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動物世界
虞秋進上清觀沒多久, 遇到了陶東陽,作為觀主的親傳弟子,陶東陽今天很忙,道觀門前的臺階從今早算起, 都被他踩過幾十回了, 這次再來的時候, 正好看到虞秋站在門口, 盯着上香的信衆發呆。
“飛升道長!”這名字從口中喊出去,陶東陽依舊覺得有些奇怪, 但好像每次叫這個名字,對方都很高興似的,陶東陽又把那種奇怪的心情壓了下去。
虞秋跟着陶東陽去上清觀的客堂, 中途遇到了不少道士,虞秋感慨:“人來得不少。”
陶東陽:“是啊,這還只是一部分,還有人沒到,畢竟是五年一次的交流會,機會難得。”
不過往這邊過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信衆了, 今天這裏不招待他們,客堂裏都是玄門和空門年輕一代的弟子。虞秋從中看出幾個熟面孔。
她跟着陶東陽進來的時候,這些人也注意到了她。不認識的人只是好奇打量, 畢竟虞秋和他們不同,她既沒穿道袍,也不是僧人, 面上還戴着一個特質的口罩,唯有露出的一雙眼睛烏黑明亮, 很幹淨,讓人心生好感。
“飛升道長!”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神霄派小弟子熱情地她打招呼,那天晚上參與過抓捕孟峰宇的其他人也朝虞秋圍過來。
陶東陽這邊交代兩句,又去忙了,年輕一代究竟要活波一些,有人忍不住問起了虞秋的身份。
于是神霄派的小弟子立刻滔滔不絕地說起他們抓捕孟峰宇的曲折故事。
“你們不知道,那蚊妖雖然小,但是太能生了,子子孫孫叫上來一大批,用火都燒不盡……”他繪聲繪色地講起來,仿佛當時情景就在眼前。
大部分聽衆都被吸引進去了,在神霄派小弟子停下來喝口水的功夫還忍不住催促他:“後來呢!”
“後來飛升道長帶着她的香包趕過來,她的香包特別厲害,我們戴上後,那些蚊子就不敢靠前了……”
有人好奇問虞秋:“飛升道長主學醫道嗎?“
虞秋捏起盤子裏的一塊糕點:“不,我主學符箓,香包裏的東西不重要,重要地是我在裏面畫了驅蟲的靈符。”
“原來飛升道長已經對符箓了解得這麽透徹。”驅蟲的符箓竟然能擋住蚊妖,已經不是普通的符箓可以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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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霄派小弟子對虞秋說:“我回去後我師父看了你的香包,他讓我和你多求兩道平安符帶在身上。”
生意上門,虞秋服務特別熱情,立刻放下手裏的糕點,拿紙巾擦了擦後從包裏抽出一摞符紙:“你說的平安符是最簡單的一種,我這裏還有其他的,效果也都很靈驗,這個是招財,這個是鎮宅,還有安睡、破煞、以及這個—— “虞秋從裏面抽出一張:“出門必備的好東西,我稱之為夜行符。它在晚上可以像太陽一樣為人指明方向,非常持久,差不多七八個小時。”
神霄派小弟子:“……你說的這麽好我都不好意思不買了。”
虞秋目光晶亮:“你要買什麽樣的?”
“平安、破煞,還有你說的這個夜行符,每樣給我來十張。”
“好的好的。”虞秋快速地把神霄派小弟子要的靈符找齊,交到他手上:“缺了再找我,管夠!”
其他人: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的樣子……
但沒等他們想清楚,又有個年輕的道士說:“我也要買符,全都要,每樣二十張!”
虞秋立刻親切友好地去看自己的這位大客戶,這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道士,臉微圓,看着很有些喜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中的靈符。
有人打趣圓臉道士:“你還用買符?”
