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紙蝴蝶
虞秋蹲下身, 撥開一個碎裂的地磚,捏了一點土在手裏,土質松軟,略有潮濕, 她問金中麟:“下面探查過嗎?”
金中麟搖頭:“沒, 還沒敢動, 我不是怕破壞現場嗎?”
虞秋:“……懂得挺多。你給我拿個鏟子來。”
金中麟的秘書連忙去叫人了, 這邊還有施工隊,不多時, 秘書找來一把小鏟子。
金中麟這位秘書不到三十歲,是很精明的長相,很會做人, 拿來鏟子和虞秋說:“怎麽能讓道長親自動手,我來吧,道長要挖哪裏?”
有免費勞動力虞秋也懶得自己動手了,随手指了一處:“挖這裏吧。”
秘書應了一聲,撸起袖子開始用鏟子挖土,按理說建寺廟前,地基都會夯實過, 但現在一鏟子下去,土質蓬松柔軟,輕而易舉地被挖出來。
現在這塊地非常适合種蔬菜。
金中麟在旁看得胸口起伏, 呼吸都粗重起來。
虞秋沒喊停,秘書一直挖,額上起了一層薄汗, 後來嫌棄身上的西服礙事,直接脫了丢在一邊, 很快挖出來一個半米的小坑,不過再想挖的時候,秘書一鏟子像是戳到了什麽堅硬的物體,再也挖不下去,秘書連忙擡起頭:“下面好像有東西!”
說話的時候,他又幾鏟子戳下去,不過土層太結實,根本戳不動,他只得一點一點地刮着上面的土。
虞秋皺着眉,招呼他:“你上來。”
秘書手撐着地從坑裏跳上來,虞秋提着裙子跳下去,落地時悄無聲息,手中的鏟子被她握在手裏,往下面一壓一提,随後一個東西被挑了上來,
說一個不妥當,應該只是一部分,紅褐色的表皮,又幹又硬,像是什麽物體身上的,上面有一層又一層的條紋。
金中麟和秘書都湊上前來盯着這東西看:“這是什麽?蛇皮嗎?”
虞秋把這塊皮扔在地上,用手裏的鏟子給它翻來覆去看,搖頭說:“看着不像,這只是一層皮,裏面沒有血肉。”她用鏟子戳了戳皮,鐵器敲擊在上面,發出“叮叮”的聲音,像是砸在石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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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又把鏟子抽回來,繼續挖,不過這次她控制了一些力道不去破壞土裏的東西,而是順着它的形狀挖土,很快豎坑被橫挖過去,一鏟子又一鏟子的土被她扔出來,速度不減,輕松地像是一個人形的推土機。
秘書開始的時候還睜大了眼睛,滿眼驚嘆,順便誇兩句彩虹屁,到後來的時候已經面無表情,神色凝重。
兩者強烈對比下,顯得他很廢,秘書偷偷觑了一眼金中麟的臉色。
但金首富現在全身心都在坑裏面,他眼裏冒火,要看看毀了他花好幾年建造出的寺廟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虞秋終于把裏面的東西挖出來,等到它完整地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時候,金中麟和秘書瞪着坑裏面的東西張口結舌,好半天才說:“是蚯蚓精?”
土層裏是一條非常大的紅褐色的蚯蚓,長近乎一米,寬半米,身體呈圓筒狀,很對稱,不過這只蚯蚓已經死了,身體異常僵硬,筆直得像是木樁。
金中麟在普通人中已經是見多識廣的了,但也沒見過這近乎有蟒蛇大的蚯蚓,唯有他沒見過的妖精能解釋眼前這種現象。
但虞秋卻搖頭說:“不是,它身上沒有妖氣,還沒成精。就算成精了,身體也不會這麽硬。”
虞秋拿起自己手中的鏟子,鏟尖有些卷曲,出現凹凸不平的磕痕,是因為她在用鏟子挖過蚯蚓的身體。
金中麟盯着土中的屍體:“就算不是妖精,我寺廟現在這狀況也和它脫不了幹系,死了算出了我一口惡氣。”
虞秋說:“不是它。”
金中麟愣住:“不是它?”
