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

第78章

外頭的洗漱臺跟淋浴室是隔開的， 裏間熱氣升騰，玻璃門上沾滿水珠，外頭毫無水汽， 幹幹爽爽。鄧川措不及防被徐薇用力扯進去， 還沒來得及站穩，一眼窺見的便是灰色的地板上印着一串蹁跹的深色腳印，徐薇白皙的赤足立在地上， 猶滴着水珠，把地板頃刻間就染濕了一小塊。

鄧川看着就覺得冷，可手上的衣服還沒來得及遞出去， 一個沒拿穩，就被撲到她懷裏的徐薇撞得掉在了地上。

徐薇身上濕漉漉的， 跌跌撞撞往鄧川的懷裏撲， 霎時間就把她身上的衣服沾濕了。她臉頰酡紅， 曲着瓷白的脖頸挨湊過來， 身上的皮膚熱乎乎的， 還帶着洗澡時的熱度。

鄧川只能一邊扶住她，一邊望着她迷離的眼：“怎麽樣？站得穩嗎？冷不冷？”

她進屋的外套還沒脫，徐薇這一通拱，正正好就被她拿外套牢牢裹住。

兩個人身體相貼，鄧川能感覺到徐薇摟着自己的腰， 呼出的熱氣落在耳畔， 帶起一陣酥麻的癢。

鄧川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害羞和悸動。

水珠順着徐薇的臉頰往下滑落，被沾濕的頭發也貼在皮膚上， 黑發白膚，貼在脖頸間的發尾往下延伸，正好被外套裹得嚴嚴實實。鄧川看着， 忍不住伸手幫她理着沾在臉上的碎發。

徐薇緊緊環着她。兩個人貼得近，察覺到那些起伏的曲線，意識到現在是什麽情況，鄧川耳朵尖燙得厲害，她轉移注意力般地說着話，用力摟着徐薇往外挪，想讓她跟着她去床上，拿被子蓋住保暖。

徐薇卻不理會她的問話，也不跟着她走。她擡起手勾住鄧川的脖子，任憑鎖骨和肩膀在黑色外套敞開的領口間若隐若現，仰着頭，慢吞吞地問：“我叫你進來，你為什麽不進來？”

語氣還帶着點委屈。

看得出現在的徐薇有些迷糊，眼眸也不複平日裏的清明，顯得格外可愛。鄧川反倒有些好笑地清醒過來，惦記着她還赤腳站着，安撫地親親她的臉，使了力，把人半拖半抱出去，扶上床鋪，拿被子裹住。

被一把抱到了外頭，徐薇安靜下來，順從地任她動作，陷進雪白的被褥間，遮住半張臉。

拍拍裹好的被子，鄧川松一口氣，準備換下身上濕漉漉的衣服。但她惦記着徐薇，怕她喝了酒，又去洗了澡口渴，便先開了瓶礦泉水放床頭櫃上，湊近在被褥間不知不覺就阖上了眼的女人，口吻是溫和的體貼：“旁邊有水，你口渴就喝。我洗完澡就來陪你。”

徐薇閉眼睛聽着，反倒擰了擰眉，往被子裏藏得更深，堪堪遮住大半張臉。

為确認她的狀态，鄧川撫開她臉上垂着的發絲，見徐薇閉着眼睛沒什麽反應，長長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還是忍不住溫柔地吻一下她的臉：“我很快就來。”

徐薇來得突然，鄧川沒帶換洗衣物，穿的是徐薇的睡衣，好在內衣褲徐薇也帶了一次性的。她輕手輕腳地收拾衣服洗完澡出來，徐薇仍舊躺在被子堆裏，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沉。

啪地一聲，屋子裏的燈被鄧川一下按滅。只留着走廊的一點微光，鄧川走到床邊，掖掖徐薇身上蓋着的被子，小心翼翼躺進去。

被子裏溫度暖熱，似乎是察覺到鄧川的來臨。鄧川剛躺進去，徐薇就撒嬌似的往她懷裏湊，鄧川摟了一把她的腰，徐薇身上已經幹了，肌膚落在暖熱的被窩裏，觸感好似暖玉。鄧川怕她着涼，摸着她的額頭确認了好一會，又不放心地額頭相抵，判斷溫度。