正一派的嚴仲華,是老輩人都稱道的畫符天才,在符箓方面很有天賦。
嚴仲華搖頭,很誠實地說:“飛升道長畫出的符和我的不一樣,應該是有特殊的傳承。而且以我現在的能力,畫不出這種效果的符。”
正是因為畫得多了,他才能感受到這些符箓上面凝聚的力量,他甚至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師父畫出的符箓也不及眼前這些,但他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太荒謬了!飛升道長才多大?雖然看不全正臉,但聽聲音也知道是個年輕人,也許還沒有自己大。
有錢後虞秋特別好說話,把嚴仲華要的符都找出來給他:“沒事,畫符這件事雖然更多的是靠天賦,但也可以熟能生巧,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畫得很好。”
嚴仲華:“謝謝,借你吉言。”
他把買來的靈符拿在手上,發現畫出的符既不是用朱砂,也不是用煙墨,反而線條更纖細、流暢,嚴仲華猜測對方應該是用另一種超越朱砂和煙墨的東西,不過這是人家的秘密,他就不好過問了。
有了嚴仲華開頭,虞秋的符立刻變得非常專業,之前還看熱鬧的道士也都試探性地買了幾張。
虞秋收獲頗豐,她喜滋滋地坐下來,一邊吃糕點,一邊聽他們說事情。
直到有人說起了H市的高校,虞秋才問:“那些學生怎麽樣了?”這件事雖然是她揭露出來的,但後續情況由玄門處理,她不太清楚。
神霄派小弟子說:“H市所有高校我們都去查了一遍,有四所出了問題,不過沒像西清大學一樣鬧出來,這些學生無論男女都被人下了咒術,一點點被抽取生命。但我們趕到的時候,對方已經收手了,沒抓到線索,現在正動用人解咒,因為人有些多,還沒處理完。”
“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喪心病狂!”
“最近H市不算太平。”
“不僅H市,是哪裏都不安定!”
又有人說起自己自己那邊的事,虞秋在旁邊喝着茶水,吃着點心,還有故事聽,過得很惬意。別人盤子裏的糕點最多動一兩塊,她這邊已經只剩一個底了。虞秋想着交流會結束後買一份帶回家,讓桃夭琢磨一下,在自己的培養下,桃夭已經完全挖掘了廚藝天賦,虞秋對她很有信心。
客堂的門開着,虞秋看到又有兩個人往這邊過來,還都是她認識的人,正是張至靈和她的未來工資。
此時張至靈正問穆君岩:“你怎麽過來了?你不是說你不來嗎?”他在上清觀碰到穆君岩的時候,別提多吃驚了。
穆君岩目光掠向前方,正看到離客堂門口不遠的位置,某人正在往嘴裏送點心,手再放下的時候,整塊點心全沒了,她旁邊的小瓷盤中,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塊。
穆君岩說:“我忽然對玄學感興趣了。”
張至靈等這話不知道等了多少年,當即激動了:“要不要我給你找個老師?”
穆君岩果斷拒絕:“不用了,我想自學成才。”
張至靈不放棄:“這個東西和其他的東西不一樣,得有師承才能進步啊……”
說話間,兩人進了客堂,立刻有人上前來打招呼,不過主要對象是張至靈,畢竟穆君岩現在連“居士”都算不上。
穆君岩坐在虞秋的旁邊,把自己那張桌子上的糕點直接挪到了虞秋這邊的桌子上。
虞秋挑眉。
穆君岩說:“上次你救了我,還沒好好道謝。”
虞秋:“好說。”然後欣然地接受了未來工資的孝敬。
耳垂上挂着的守護者用小手戳了戳虞秋的耳垂:“我也要吃,啊……”
虞秋:“啊什麽啊,我把糕往耳邊塞不是很奇怪嗎?這裏都是人!”
守護者:“你悄悄給我呗!”
虞秋:“那我掰一小塊,你嘗個味就可以了。”
守護者不情不願地說:“好吧……”
穆君岩往虞秋那邊看了一眼,端起了茶杯慢慢喝着。
客堂又陸續來了幾個人,不過虞秋都不認識,也沒起身。她看了看時間,離佛道交流會正式開始還有四十多分鐘的樣子。
耳邊忽然響起幾道驚呼聲,虞秋擡起頭,發現一個約三十歲的道士被兩人攙着進了客堂,這道士臉色蒼白,一副虛脫無力的模樣。
“這是怎麽了?”
道士坐在座位上輕喘一口氣:“剛幫一個人穩住魂體,是我有些自不量力了。”
張至靈:“連你都不行嗎?”
