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

第7章

徐薇通過申請的時間是九點三十六分，那時，鄧川還在宿舍跟蘇眠一行人看電影，沒顧得上看手機。

兩個人聊天的界面只有添加好友後自動發送的一句話，鄧川想不出跟徐薇有什麽好聊的，給她加上備注，随手點開她的朋友圈。

徐薇的朋友圈很少，一刷到底的清淡。連轉發公衆號文章都不多。最新一條原創是她過年回家拍照曬貓，也就是她頭像那只布偶，難得的九宮格。再往前，曬了一張柴可夫斯基音樂會的票根。再往前的一條原創是三年前，措辭平靜地抱怨自己做的番茄牛腩咬不動。

鄧川忍不住笑了。

鄧川自己也很少發朋友圈。但她喜歡攝影，隔一段時間就會把這段時間內拍的照片發在朋友圈，時間長了，一溜看上去倒是很熱鬧。算是虛假繁榮。

她退出徐薇的朋友圈界面。時候不早，但因為是周末，幾個朋友群裏聊天還很熱鬧。

蘇眠在群裏艾特她，鄧川點進去一看，是在喊她吃瓜。

她對于明星男女關系的爛瓜實在沒興趣。壞心眼地消息已讀卻假裝沒看見，群裏話題刷得快，鄧川挑着回了幾句。又浏覽了會微博，見時間差不多便收起手機睡了。

夜深了。這些天一直在降溫，深夜的空氣格外清冷。校園裏街燈昏黃，樹影斑駁，有風吹過，葉浪婆娑。

徐薇晾完衣服，一身寒氣地回到室內。小貓正趴在她的床上玩自己的尾巴。

徐薇原本是不允許它上|床的。只是将它留在儲物箱裏走開，小貓便哀哀地叫。徐老師平日裏對着學生智珠在握，現下對一只貓卻束手無策。只能順着它，讓它跟着自己。

她晚上開車帶小貓去了一趟就近的寵物醫院，做了驅蟲和體檢，檢查顯示小貓沒什麽大毛病，就是身體有些虛弱。

從醫院回來之後，徐薇給秦姝發了消息告知，深知秦姝貓控屬性的她貼心地附上小視頻。秦姝肉眼可見非常激動，整晚都在纏着徐薇發視頻，并表示她提前回校，明天中午就回！

徐薇把小貓拎到一邊，躺下準備睡覺。秦姝還在煩她，發了好多條帶感嘆號的消息。

她決定假裝沒看見。

秦姝說是中午到，實則早上九點就把徐薇吵醒。徐薇昨夜頻頻被小貓騷擾，等到天亮了小貓也累了，安分下來的它這才乖乖地挨着徐薇睡着。

結果沒睡多久就被秦姝的大呼小叫驚醒。

秦姝先是把徐薇晃醒，又捧着小貓一頓狂吸，接着又被小貓擡爪洗臉的動作萌得小聲驚呼。

“好可愛啊——”

徐薇平躺着，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嘆了口氣。翻身起床洗漱。

又對着蠢蠢欲動想上她床撸貓的秦姝警告一句：“穿着外面的衣服別上我床。”

“好嘛。”秦姝動作輕柔地把小貓撈到懷裏。“咱們不理她，咱們來這邊。”

徐薇充耳不聞，只當沒聽見。

鬧了一上午，小貓都被秦姝折騰得累壞了。躺在秦姝懷裏沉沉睡去，小肚子一鼓一鼓。

秦姝抱着貓，蹭過來：“薇姐薇姐，我們給它起個什麽名字好呢？”

徐薇無所謂：“你定吧。”

秦姝反對：“這怎麽行！名字代表着一個母親對孩子最真誠的祝福！”

徐薇：“你是它媽媽嗎？”

秦姝說：“可以是！”

徐薇：“我不是，我是姐姐。”

秦姝：“？算了，我不問你，你沒有心！”

她抱着貓繞着徐薇轉圈，嘴裏念念有詞：“叫你牛奶好不好？這個名字對貓是不是不太吉利？聽起來就會拉稀的感覺......都說起個賤名好養活，要不你就叫狗蛋吧！可是一只貓叫狗蛋也太奇怪了，聽起來像是家裏不重視，随便起了個名兒，那可不行......”

徐薇讓她轉得頭暈，站起身換衣服準備出門。秦姝眼巴巴地喊她：“你去哪兒啊——”

門碰的一聲被關上：“吃飯。”

秦姝到底還是追了出去。學校裏不讓送外賣，要吃飯只能吃食堂。她剛走出門，便看見徐薇站在不遠處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秦姝最看不慣她這副模樣，從她認識徐薇開始，徐薇就一直是這麽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淡定面孔。以前兩個人還不熟的時候，她甚至覺得徐薇很心機婊，她連要麻煩別人做事都很會規劃，最後甚至還要變成那個人倒欠她的。

但是她不敢說，她怕被徐薇賣了還幫她數錢，算了，惹不起她還抱不動大腿嗎：“我就知道你會等我。”

徐薇一眼就看出秦姝在心裏悄悄腹诽她。有些無奈地彎了彎唇：“走吧。”