徐薇任她動作，湊過來之後仍然閉着眼睛，把頭靠在鄧川的脖頸間，格外安心似的嘆了一口氣，沉沉睡着。

時候還早。鄧川雖然也喝了點酒，神經卻反倒興奮起來。毫無睡意。她擁着徐薇調整了個好的姿勢。一邊抱着她，一邊靜靜地拿過手機來看。

劃開微信界面，她這才發現班群和小群裏的一堆艾特，八卦的同學紛紛問她來找她的那位漂亮姐姐是誰，不止在圖書館，她和徐薇在校園裏散步也被看見了，還被從背後拍了照。

拍照的人身高比她倆都矮些，又是從背後拍的，夕陽在她們周身勾勒的淡淡光暈在照片中便顯得格外明顯。她們手牽着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傾向對方說着話，鄧川望着徐薇的側臉顯得格外專注和深情，任誰都能看出她的不同。

鄧川盯着這張照片看了好一會，默默保存，沒回複班群，只在宿舍群裏回：是我女朋友。

泡圖書館的謝遙秒回：kswl！！！

她激動得連加了三個感嘆號，又發了一連串貓貓打滾的表情包，看得鄧川心裏一陣好笑，心情也格外松快起來。

她回給謝遙一張貓貓打滾的表情包，還沒說話，便看見李明棠也在群裏冒泡了，她發了一長串流口水的黃豆表情，暈暈乎乎道：鄧川……你女朋友好漂亮、、、姐姐、、、

她們倆就徐薇的美貌發表了一系列熱烈讨論，熱烈得鄧川都插不進話。最終還是周知出來問鄧川：你晚上還回來嗎？

鄧川答：不回。

在宿舍的三個女大學生立即又發出了一連串我懂我懂的信息，夾雜着不少表情包，謝遙豪氣幹雲地建議鄧川：要不你以後都別回來了了吧，我允許你在外面給我狠狠談戀愛！

李明棠積極響應：支持！這麽好看的姐姐你就該和她狠狠地天天談戀愛！

鄧川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的笑聲反倒把徐薇吵醒了。徐薇睜開眼睛，在昏暗中反應幾秒，靜靜地望着她，沒說話。

察覺到徐薇的注視，鄧川低下頭，把手機放到一邊，摟了摟她的腰，低聲問她：“醒了？頭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徐薇搖了搖頭，眼神已經重新恢複平時的凝練有神，她伸長手臂，摟着鄧川的脖子，露出半個赤|裸的肩頭，反倒好奇地問：“你笑什麽呢？這麽開心。”

鄧川蹭蹭她的臉，把手機屏幕舉給她看：“我同學看見我們了。”

徐薇看着聊天記錄，示意鄧川翻動，嘴角含着一點淡淡的笑，她不提謝遙她們對自己的那些贊美，只說：“我來……對你沒什麽影響吧？”

鄧川想也不想：“沒有。”

她安撫地摸摸徐薇的臉，撐起身子去夠床頭櫃上的礦泉水，湊到徐薇的唇邊：“喝口水——酒店的水壺可能不衛生，我就沒燒熱水，只有礦泉水喝。”

徐薇就着她的手喝了幾口，推開：“不要了。你喝。”她的嘴唇被沾濕了，在昏暗中閃着瑩潤的光。鄧川把礦泉水重新放回去，往上提了提被子，掖緊，把她露出來的半個肩膀遮得嚴嚴實實：“別着涼。”

她聽見徐薇慢悠悠地縮在她的懷裏發問：“鄧川。你知道古代有一個人……叫柳下惠嗎？”

不等鄧川回話，徐薇便擡起頭，一口親在了小朋友的唇上：“就是你這樣的。”

鄧川動了動喉嚨：“徐老師。”