這人正是方仙道的弟子潘奕陽,被請來處理那些總是自己掉出身體的生魂,但看潘奕陽的情況,效果不是很理想。
潘奕陽滿臉愧疚:“是我學藝不精。我也沒有辦法徹底穩定那些人的魂體。要想要徹底解決這件事,需要我師祖出手,可惜他老人家年紀太大了,又因為年輕的時候受過傷,恐怕沒有太多精力,還得想辦法找到鎮靈印。”
張至靈說:“我這兩天查了資料,鎮靈印最後出現在一個叫齊晉的人手中,不過自從他用過鎮靈印後就消失了,至死也沒有回家,鎮靈印也再次失蹤。”
神宵派小弟子說:“我也會查查典籍。”
其他人也都點頭,這件事一個人雖然解決不了,但玄門、空門都在,總有些鎮靈印的蹤跡。
這時,有三小道士端着新的茶水點心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大約是看虞秋這邊瓷碟已經空了,端着托盤過來,虞秋拿起空瓷碟遞了過去,小道士伸出手捏住了瓷碟的一角,卻沒拽動。
他擡起了頭,發現虞秋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
小道士面色大變,立刻擡起另一只手,朝一步之遙的穆君岩打了出去!
他動作又迅又急,穆君岩又毫無防備,一掌被他拍在胸口上,連帶着身下的座椅都朝後仰倒。
穆君岩甚至能看到身後的地板,在以為自己必定要倒下去的時候,一雙手伸過來,扶住椅背,往上一提,穆君岩的視角緊跟着又是一變,他的椅子被重新扶正。
這一折騰,穆君岩臉上的墨鏡滑了下來,他忽然喊道:“他們不是人!”
但卻已經晚了,客堂又接連響起數道驚呼聲,另外兩個小道士也趁亂襲擊了其他人,他們做了壞事之後拔腿就跑,速度奇快,馬上要躍出客堂。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一個裝着糕點的瓷碟忽然從斜刺裏飛出去,直接穿透三個小道士的身體,狠狠釘在門板上。
緊接着另一道影子以更快的速度閃出去,伸手撈住因慣性甩出去的兩塊糕點:“浪費可恥!”
然後捏起一塊塞進嘴裏了。
衆人:“………”
但客堂只有虞秋有心情吃糕了,剛才毫無防備被偷襲的三個人倒下來兩個,潘奕陽和一個空門弟子慧可,只有神宵派小弟子方景幸運地站在原地,但瞳孔深處還有餘驚未消。
張至靈上前去拽門板上的瓷碟,結果根本沒拽動,他讪讪地看着虞秋。
虞秋明白了,伸出一只手把瓷碟從門板上拿下來,還帶下來幾撮黃毛,入手有一種黏膩感。這些黃毛就是之前的三個小道士,被虞秋用瓷碟穿透身體後就變成了原形,和瓷碟一起嵌入門板裏。
大家聚攏在一起,盯着這些黃毛:“這是什麽毛?”
“像是某種動物的,是不是和妖族有關?”
穆君岩盯着張至靈手上的黃毛看了一會,篤定地說:“是猴毛。”
張至靈好奇:“你怎麽知道?”
穆君岩瞄他一眼:“多看看動物世界,知識就是力量。”
張至靈:“…………”
虞秋也盯着黃毛看了一會,她嗅到一股很淡的海腥味。
……
侯空坐在椅子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結果一摸才發現自己這邊只有薄薄的一層,上次被虞秋抓了一把,現在毛還沒長全……
侯空連忙拿出小鏡子,把自己另一邊的頭發往這邊撥了撥,壓住。
接着侯空又開始忐忑起來,究竟出了什麽事?
今天佛道交流會,他家贊助,本來和觀主說得好好的,有個小道士闖進來說了幾句話,陳彥鵬的臉色忽然就變了,匆匆離開,到現在也沒回來,還讓人把他安排到這裏。
侯空數着手機上的時間,又過了大約十來分鐘,這邊的門開了,呼啦啦進來一群人。老的少的,有穿道袍,有穿僧衣。
侯空來之前已經做過功課,知道人類這邊的道袍、僧衣也是有等級的,他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瞄,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更快了!
這些人基本都是各大觀的觀主或者寺廟的方丈!
而且各個面容嚴肅,侯空飛快回憶自己最近做過的事情,他确定自己是一只遵紀守法的猴。
但他依舊不敢放松,睜圓了一雙眼睛看着面前這群人,忽然,他目光一頓,張開嘴正要說話,人群裏的虞秋連忙擠過來,“溫柔”地撫上他的猴頭:“上次一別甚是想念啊!”