吃過午飯。兩個人沿着校道散步消食。學生們陸陸續續都回校了。校園裏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傍晚，徐薇喂完貓，走到教室門口便聽見一陣嘈雜聲，過了一個周末，學生的心都野了。不到上課安靜不下來。她特意早來幾分鐘，就是為了約束今晚的晚自習紀律，讓學生的狀态調整過來。

她靜靜地在講臺上坐下，等晚自習開始。

沒想到的是，全班只有鄧川直到晚自習開始後才姍姍來遲。她微微喘着氣，額角有些汗，少見地有幾分狼狽。

進門先朝徐薇打了個招呼，又湊過去，低聲道歉說路上堵車，遲到了。她湊得近，身上的洗衣液香也朝徐薇包圍。

徐薇沒說話，示意她快回位子上坐下。

等注視着鄧川在位子上坐下，徐薇站起身，簡明扼要地說：“也許大部分同學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星期星期三到星期六，學校要開運動會——”

教室裏一時有些喧鬧，她擡手示意安靜，加重語氣：“但是——”

吳傅武接話：“但是跟我們沒有關系——”

“沒錯。”徐薇淺淺地笑了一下，“不過到時開幕式會給大家放半天假。所以，也就是星期三早上，大家可以自由活動。可以去看開幕式——”她稍稍停頓了一下：“也可以來教室自習。”

教室裏一陣笑聲，徐薇也露出一絲淺笑：“就這樣。大家可以繼續自習了。”

吳傅武碰碰鄧川的肩，問她，也是問周圍：“要不要去看開幕式？”

鄧川無可無不可，只說：“我都行。”

餘曉倒是很有興趣，說她要去看她師妹。

一中的運動會開幕式以班為單位出場，每個班級都可以自行設計造型和展示環節，算是運動會的看點節目。

一行人順水推舟，當即拍板決定周三去看開幕式。

周三。空氣中早早就彌漫着不平靜的氣息。

天氣格外明朗，微風拂面，路旁的銀杏樹也輕輕搖曳，一地的金黃，将學校打扮成青春電影的取景地。操場上早已聚滿了以班為單位的學生，紅旗高高飄揚。

鄧川一行人在看臺上坐下，開幕式還未正式開始，看臺上卻幾乎坐滿了人。太陽溫柔地俯視人間。鄧川沒有穿校服外套，只簡單套着一件衛衣，卻已經感覺有些燥意。

她覺得有點曬，帶上兜帽，往後靠了靠，試圖把身體埋進人群的陰影裏。

過了一會，八點半，開幕式正式開始。

鄧川微眯着眼，抱着胳膊漫不經心地看着一個個班級列隊走過。有集體穿校服的，也有穿主題jk的，更偶爾有一兩個穿cos服的，音樂聲行進得很有節奏，兜帽的帽檐低，擋住光的同時也遮住她一點眼睛。

她忽然有點困了。

吳傅武他們情緒倒是很高漲，高三單調沉悶的學習生活難得能出來放風，一直在聊天。

忽然，眼前的光倏忽一下全被擋住了，稍稍帶來點松快的涼意。已經合上眼的鄧川睜開眼睛。發現是那天那位要抄徐薇報告的年輕老師拉着徐薇，站在一行人跟前說話。

她沒打招呼。只睜開眼，垂着頭沉默。

人是被吳傅武喊上來的。他熱情地往旁邊靠，硬生生給她倆挪出了位置。

徐薇今天穿了一條碎花長裙，搭着小外套。裙擺在風中微微飄揚，露出白皙的腳踝。

站得太久會擋住後面人的視線，秦姝已經麻溜坐下。徐薇看了一眼帶着兜帽垂着頭的鄧川，小心地壓着裙擺在她身邊坐下來。

秦姝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徐薇偶爾開口。鄧川不出聲，閉着眼睛睡覺。

太陽漸漸升高，天氣太熱，學校倒是很人性，往看臺送水。徐薇接過來擰了一下，沒擰開。順手遞給秦姝。

秦姝很有信心，嘲笑徐薇太弱，氣勢洶洶地擰了一下，沒擰開。用紙巾墊着也沒擰開。見徐薇似笑非笑。秦姝不服氣，還想擰。

“我來！”吳傅武拿過來，也是很有信心地擰了一下，發覺不對勁。用衣袖墊着手又擰一下，還是沒擰開。

“這......”秦姝看了看礦泉水。跟徐薇說：“要不算了，它好像不是很想讓你喝。”

徐薇扯了一下嘴角。秦姝發誓自己從她眼睛裏看見赤|裸|裸的一句話：“你以為你很幽默？”

空氣中有短暫的安靜。徐薇拿過礦泉水說：“算了。待會再喝。”

鄧川默不作聲，在心裏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飯卡：“用卡劃。”拿過礦泉水在瓶蓋連接處劃斷連接，擰開了。

“哇！還能這樣！”秦姝的眼睛亮了，“學到了學到了。”

她把水遞給徐薇，徐薇接過來，沒喝。仔細看了看鄧川的臉，眼睛有些疲倦。剛才在睡覺？

餘曉笑着打趣：“鄧川果然是憑本身單身。”

鄧川往後靠了靠，聞言哼笑了一聲。

吳傅武接着道：“就是。不給我們男生活路。幹脆找個女朋友算了。”

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