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

第41章

黑夜隐去了鄧川的面容， 徐薇捧住她湊過來的臉，手代替了眼睛，拂過鼻子， 嘴巴， 臉頰，鄧川的輪廓在她手中漸漸分明起來。

黑夜也把鄧川的眼睛襯托得格外明亮，徐薇閉上了眼睛， 感到她的目光映在自己的臉上，絨絨的熱感，像少年人頰邊細細的茸毛。

果然是年輕人， 逮到了就親，沒完沒了。

吻與吻的間隙中， 徐薇摩挲着鄧川鼻梁上那塊小骨頭， 不緊不慢的頻率。兩人卻越湊越近。

鄧川手臂收緊， 攏住徐薇的腰身。溫香軟玉盈盈在懷， 鄧川越貼越緊， 幾乎難以自持了。

“記得想我。”她咬着徐薇的嘴唇，壓低了聲音說。想，她把這個字說得像徐薇的應聲一樣柔情。

夜色中，徐薇搖下了車窗，注目鄧川的背影。夜深了， 路燈像一束長長的追光， 鄧川高而瘦的身影越走越遠，仿佛要隐入城市的水泥森林中去了。正悵然間， 她忽然回了一下頭，對着徐薇露出很大的一個明亮笑容，這個笑容像夜空中乍然炸開的一簇煙火。

她伸長手臂， 沖着徐薇遙遙地揮了揮手，很冒傻氣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漸漸走進樹影重重的小區裏。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徐薇才啓動了車子。

鄧川回到家，家裏沒人，暗沉沉的一片。鄧川看了眼手機，徐薇可能還沒到家。她先開了房間裏的空調，再收拾了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房間裏氣溫适宜，鄧川倚在枕頭上，點開徐薇發來的消息，除了到家的報平安，徐薇還發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拍的是天邊一輪又圓又亮的月亮，徐薇卻只說：今天晚上有星星。

鄧川在這頭笑起來，她其實不太明白徐薇想說什麽，但戀愛中的人總格外享受把彼此的心思猜來猜去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心思像纏繞的絲線，織成無縫的天衣，再等最終一件一件被剝落。

她很配合地“哇”了一聲，又說：想拍。

她又問徐薇喜不喜歡拍照。徐薇過了一會，回複道，還行吧。

鄧川便說，以後我們一起去旅游，我給你拍照，獨家攝影師。

徐薇又發了那張柴犬摸頭的表情包，意味深長地回：想跟我旅游要競争上崗的。

鄧川問她：跟誰競争？

徐薇答：跟你楊靜姐姐。又解釋說：我們本來打算高考放榜忙完之後去重慶的。

好吧。鄧川回複她，那我還有競争的機會嗎？

你想嗎？徐薇問她。

鄧川回了一張狗勾不停點頭的表情包。

又說：不能一起的話，是不是也可以制造偶遇？

徐薇逗她：遇不到怎麽辦？

鄧川回她：不就是再追你一次嗎？

徐薇假裝驚訝：難道我很好追嗎？

不好追，鄧川說，所以我要努力把你留住。

她又發一張表情包，一只小貓撲向一只大貓，被一巴掌打翻，又不屈不撓地再撲上去。

徐薇點評表情包，又好像在點評她：小笨蛋。

兩人膩膩歪歪，又說了些有的沒的的廢話，最終居然定下了讓楊靜請鄧川吃飯的計劃。

徐薇睡前把這個消息雲淡風輕地通知了楊靜，楊靜是開心理診所的，平時生活作息規律，這會早睡了。

她第二天一早立即打了個電話把徐薇吵醒了。

電話一接通，楊靜便陰陽怪氣地說：“徐老師，你也太牛了吧？”

徐薇沒睡醒，問她：“什麽？”

楊靜大致在外邊，電話裏很響地傳來一聲車喇叭聲：“我說你老牛吃嫩草也太牛了。”

這聲喇叭把徐薇徹底震醒了，她扶着額頭，氣勢有點弱：“我不老。”

楊靜幽幽地說：“我上回就看出你們兩個不簡單。”

“這你不用管。”徐薇說，她清了清嗓子，“小孩可能沒什麽安全感，我們一起吃個飯。”

楊靜說：“好吧好吧，什麽時候啊？”

“高考放榜之後吧。”

“呵呵，我懂了，然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重慶是嗎？”

徐薇迂回地應她：“這個到時候再說。”

楊靜從鼻子裏發出一聲笑，又問她：“徐薇，你想過将來嗎？”

“想過，沒想下去。”徐薇很坦白地說，又嘆了口氣，“唉，但是現在确實很開心。”

楊靜說：“也是，你都多久沒談戀愛了，老樹開花真不容易。”

徐薇再一次強調：“我不老。”

楊靜自顧自地接下去：“我暫時祝福你們啊，但是如果小朋友對你不好，你就趁早把她踹了，知道嗎？”

“謝謝你，但你還是閉嘴吧，楊醫生。”

“徐老師，你好兇啊。”楊靜賤兮兮地說：“你家小朋友知道你這麽兇嗎？”

