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妖怪嗎
桃夭拿着鏡子的手在顫抖:“我以為我會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虞秋鼓掌:“很好,即使是妖也要多讀書。”
桃夭緩緩地擡起頭,四十五度角望着虞秋,眼淚唰地一下淌了下來。
虞秋受不住這個視覺沖擊,連忙移開視線:“其實你現在也能做到,以你這副容貌往河邊一站,魚見到你肯定會沉下去,大雁飛過往下一看,也會忘記再扇翅膀。“
桃夭顫顫巍巍地摸上自己的臉:“是被我吓的嗎?”
虞秋沉默。
鏡中的人膚色黑如煤炭,褶皺猶如曬幹了的橘子皮,大腦袋,小細脖,宛如一個上鏽的螺絲釘成精。
虞秋怎麽都想不明白,紅娘子的身體雖然長得不怎麽樣,但怎麽桃夭一用就醜得這麽驚天地泣鬼神呢?
虞秋看着盯着鏡子一動不動的桃夭,試探安慰:“要不,把這木頭扔了,回頭我再找個好的給你?”
桃夭微微擡起下巴,摸了摸自己的禿頭:“不用。我要親自把它養好!”
她說着,放下鏡子,以一近一米九的高大身高邁着小碎步往洗手間走。
虞秋連忙收回視線,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快速地把腦海裏的記憶甩出去。
第二天。
虞秋從修行中睜開眼睛的時候,赫然發現旁邊地上放着一個水盆,裏面飄着一塊木頭,随後那塊木頭拉扯成人形,湊過來問:“你覺得我變白了嗎?”
虞秋用自己十分的理智才沒順手打出一張符,她稍稍離遠了一些:“你現在幹什麽?”
桃夭:“這具身體太缺水了,我補一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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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泡了多久?”
“沒多久,只有一晚上。”
怪不得臉腫了一圈,虞秋移開視線,按住自己的良心說:“變白了。”然後迅速爬起來,行動如風,拿上手機和包包閃出了房門,只餘尾音飄蕩:“我這就上班了,你老實在家待着。”
直到離開了小區,虞秋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坐車去了公司。因為今天出門比較早,虞秋比平常早到了半小時。這個時間公司的食堂只稀稀拉拉坐着幾個人。
上周老板穆君岩決定讓食堂免費為員工提供早餐,在這個通知下達的時候。虞秋暗暗決定繼續留在公司混日子。
今天早上吃奶黃包和水晶蝦餃,擺盤很漂亮,但份量只夠虞秋塞個牙縫,但為了随時維持自己柔弱的形象,虞秋只得忍着,細嚼慢咽吃着早餐。
頭頂的燈光暗了下來,打下一片陰影。
虞秋擡頭,看到了站在餐桌前的張秘書。
張秘書笑着說:“從你那裏拿來的香包很有用,我想再買一個給我媽。”
虞秋連忙放下筷子:“我包裏有多餘的。”她打開單肩包,從裏面拿出一個透明的包裝袋,裏面裝了十幾個香包,虞秋拿出一個給了張秘書。
張秘書付了錢,拿着香包回到自己吃飯的餐桌。
這張餐桌上還有一個人在用餐,不過他已經要吃完了,在張秘書坐下後放下了筷子,透過灰色的鏡片看到了張秘書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
“噢,是驅蚊蟲的香包,虞秋親戚賣的,效果很好,老板沒發現我們公司的辦公室也挂着嗎?”
看是看見了,但穆君岩沒想到這香包和虞秋有關系。
穆君岩拿手帕擦了擦嘴問:“她賣多少了?”
張秘書忽然意識到什麽,低着頭凝視桌上的蝦餃,好像它特別可愛似的,斟酌着說:“大約人手一個。”
穆君岩看張秘書的反應就知道這只是保守估計,實際上應該是已經超出了這個數。
在公司裏把自己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還沒人舉報。
虞秋算是他認識的第一人。
他的視線從香包上移開,微微偏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女生正小心地夾起一個奶黃包,秀氣地咬了一口,半邊臉落在清晨的微光中,皮膚白皙近乎透明。
穆君岩站起身,在張秘書微微吃驚的目光中朝虞秋走了過去。
虞秋也發現了穆君岩,但她的視線定格在對方的手杖上,沒看錯的話這似乎是桃木的,紋理細膩,哎呦,還雕了花,看着挺有靈氣的,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拿去給桃夭做身體,她現在身上的那東西實在太傷眼睛了。
在虞秋胡思亂想的時候,穆君岩已經到了近前。
兩人視線對視一秒,虞秋聽穆君岩說:“聽說你賣香包?”
虞秋一看是生意找上門,立刻掏出自己裝着香包的包裝袋:“啊對,一百一個,有顏色需求嗎?”
她撐開口袋,把五顏六色的香包拿給穆君岩看。
後方的張秘書撫額。
剛來食堂的徐妤寧倒抽一口涼氣。
其他用餐的同事也都齊齊朝這邊看過來,一聲不敢吭。
虞秋沒發現這詭異的氛圍,琢磨着老板有錢,是不是把她高檔香包拿出來讓他買幾個。
還是擁有豐富理論知識的守護者在虞秋耳邊哇哇大叫:“秋秋你完了!你怎麽把香包賣到老板面前!”