虞秋點了點地面:“是它們。”
金中麟:“?!”
虞秋說:“我猜你寺廟底下都是這種蚯蚓。”她剛才挖這條的時候也看到了另一條,不過只露出一小部分。
金中麟臉色難看:“不能吧。”他自己跳進了坑裏,險些閃了腰,但也顧不得了,拿起地上的鏟子繼續挖,沒挖兩下,又看到了那種紅褐色的表皮。
金中麟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紫,風嗚嗚地刮過,就像金首富的心,拔涼拔涼的。
虞秋同情地看着他。
地底下這麽多蚯蚓的屍體,不知道還好,知道了還怎麽繼續建廟?這寺廟要推了重建,幾年的心血毀于一旦,不只是錢,耽誤得還有時間。
金中麟緩了緩,沒站起來,還是秘書機靈地扶他站起來。
金中麟沉着臉說:“飛升道長,我想知道這些蚯蚓為什麽跑到寺廟下。”
虞秋點頭:“我也好奇這些蚯蚓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從兜裏拿出一張黃紙,取出筆在上面畫符。
……
“推了重建?”
“這有錢人是瘋了吧?”
“把地基重新修一遍不就行了嗎?”
……
施工隊的人議論紛紛,都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消息。
包工頭擡了擡手,示意底下的工人安靜下來:“這是金老板的秘密,在寺廟底下發現很多蚯蚓的屍體,人家建的是寺廟,普度衆生,裏面都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你們看哪家寺廟建在屍體上的?”
“土裏有蚯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包工頭拉着臉:“給你活還不幹,那麽多廢話?不想幹我找別人!”
立刻有工人笑着上前:“別生氣,王哥,我們随便說兩句,這不是好奇嘛,你不讓問我們就不問了,什麽時候開始工作?”
包工頭緩和了臉色:“金老板比較急,現在就開始。哎,這事人家要保密,你們別往外面說,否則傳到外面,人家要追責的!”
底下的工人立刻應聲,拿上工具去了寺廟。
開始大家覺得這有錢人是錢太多燒手,但等他們見到寺院裏土坑裏的東西後,一個個全都禁了聲,三十幾號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坑裏的東西。
其中有一個反應最大,直接跌坐在地上,還是他後面的人回過神,連忙扶起他:“老許,你沒事吧?”
“沒…… 沒事。”老許站了起來,但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捏緊,身體緊繃着。
包工頭之前已經見過這種蚯蚓,有了思想準備,現在平靜不少,和手底下的工人說:“別怕,這東西已經死了,現在寺廟下都是屍體,我們的任務是先把這些屍體重新清理出來,現在大家開始工作吧!”
他這麽說了,大家忍住裏的不适和膽怯,還是拿上工具開始工作。開始大家還奇怪,為什麽這麽大的寺廟只讓他們幾十號人過來,現在明白了,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不一定要傳出什麽來。
這裏有不少是之前修建寺廟的工人,都很奇怪,一邊幹活一邊問旁邊的工友:“當時我們建廟的時候這底下可沒有這些大東西。”
“是啊,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哎,你們說是不是這地方不讓金老板建廟,所以故意鬧他,這十幾個億白白打了水漂。”
“別胡說,人家都是請風水先生看過的,沒問題。”這人說着話,擡頭,看到了身邊工友身上落下一個黃色的東西,一下一下扇動着翅膀:“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蝴蝶?”
“還真是,在老許身上。”
正悶頭幹活的老許一聽,立刻扭回頭,正好和肩膀上的蝴蝶對視,他瞳孔倏然睜大,因為這不是活的,而是紙蝴蝶,但它的翅膀像是真的一樣,一下一下極有規律地扇動。
這時,包工頭的聲音從不遠處傳過來:“許偉,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要問你。”
許偉一個激靈,立刻站了起來,身上的紙蝴蝶穩穩落在他肩膀,完全沒受影響。許偉擡起頭,看清了包工頭朝他投來的冷冰冰的目光。
他腦袋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猛地揮開肩膀上的紙蝴蝶,拔腿就跑!
包工頭臉色頓時沉下來:“抓住他!”
