過年去看你,沒想到你先來看大姨了!”
“……”
左呈越記得大姨走了有兩年了。
所以他為什麽能看見大姨?
他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等左呈越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光大亮,是太陽光把他曬醒的,陽光曬在被子上,溫暖幹燥。
左呈越恍惚記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果然是被朋友們影響了,竟然能做那種夢。
他掀開被子下床,餘光掃到床頭櫃上的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略有些熟悉:“呈越,你的情況不太好,大姨找關系給你介紹了一個道長,你醒了趕緊去讓道長給你做個法事,地址……”
左呈越盯着這幾行字,捏着紙的手指不斷顫抖起來。
他的三觀,碎了……
……
昨天晚會算是圓滿落幕,除了最開始有一個誤闖進來被吓暈的人,後續完美進行。
而這個人能進來也不是道協結的陣有問題,而是他本身人氣較低,自己已經處于半只腳踏進陰間的狀态,所以結出的法陣沒有攔住他,而是把他當成鬼放了進來。道協派人把他送回家,本想聯系家屬,卻發現這家比較複雜,于是就把左呈越交給了他大姨。
為了補償,幫她大姨給左呈越留了一張紙條,至于左呈越要怎麽選擇,就不是道協能管的了,年底事情太多,人過年,魑魅魍魉也要跑出來,大家都很忙。
虞秋知道左呈越這個人也是因為元明提過,不過左呈越來不來找她就不是她能決定的。
沒事的時候,她照樣留在房間裏畫符,依舊是控靈符,她腦海中已經有完整的構想了。
虞秋這次沒有拿筆,只用靈氣一點點彙聚心中的靈符,用最後一點靈氣收尾,在體內的靈氣險些耗空前,控靈符終于成符了。靈符懸浮在她的面前,雖然還沒有使用,但也能感覺到內裏磅礴的靈氣,連廚房裏的桃夭和元明都驚動了。
他們出來的時候,控靈符亮起一抹熾熱的光,桃夭和元明身上周圍的靈氣也朝他們身上聚攏。
虞秋視線落在他們身上,若有所思,她伸手把控靈符捏在手裏,控靈符安靜了,那些躁動的靈氣也平靜下來。
雖然這些靈氣不多,但還是讓桃夭和元明警覺。
元明還在盯着虞秋的方向,沒敢靠過來,還是桃夭走過來問虞秋:“這是什麽符?”
虞秋:“給穆君岩的控靈符。一張符幾乎耗空了我所有的靈氣。”
桃夭問:“能用多久?”
虞秋伸出一根手指:“只能在關鍵時候用一用。”
元明卻在這時候湊上來:“我給他送過去吧。”
虞秋好笑地看着他:“怎麽這麽勤快?”她見元明只是笑,也不拆穿他:“不用跑一趟,什麽時候見了再給他,我也想讓他學着畫一下。”不過控靈符消耗靈氣過多,穆君岩大約是畫不成。
虞秋把靈符貼身收好。
下午她和桃夭一起,又在商場裏挑了一個法器,這次是一枚翡翠戒指,玻璃種,清亮透明,內裏的綠通透靈動。虞秋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雖然只是一個戒指,但價格奇高。
買下來後,虞秋的存款又見底了,她讓店員裝盒,又和桃夭買了些日用品才回了家。
到樓下後見到幾只鬼正蹲在花壇邊聊天,基本都是元明招來的小弟。元明的領舞資格就是號召小弟們投票推上去的,因為他的特殊性,主動和道協提出來要參與每年的晚會策劃,道協也需要鬼這邊出個代表,于是就同意了。
元明不僅負責每年的晚會,還要負責每年來H市旅游的鬼秩序問題。在道家七月十五和十月十五的這一天,道協做法事,亡魂較多,也需要鬼來幫忙,到時候都需要元明出面。
元明有了正式編制後,每天來這邊找他的鬼不少,不過這些鬼都很老實,過來這邊也會注意到自己的陰氣不傷到人,虞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桃夭有時候會多做一些東西,讓元明分給他們吃。
她們正要上樓的時候,那群鬼中忽然有一個叫道:“那就是道長!”
接着把旁邊的“同伴”推了出去!
對方快走幾步到了虞秋的面前,虞秋仔細看了他一下,才認出這是一個“人”。
她雖然沒有問天門蔔算的本事,也能猜到眼前這人恐怕會“命不久矣”了。
身上的煞氣和陰氣幾乎将他覆蓋,看着不像是活人了,唯有胸口處有一點靈光還沒有熄滅。
左呈越見到面前這個比他還年輕不少的女生盯着他不說話,心裏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那些鬼逗他玩?這根本不是道長,好像道士都穿着道袍?
虞秋:“你是昨天誤闖進廣場的人?”