“她不會知道。”徐薇平靜地說，“挂了，你好好上班吧。”

這一通電話把徐薇的睡意徹底打消散了。周六還在她枕頭邊睡得香，徐薇戳了戳它綿軟的肚腹，它也沒反應，小嘴巴微微張着，露出一小截粉紅的舌尖。

它睡得一派天真又恬然，簡直教徐薇一下子就想到了鄧川。

徐薇湊近一點，低下頭，忍不住親了它一下。

周六被親得胡須一動，沒醒，又繼續毫無知覺地睡着。

徐薇起床，把遮光的窗簾拉開，明晃晃地透進來很好的晨光，也傳來小區裏小孩玩鬧的尖叫聲和笑鬧聲。

夏天的早晨，早早地就烈日高照，鄧川同裴青玉去駕校報完名，坐地鐵往回趕。

鄧川戴了頂鴨舌帽，勉強擋住一點烈日的灼意。這時候早高峰已經過去，地鐵裏還有座位。

她在座位上坐下來，低頭查看手機消息。

徐薇醒了，回複她的“早安。”

鄧川很主動地彙報行程：我們報完名啦，現在坐地鐵回家。

她等了半天，沒等到徐薇的回複，倒是等來了徐薇的一條朋友圈。

徐老師久違地發了朋友圈，是一張周六呼呼大睡的圖，配文是：睜眼就看見一只小笨蛋睡得比我香。

她仔細看了看照片，私心裏覺得周六睡得很像昨天晚上趴在她肩膀睡着的徐薇。

徐薇的職業敏感，這個號應該也加了很多學生和同事，鄧川不好回複得太親密，想了想，克制地點了個贊。

這時裴青玉湊過來要她看一個貓貓搞笑視頻，她接過一只耳機，便順手把自己手機鎖屏放兜裏了。

兩人回到家。裴青玉熱得去洗了個澡，換了鄧川的睡衣。她們一起長大，這種事很尋常。

鄧川也換了衣服，等她忙完，坐回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遙控器找綜藝看的時候，出聲喊她：“青玉。”

裴青玉沒回頭：“幹嘛？”

鄧川試探地說：“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麽事？”裴青玉随手按了期綜藝看，又問她：“喝奶茶嗎？”

“......喝，我要椰風茉莉。”

“OK。”

裴青玉在手機上下單，複又擡起頭不解地問：“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什麽事啊？”

鄧川咬了下嘴唇：“我談戀愛了。”

裴青玉很遲鈍地反應了幾秒，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麽快？！”

“……什麽？”

“和你徐老師是嗎？好的我知道了。你記得和蘇眠說。”

裴青玉消化完畢，轉過頭去看電視。

半晌，又轉過頭來認真地道：“祝福你哈。”

“……謝謝。”

“嗯嗯。”裴青玉很輕松的樣子，回過頭又把随手選的綜藝退出來，嘴裏低聲吐槽難看。

見她這樣，鄧川剛才還有點緊張的心情一下松快起來。她們索性不看電視節目，用switch連了電視，坐在地毯上打游戲。

中途奶茶外賣到了，鄧川赤着腳去開門，一回頭分手廚房已經人仰馬翻。

兩人順勢中途休息，鄧川拆了吸管喝奶茶，随手撿起手機看消息。

徐薇在私聊裏問她：到家了嗎？

鄧川連忙回複：到啦。

她有點沒底氣地解釋：剛才在和青玉玩游戲。

徐薇很好脾氣地說：你們玩。

鄧川問徐薇在幹嘛，徐薇說，在開會。

高考成績還沒出來，學校居然還要開教師會議。

鄧川想了想，偷偷給徐薇點了杯奶茶，徐薇現在的住址鄧川給她搬家的時候記得很牢，或者說，關于徐薇的回憶，鄧川總是很清晰的。

她記得她們見面的每一處場景的細節。鄧川在做閱讀理解時常常對使用了細節描寫的地方格外敏感。這個知識點她掌握得非常好。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講臺揚起的粉塵，徐薇的指尖捏着一截短短的粉筆。後來，校道上，昏黃的路燈落在徐薇的發頂反射的光澤。操場昏暗的環境裏，她的眼睛裏波光粼粼。再到昨天搬家的時候，徐薇把打包的箱子抱到電梯裏，一滴汗流過她白皙柔軟的臉頰。

這些畫面所攜帶的細節，幾乎像被時光銘刻一樣地在鄧川記憶裏珍藏。

記憶會敗給時間，但愛情不會。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鄧川的手機震了一下，想着應該是徐薇的消息，她連忙伸出一只手，去夠放在沙發上的手機。

另一頭，徐薇大概是喝到了奶茶，私聊裏，她一語雙關地說：好甜。

可小笨蛋大概是游戲打昏了頭，平日裏的聰明勁全沒了。聞言還在緊張兮兮地解釋：啊，我還專門點了少糖的呀。

作者有話要說：  血淚勸告同志們不要用手機WPS發郵件附件！我發錯文件直接在雜志方那裏社死了，真的，打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