徐薇親完，歪着頭看她，眼睛裏的笑意在昏暗中也格外明顯。  ”嗯？

“我知道柳下惠。”小朋友的指尖從她腰間劃過，漸漸向上，握住她纖瘦的肩膀，“但我不是。”

徐薇唇上的水珠被鄧川吃掉了，她一邊承受着小朋友炙熱的唇舌，一邊在淩亂呼吸間喃喃細語：“你怎麽證明……”

走廊裏的一點微光灑落在雪白的床鋪上，順着平坦的被角，延伸到起伏的床中央。窗簾外頭，是流光溢彩的北京，高樓大廈無休止地亮着繁華的燈。馬路上，燈河流動，幾乎讓夜空中的月亮都黯然失色，可在室內，只有走廊的一點熹微的光，仿佛初生的燭火，又仿佛她們此時此刻看着彼此的眼神。這是在昏暗中唯一流動着的東西。

身上出了汗，被子蓋不住，鄧川把腳往外頭伸，不經意間就碰到徐薇赤|裸的小腿。

徐薇伸手，按亮了床頭燈，鄧川眼前登時一亮。

光明勾勒出徐薇此時此刻的樣子，她探出半個身子去開燈，腰部凹陷出一個極美的輪廓。她開完燈，回過頭看向鄧川，眼神像一句不具有任何攻擊性的話，既含情脈脈，又默默無言。

沒有任何情緒能在此時此刻的徐薇面前幸存下來。鄧川看着她，只覺得心裏無比平靜。

她支起半個身子靠在床頭，把徐薇擁在懷裏。

被子拉到肩膀，遮住了更多暗紅的痕跡。

鄧川同徐薇低低道：“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徐薇安靜地垂着眼睛，聽鄧川艱難地說完了那個為期一年的交換生項目。

聽完，她第一時間并沒有說話。而是擡起頭，仔細地注視着鄧川。

鄧川忐忑地看着她，沉默在房間裏持續了好一會。饒是下午和吃飯的時候都做過了心理建設，可徐薇不說話，鄧川心裏沒底，沉默中，她忍不住咬了咬唇，想開口說些什麽。

徐薇卻比她更快地開了口。

她的話很輕，她輕輕地喊着她的名字，又輕輕地問：“鄧川。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鄧川張了張嘴，沒說話，又聽見徐薇說：“你是害怕你自己，還是害怕我？”

鄧川立刻條件反射般地否認：“我沒有……”

“你別說話。”徐薇別過臉：“短短一年的項目，還是半年之後的，就能讓你這麽害怕我們的将來，這麽瞻前顧後地自己胡思亂想。你在對誰沒有信心？我來北京給你過生日，你就是這麽對我的嗎？”

鄧川被徐薇的一連串話說懵了，徐薇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想哭，又咬牙忍着，伸手抱緊她：“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笨！”

徐薇掙開她的手，坐直身子，居高臨下望着她，又氣呼呼地別過臉，想了想，轉過頭沖着鄧川的肩膀就是一口：“你給我聽好。任何時候都不可以讓我們的感情成為你的牽絆，你的未來更是我們兩個人的未來。我們還年輕，有什麽好害怕的？”

徐薇用力地捏了捏鄧川的臉：“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們往後的日子還很長，記住了沒有？”

鄧川連連點頭，擡起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徐薇，伸手要去抱她，被徐薇一把拉住了手，往她的腰間放：“你抱着我。”

“感覺到了嗎？”她眼眸深深地望着鄧川，“我願意讓你抱，我願意跟你在一塊。鄧川，你明不明白？

床頭燈昏黃，照亮這一片小小的天地，讓徐薇的聲音像搖曳的燭光一樣輕柔缱绻：“馬上就要十二點了，你馬上就要十九歲了。是你說的，十九歲的你，也能好好保護我。”

“我從來都堅定不移地相信着你。不管是對未來，還是對我，我都不準你有半點猶豫。”

作者有話要說：  徐老師、、、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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