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徐薇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 身邊的鄧川已經不見蹤影。
周六代替了她的位置,靠在枕頭邊舔毛,徐薇就是被它舌頭摩擦毛發的聲音吵醒的。
室內天光大亮, 徐薇有些恍惚地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翻了翻手機,國慶第三天,大家都還在享受假期, 朋友圈一溜下來全是同事和朋友去出去旅游或吃飯po的照片。也有很多未讀消息,來自國慶沒休假的楊靜,她在診所裏加班, 徐薇每天一睜眼手機全是她夜班無聊發的消息。
她發的消息五花八門,全是互聯網沖浪的産物, 徐薇挑着一些回了, 想想她現在應該在補覺, 沒再發些什麽消息過來。
周六還在起勁地舔自己的毛。徐薇伸手過去摸它, 也被它舔了一手口水。
徐薇把口水擦回它身上。貓舌頭上倒刺帶來的刺痛終于讓她清醒不少, 外頭悄無聲息,鄧川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一邊起床往衛生間走,一邊小小地喊了一聲:“鄧川——”
小朋友的應聲從廚房的方向傳過來。
徐薇進了衛生間,把散落在肩膀臉側的頭發紮起來,露出五官精致的整張臉。聽見鄧川的應聲, 她的眉頭明顯地一動, 顯露出些許放松。
衛生間的門發出一聲輕輕的關門聲,把跟在徐薇腳跟後頭的周六關在了門外。
鄧川正在廚房裏忙活。徐薇清清爽爽地從衛生間走出來, 一眼瞧見的就是她瘦削的背影。
她走過去,鄧川只覺得腰間一緊,下一秒徐薇的體溫和香味便把她徹底包圍, 徐薇俯在她耳邊輕輕地問:“你幹什麽呢?”
鄧川說:“給你煮甜湯喝。”
徐薇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麽甜湯?”
“雞蛋甜湯呀。”小朋友回過頭看她,黑亮亮的眼睛裏含着笑意:“我上網查了,潮汕人過生日都要喝雞蛋甜湯的。”
這話不假,徐薇靠着她,聲音悶悶的:“可是我的生日都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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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不知道,現在我給你補上。”鄧川輕松又篤定地說,攪着鍋裏升騰的蛋花。又說,“我本來想給你做圓子吃。但是失敗了。”
徐薇往旁邊的案板上瞧,一大灘狼藉的面粉痕跡:“圓子呢?”
“在垃圾桶裏。”鄧川不好意思地說:“煮出來之後我咬了一口,裏面還是生的。可是再煮一會,它就化掉了。”
徐薇緊了緊手臂抱着她,難得任性,“下次不許扔,失敗的我也要吃。”
鄧川挨挨她的臉,手底下把火關掉。“先喝這個。”
她把鍋和糖罐都拿到餐桌上,徐薇在桌子邊坐下來。看鄧川忙前忙後地給她盛湯,嘴角噙着笑意。
白瓷碗裏盛着清澄的甜湯,蛋花蓬松,幾乎入口即化。徐薇嘗了幾口,在碗底又翻出幾顆白淨的蓮子。
“夠甜嗎?不夠再加糖。”鄧川緊盯着她,說道。
徐薇點點頭,又搖搖頭,示意很好吃。她又吃了一口,嘴巴裏放着勺子,說話含含糊糊,像撒嬌:“你怎麽不吃。”
小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邊煮邊喝,都喝飽了。”
徐薇的眉眼彎起來,鄧川坐在她的對面,托着下巴看她。甜食讓徐薇整個人都變得非常柔和,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面前的甜湯,湯勺跟瓷碗不時碰撞出清脆聲響,像在奏一支小小的樂曲。
鄧川的心在這支曲子裏飛揚起來。
徐薇吃了一碗,難得再盛了一碗。她看着鄧川因為驚喜而揚起的眉,笑着問:“怎麽?這麽開心。”
鄧川托着下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多吃點,我有種養女兒的成就感。”
徐薇似有若無地橫她一眼:“誰是誰女兒?”