東星斑真的很好吃……
侯空只覺得自己沒頭發的那邊腦袋落在虞秋的手裏,感受到頭頂上的威脅後,侯空僵住身體不敢說話了。
“小猴認識飛升道長?”上清觀的觀主陳彥鵬看向了侯空。
飛升?
侯空的大眼睛轉了轉,和虞秋含笑的目光相對,前所未有地機智了一回:“認識……認識飛升道長。”
虞秋放在他猴頭上的手這才拿開。
侯空則為自己保下的猴毛慶幸不已。
張至靈走上前來,把手裏的毛發拿給侯空看:“這是猴毛嗎?”
猴子不愧是最了解猴子的生物,侯空只看了一眼就點頭:“這是猕猴的毛,不過他們這一族的猴很多!”語氣裏不免羨慕。
不過他這個小心情在場無人在意,聽了侯空的回答,他們的神色不僅沒有輕松,反而更凝重。
現在有一種結果,就是暗中做壞事的人和妖族有勾結。
這事情處置不好,會影響人和妖兩族之間的和平。
陳彥鵬說:“這件事先秘密調查,當務之急是把中咒的人先穩住。潘奕陽和慧可的生魂找到了嗎?”
陶東陽:“剛才發來消息,已經找到了,正在回來的路上。”
被兩個假道士偷襲,潘奕陽和慧可當即就昏了過去,生魂也消失在體內。
唯有神宵派小弟子方景還好好的,現在正被他師父檢查身體,周邊還圍着清遠禪師等人。
經過幾人初步确定,方景身體健康,除了剛剛受了點驚吓,什麽事都沒有。
“方景,再把之前的事和我細說一遍。”
“是,師父。”
方景在衆人的注視下,又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當時假道士忽然襲擊我,在我胸口拍了一下,随後他轉身攻擊距離我不遠的潘道長,可惜潘道長的身體還沒恢複,根本沒來得及躲過去,直接被他得手了。”
“你被襲擊之後,身體有什麽反應?”三人之中,只有他什麽事都沒有,也許這就是突破點。
方景回憶那時的場景:“就感覺……身體忽然熱了一下……”
陳彥鵬和清遠禪師對視,又對方景的師父說:“應該是這孩子身上有什麽法寶替他阻擋了咒術的力量。”
“看來只能寄希望鎮靈印了。”
“其實……也不用,我記下了符咒。”
室內陡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朝說話的人看去。張至靈忽然想到,當時确實是虞秋這邊先有了動靜。
陳彥鵬聽弟子提起過虞秋,現在一口叫出虞秋給自己起的道號,十分客氣地說:“這樣真是太好了,有了符咒,查起來也快些。還要辛苦飛升道長把符咒畫出來,旁邊就是靜室,我馬上讓人準備香案,朱砂……”
“不用這麽麻煩,就在這吧。”虞秋說。
“在這?”陳彥鵬嚴肅的臉上少見地出現了茫然。
很快,衆人就見到虞秋從随身的背包裏掏出一張空白的黃紙,就着身邊的茶幾,把黃紙擺了上去,然後她又從包裏拿出一支黑色的筆,按了一下卡住筆尖,刷刷刷在上面畫起來,大約兩秒後,虞秋停筆,拿起符紙:“喏,就是這個。”
然而周圍很安靜。
虞秋擡眼看了看四周,才發現他們一臉呆滞,屬老一輩最嚴重。
唯有親眼見過虞秋畫符的張至靈和陳生無端地生出一種優越感,呵,你們還沒見到她怎麽在夜市畫符呢……
嚴仲華的師父盯着虞秋手上的筆說:“這應該是特意祭煉過的吧,可以聚集更多的靈氣,讓人專注精神,摒棄外界的雜念,以便迅速成符。”
其他人聽正一派最會畫符的人都這麽說,恍然大悟,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筆!
唯有穆君岩盯着虞秋手上的筆出神,覺得無比熟悉,辦公室統一發放的好像就是這種。
果然,虞秋說:“這不是,這是我買的,批發價一塊五,摔了也不斷油,特別好用!你們要嗎?我可以介紹店鋪給你們!”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