它說完,忽然打了一個冷顫,似乎有什麽正在盯着自己。
守護者小眼珠子亂轉,也沒有發現異常,剛才那被人盯上的感覺也消失了。
虞秋回憶自己看過的公司手冊:“上面也沒說不允許賣東西!要實在不行,我只能忍痛和食堂告別了!”
虞秋擡眼看着穆君岩,想琢磨一下他是怎麽想的。
可惜全被墨鏡擋住了!
而此時,穆君岩正盯着虞秋纖細的手腕,真的太細了,他可以一只手輕松握住,然而就是這樣的手擡起了公司門口以噸計的石獅子。穆君岩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想起當時的一幕。
只不過看清虞秋真實的樣子,那一幕又充滿了怪誕離奇,他甚至有點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氣氛在他的沉默中越來越緊張。最終穆君岩從那段記憶中抽離出來,在周遭所有人的注視下,伸出了手,不是拿走了虞秋裝着香包的包裝袋,而是伸了進去,勾出兩個香包來,用清朗的聲音說:“要這兩個。”
周圍緊繃的氣氛霎時松懈。
徐妤寧、張秘書他們心想,虞秋真是運氣好,趕上老板心情好。
結果下一秒,他們看到虞秋熟練地拿起手機,找出收款碼,亮給老板,特別熟練淡定地說:“掃這個就行。”
衆人:“………”
大家提着心,望向穆君岩。
他們見到大老板沒說什麽,和其他人一樣拿手機付錢,然後揣着香包離開了食堂。
瞬間,像是封印解除,食堂裏安靜的氛圍被打破,用餐的同事再看虞秋時,像是在看一名勇士。
虞秋莫名其妙,吃完餐盤裏剩下的半個奶黃包。
……
穆君岩回到辦公室,捏着香包翻來覆去地瞧了一遍,最後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把剪刀,剪開封口,将裏面的東西倒在一張A4紙上,填的香料是檸檬草,味道很清新。但在香料中,還有一張很小的卷紙。穆君岩捏起它,小心地把這個紙條似的東西展開,看到上面一個用簽字筆畫出來的圖案。
他用手把紙的邊緣輾平,用手機拍下,私信給張至靈。
「幫我看看這是什麽。」
張至靈是穆君岩的發小,不過長大後走了兩條路,一個開了公司做了老板,一個拜了名師做了道士。
張至靈一直想要穆君岩做自己的師弟,可惜穆君岩敬謝不敏,如果可能,他寧願一輩子都不和那些鬼怪打交道。
不過兩人的關系沒變,時常有聯系。
穆君岩也看過張至靈畫符,他覺得紙條上的東西和那些符有些像,但又太随便了。手裏的紙是普通的紙,筆跡是那種随處可見的簽字筆,并不是張至靈會用到的黃紙朱砂。
張至靈大概不忙,很快回了消息。
「沒見過,一會我幫你查查。」
「20號是佛道交流會,你來嗎?我給你郵一張門票。」
對于讓穆君岩進入玄門的決心,張至靈從沒動搖過。
可惜穆君岩也很堅定:
「不用了。」
放下手機,穆君岩打開電腦,找出被他收藏的視頻,他摘下眼鏡,按了播放鍵。
穿着紅裙的女生四下裏張望,蹲了下來,單手搬起石獅子……
即使看了不下幾十遍,穆君岩依舊覺得視覺很受沖擊。
他關上視頻,重新拿起手機給張至靈發去消息。
「如果有人能搬得起石獅子,是什麽樣的人?」
「什麽石獅子?你公司門口那個?那肯定不是人啊!哎,你是不是又遇到什麽東西了?」
不是人。
不怕太陽。
力氣特別大……
這些關鍵詞聚集在一起,穆君岩腦中有個答案。
是妖怪嗎?
……
虞秋又混了大半天,跑到茶水間吃零食,吳詩給她倒了一杯果汁:“晚上我請你吃飯。”
虞秋知道她要謝昨天的事,但想到剛才收到的消息,只得拒絕:“改天吧,今天晚上我有急事。”
剛才收到汪母的消息,說是她一個朋友家裏出了點事,急着找人幫忙,于是汪母就向朋友推薦了虞秋。
那邊是真的急,聽汪母說了虞秋怎麽收伏桃夭的事情後,立刻就要派車來接虞秋,不過被虞秋拒絕了,和他們約了下班時間。
汪母的朋友也是有錢的主,但和汪母不同的是,齊文菁是個女強人,一身素色的職業套裝,幹練利落,只不過精致的眼妝也沒掩蓋住她眸底的疲憊和焦躁。
在齊文菁身邊站着的是他的丈夫康建培,看起來比齊文菁小一些,他戴着圓片的眼鏡,斯文溫和,有股書卷氣。
虞秋過來的時候,他正攬着齊文菁,低聲安撫。
來之前虞秋有所了解,出事的是他們兩個唯一的兒子齊晟羽,從老家回來後發了一次高燒,然後整個人就有些不太對。
虞秋想詳細問問情況,結果齊文菁夫妻兩個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似的,最後還是康建培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然後虞秋看到了。
當時齊晟羽小朋友正捧着一個圓形魚缸似的玻璃器皿,咕咚咕咚喝着裏面微微泛黃的液體,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齊晟羽一臉滿足,特別豪邁地一口幹了!
但齊文菁夫婦的臉色卻很難看,尤其是齊文菁,緊緊捂着嘴,指節都在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