左呈越聽她提起這個,才知道自己沒找錯人,于是點點頭。
虞秋從包裏拿出一張平安符:“這個你先帶上吧。”?現在這人簡直是在走鋼絲,下面是萬丈深淵,也許一陣小風吹來他小命就沒有了。
左呈越謝着接過來,把靈符放在了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拿了靈符之後,感覺渾身不那麽冷了,身體也輕松不少。
等他跟着進了虞秋的家,這種感覺更強烈了,尤其是一直亂糟糟的心緒終于像是被撫平了,他思維清晰了不少,看到他大姨讓他找的道長坐在對面。左呈越才開口說:“我今天想了好幾個小時,覺得自己異常是從我爸和我媽離婚後才有的。我爸這個人是暴發戶,年輕的時候有個老風水先生替他擺了一個招財陣,他從此發家。不過這種東西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還要根據實際調整,之前的老風水先生去世後,他自己也找人看,錢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迷信,毫不誇張地說他連出門先邁左腳還是邁右腳都要找人算一下……”
虞秋感覺自己看到了問天門的門徒,據傳說,問天門徒喝水,喝幾杯多少都是有講究的……
虞秋快速收回思緒,聽左呈越繼續道:“四年前,他又碰到一個算命先生,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談的,回來後他就說要和我媽離婚,因為我媽的運勢變了,現在和他過日子不利于事業和健康的發展。我媽早煩他了,分了一筆錢後出國逍遙了。一個多月以後我爸帶回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大肚子女人,我覺得他是外面有小三了才這麽折騰,後來我有個項目砸手裏了,賠了不少錢,後面談的工作也都不順,我爸又找先生看過了,回來後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自己去外面闖。”
左呈越嗤笑:“他覺得我和我媽一樣礙到他了,我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也不和他廢話,拿着錢走了。”
後來他輾轉好幾個地方,最後到了H市開了一家小公司,半個月前倒閉了。這些年起起伏伏,一陣好一陣不好,但他不會把這些事歸結到風水運勢上,因為他爸,他打心底裏抵觸這些東西。
不過事到如今,鬼都見到了,他不久前還和鬼聊天,現在再說世上沒有這些東西,他自己都不能騙過自己。
虞秋讓左呈越把他這些年的事情列了一個表。
表上清清楚楚記錄了他這幾年的事跡,等他自己做完,都愣住了。虞秋拿過來,用筆在上面勾着,竟然畫出了一個很有規律的折線圖。
一年十二個月份,二月到六月他的生活還算正常,偶有起伏但能接受,但是到了七八月份生活就陡然變得不太順心起來,過了八月後逐漸恢複,十二月份到一月份,再繼續下降,過了這段時間重新回升。
這幾年每年都是如此,準得堪比女人的大姨媽!
左呈越無措地看向了虞秋。
虞秋指着桌上的圖紙問他:“這一年的七月和八月,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左呈越看到虞秋指的是四年前。
那個時間他還在家裏,因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那段時間弟弟出生,公司那些人精看他眼神都不對了。
左呈越忽然道:“是我繼母生了孩子。”
“十二月份到一月份呢?”
左呈越:“我都是在忙工作。”
虞秋想了想說:“明天去你家一趟。”
左呈越明白,虞秋說的家不是他自己的家,而是有他爸和繼母以及那個孩子的家。
……
左呈越在C市出生長大,但是離開幾年,再回來踏上這片土地,他只感覺到了陌生。
下了車,虞秋連忙把包裏藏着的巧克力吃掉了。H市在北方,冬天氣溫低,時不時還飄雪。C市是徹徹底底的南方,這邊人還穿着裙子,有不少人甚至打傘遮陽。
左呈越叫了出租車,生澀地報了家裏的地址。
四年的時間,C市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但左呈越還能從其中翻出幾分熟悉感,這讓他略有安慰。
看着司機漸漸駛向他以前不知道走過多少遍的路,左呈越心情複雜,轉頭和虞秋說:“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搬家。”
虞秋也正盯着外面的風景看,目視遠方,她望着遠處某棟建築說:“我覺得應該不會。”
這段路修得好,開得也快,虞秋這話說完十幾分鐘後,出租車到了目的地。
距離前面的別墅還有段路程,不過保安不讓開了,他們被攔了下來。
左呈越下車,攔住他們的保安盯着左呈越的臉看了幾秒,不确定地問:“小左先生?”
左呈越沒想到還有人記得自己,點了一下頭說:“我想進去。”
保安不好意思地說:“我們要先問一下左先生。”
左呈越沒難為保安,就站在原地等着。
虞秋望着這家的大別墅,有錢人都住靈氣濃郁的地方,這裏的風水先生确實很會挑位置,在虞秋見過的幾家別墅裏,左呈越他爸住的地方最好。
……
裏面,左江正在逗自己的小兒子,聽到左呈越在門外邊,當即挑了一下眉:“他怎麽回來了?”
趙蔓寧按住想要往外跑的兒子,垂頭不說話。
左江想着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兒子,養了快三十年,見一面也行,但不能讓他進門,壞了風水就不好了。
這麽想着,他擡腳往外走。
小兒子左智浩見左江要走,身體一扭脫離了趙蔓秀的懷抱,大叫道:“我也要去!”
趙蔓寧急了:“你給我回來,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沒做完!”
左智浩躲在左江身後,對着他媽做鬼臉:“略略略……”然後去搖左江的手:“爸爸~好爸爸,我也想出去。”
左江被他纏得沒辦法:“去,你跟我走。”回頭見趙蔓寧還想說什麽,左江搶先道:“他這麽小,你不要一直逼着他學習,多給孩子一些放松的時間。”
左智浩在旁幫腔:“對呀對呀!”
左江笑着牽着小兒子的手走了出去。
趙蔓寧盯着父子倆個離開的背影,心裏卻始終平靜不下來。左呈越走了快四年了,以前也沒回來,為什麽趕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
房子太大,左家父子是坐車出來的,豪車停在虞秋和左呈越的面前,左江自己下了車,左智浩則是扶着司機的手跳下來,好奇地盯着兩個陌生的人。
虞秋的視線徑直落在這小孩的身上,接着又不可思議地看向了左江,低聲問左呈越:“這是你親弟弟?”
左呈越心裏一跳:“他不是嗎?”
虞秋:“按理說應該不是,不過我得看過你繼母再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