有工友還沒清楚發生什麽,從四面八方沖出幾個工人,攔住了許偉的去路,一人使勁朝前一躍,扣住許偉的肩膀,把許偉撲倒在地。
許偉轉身要推開他,卻不想這麽耽擱的一會功夫,又有幾個人上來,把他牢牢壓住。
“滾開!你們抓我幹什麽!”
許偉面容扭曲,使勁掙紮,但他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人,被五六個人壓住,完全反抗不了。
這時,包工頭沉着臉走過來:“不心虛,你跑什麽?”
許偉眼神躲閃,最後梗着脖子說:“我尿急,我想上廁所!”
包工頭冷笑一聲:“行,等問完話你住廁所我都不管你!”
他給幾個工人使眼色,這幾人抓着許偉,推推搡搡到了金中麟的面前。
金中麟就在完好無損的那間佛堂,現在這邊搬了一張桌,兩把椅子放在牆角邊,虞秋和金中麟坐在這裏。
隔着很遠,虞秋就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她放下手裏的茶說:“人來了。”
這話落下沒多久,包工頭率先走進佛堂,身後的許偉業被推了進來。
許偉從踏進佛堂臉色就變得慘白,對上坐在椅子上的金中麟後,嘴唇都開始哆嗦起來。
金中麟伸出手指着許偉,手也開始哆嗦。
兩人互哆嗦。
秘書一看不行,立刻開始掏藥。
虞秋在旁邊勸:“金老板,事情都過去了,你得學會放寬心。”虞秋覺得自己現在這心态就很不錯。
金老板緩口氣:“這座廟我建了快十年,十幾億投在裏面。”
虞秋:“這不是找到線索了嗎?”她擡頭,看向被追蹤符盯上的許偉,笑着招了招手。
許偉進來的時候已經不太會思考了,此時腦袋轉得很慢,忽然注意到旁邊的女人在朝他招手,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見到一個黃色的影子從眼前飛過,他的瞳孔驟然放大,緊緊盯着剛才被他忽略的女人。
那個紙蝴蝶飛到了女人的指尖,然後在她掌心化成了灰,灰燼被她倒入手邊的香爐裏。
然後許偉聽女人開口說:“我從蚯蚓身上追蹤到你的氣息。底下的蚯蚓是你放的吧?不過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操控這麽大的蚯蚓,這些蚯蚓在你手裏時應該很小,我比較好奇,它們是怎麽長那麽大的?”
許偉低下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金中麟氣得猛拍桌子:“你別以為你不承認就不用擔責任,我告訴你,這是道協的飛升道長,只要有飛升道長的符箓在,就可以确定你跟這件事有關,國家相關部門也會承認,我這十幾億的損失你來擔!”
許偉猛地擡起頭,滿臉驚慌:“不……和我沒關系,我就是……我就是收了點錢,那人讓我把一瓶蚯蚓放進地裏,我想着就是一瓶蚯蚓,沒什麽大不了的,我真不知道這些蚯蚓會長大,會把寺廟弄塌啊……”他嗚嗚地哭起來,但是佛堂內沒一個人會心疼他。
說來說去,一個貪,雖然他覺得沒事,但結果就是工人們白幹了近十年,十幾億全都打了水漂。
金中麟咬着牙問:“誰給你的錢?”
許偉搖頭:“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他電話聯系的我。”
包工頭瞪着許偉,朝他伸出手:“電話給我!”
按住許偉的工人松開了他,許偉從兜裏摸出了手機,翻出電話號碼:“這個是給我打電話的人,還有這個,是他給我打來的錢。”
秘書看了一眼,全都記下來,立刻走出去打電話了。
但沒多久後他重新進了佛堂,朝金中麟搖搖頭:“電話號碼現在是空號,剛才問了銀行,銀行賬戶也是銷戶狀态,我們這邊報案,銀行可以提供更多的信息。”
許偉臉上剛起的血色又消了下去,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對方是跑了,如果真的查不到那個人,這十幾億就要攤在他身上了。
許偉腿一軟,差點跪下去,但當他又看到虞秋的時候,眼睛裏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我……我還有瓶子沒扔,裏面還有一條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