她垂下眼睛,端着甜湯,很矜持地又喝了一口。
鄧川被她這一眼瞧得心慌意亂,她直勾勾地看着徐薇:“誰是誰女兒都行。”
“你想得美。”
喝過甜湯,剩下的被密封好放進冰箱。鄧川不讓徐薇粘手,自己把亂糟糟的廚房收拾完畢,她擦着濕漉漉的手出來時,徐薇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明媚的陽光從外頭撒進來,昨夜的雨已經停了,飄進來的空氣帶着滿滿的雨後清爽。徐薇看書的樣子又安靜又漂亮。鄧川在她旁邊坐下,也從旁邊的書堆裏拿了一本。
鄧川随手拿到的書是之前她在徐薇辦公室看見的那一本費馬大定理。徐薇明顯已經看完了,書裏不少地方有不同顏色的筆做的标識和筆記,能看出是在不同的日期裏書寫的,有的地方被畫了線,只簡單的寫一句話。
鄧川沿着筆記和書的內容,追尋着徐薇的思路。
徐薇看的時候在想些什麽呢?她想。
沿着這樣的出發點,鄧川一邊認真地看着書裏講述的那些關于數學的奇妙和堅持,一邊獲得了在比以往的學習更多的幸福感。
鄧川後知後覺地想,這種幸福感跟她過去十八年來獲得的所有關于學習能力的驕傲比起來竟也毫不遜色。
兩個人都安靜地看着書。徐薇往鄧川身上靠了靠,一場雨過後,天氣已經漸漸轉涼,兩個人靠在一起的體溫恰到好處的舒适。
夏日逐漸遠去。
國慶的假期也一天一天地被消耗掉。在這次國慶之前,徐薇從來沒有意識到她和鄧川之間的年齡差距帶來的問題原來是體力差距。她實在比不上食髓知味的小年輕。終于,國慶第五天,徐薇在床上抵住了鄧川湊過來的肩膀。
她脖子上鄧川留下來的大片痕跡已經基本消失,只殘留着幾枚頑固或是新添的暗紅,像戴在脖子上小小的配飾。
小朋友的吻降落未落,徐薇望着她渴慕的眼睛,軟了聲音勸她:“你今天要不要回家一趟去看看,別讓家裏人擔心。”
鄧川無辜地看着她:“我家裏不知道我回來了。”
徐薇摸摸她的臉,哄她:“你聽話——我要是你媽媽,養這麽大的女兒回家都不說一聲,也不回來看看。我肯定很傷心。”
鄧川猶豫着想了想,說:“那好吧……”
她低頭親親徐薇的嘴唇。“那我待會回家看看。晚上可能就不回來睡了。”
徐薇還沒來得及點頭,就聽見鄧川貼着她的耳朵,拉長了聲音,語氣輕飄飄的:“你自己一個人睡,能行嗎?”
小朋友還學會以退為進了。徐薇被她誘哄的語氣氣笑了:“我一直都一個人睡,怎麽不行?”
見小伎倆對徐薇沒用,鄧川無意識扁了扁嘴,眼睛裏又苦惱又遺憾,“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小朋友舍不得自己。徐薇眼神不知不覺變得溫柔起來,她摸摸鄧川的臉,還沒說話,便感受到她湊下身吻着自己的耳朵,含糊着說:“老師說得對,我不回家不行。那可以把今天晚上的份現在補齊嗎?”
徐薇因為她湊近的熱氣和心跳不自覺地繃緊身子,聲音抖了一下:“不行——”
“求你了。”鄧川放低了聲音央求,手上的動作卻很自覺,她捏着徐薇的手腕,跟她十指相扣,壓在枕邊。
“求你了。老師。”
鄧川貼着徐薇的耳朵,輕聲又說了一句。
“求你了。”
徐薇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她攬着鄧川瘦削的背,過了一會,喊她的名字:“鄧川——”
收獲一聲含糊的應聲。
鄧川這天下午便收拾收拾滾回了家,她跟她媽通了個電話,得知夫妻二人都在家。站在門口擡手按門鈴的時候肩膀還有些疼——早上徐薇結束之後難得惱怒地咬了她一口,牙印正落在肩頭正中。
唐麗鵑開門的時候便看見了自己氣色很好的女兒。
鄧川沒帶行李,只說前幾天在朋友家住。唐麗鵑一向對她管得寬松,上大學之後更是懶得管,看女兒全須全影地站自己面前,應了一聲便沒往心裏去。
唐麗鵑熱情的臂膀真是讓鄧川久違了。鄧川被自家老媽結結實實地親了好多下才被允許進家門。老鄧正坐沙發上裝模作樣地翻報紙。桌上擺着一副下到一半的跳棋。
鄧川出聲喊他:“爸——”
老鄧迫不及待地從報紙後面應聲:“哎,乖女兒。你回來啦。”
他人在說話,舉着的報紙卻一直沒放下來,鄧川有點奇怪:“爸,你躲什麽?”
“我躲啥了我——”老鄧狡辯的話說到一半被進客廳的唐麗鵑打斷。她的語氣喜洋洋的:“就是——躲什麽?讓你女兒看看你現在的尊容。”
鄧川好奇地站住了腳步。
騎虎難下,老鄧嘟嘟囔囔地把報紙放下來,他臉上貼滿了紙條,看上去顯得格外滑稽。
唐麗鵑笑得格外開心。
他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看見憋不住笑的女兒卻也笑了:“真是的——鄧川你評評理,我跟你媽下跳棋呢,哪有她這樣的,這種不文明的懲罰規則就該取締……”
唐麗鵑理直氣壯:“規則是雙向的,你贏了我也貼啊——來,是不是該你了?”她走到沙發上坐下,正對着棋局:“沒借着我去開門偷偷做小動作吧?”
老鄧“哎”了一聲:“你可以質疑我的水平,不能質疑我的人品啊。”
唐麗鵑很不屑地從鼻子裏出一口氣,精致的眉頭挑了一下:“你有什麽耐得住質疑的人品啊?”
老鄧不服氣地應聲從身後傳來。鄧川聽在耳朵裏,真想讓徐薇也來聽一聽——她爸媽這狀态壓根不需要她回來。
鄧川打開自己房間的門,裏頭的裝束跟自己離開的時候并沒有什麽兩樣。她卻頓然而生一種久違了的傷感。
明明是自己的家,鄧川卻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幾個月前生活在這個房間裏的少年。是不是成長都是這樣?一旦離開了家,就踏上一條永遠不能回頭的路。
她把緊閉的窗簾拉開,想讓外頭的陽光撒進來。可烈日灼灼的夏日已經不見蹤影,從窗外飄進來幾絲淺淡的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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