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清潔工
丁局幾乎已經可以确認,蔡金良就是阿南口裏所說的羊,他顫聲問:“那後來蔡金良呢?”
顧言琛翻看了一下案卷的記錄:“蔡金良曾經在法庭上翻供,但是因為精神問題,證言沒有被采納。”他在最後的補充文件上找到了記載,“蔡金良今年死在精神病院裏。”
活羊變成了死羊,死無對證。
這是上一任局長王局所在時的案子,又是下屬二分局辦理的,現在出現了冤假錯案。
更讓丁局心生恐慌的是,他不知道,這樣的案子還會有多少。
丁局把手按在卷宗上,面色陰沉:“徹查,這些事情一定要徹查!等稍後我們和分局要資料,把過去的案件一并調查!”
對面的阿南輕笑了一聲,晃動了一下手上的手铐,發出清脆一響:“現在相信,我沒有騙你們了吧?不過我說,查也是白費力氣。因為,這個案子後續被清道夫收拾了三個月,早就沒有任何證據可以留給你們查詢。”
阿南似乎并不對自己的供述感到危機,反而有點幸災樂禍。
“清道夫是做什麽的?”顧言琛還記得,阿南說了三種職業,策劃師和布景師是頭兩種,第三種就是清道夫。
阿南道:“清道夫又叫做清潔工,他們負責清理血跡,屍體,網絡痕跡,篡改記錄。戶口,身份證,銀行信息,監控記錄,只要你們想到的,清潔工都可以修改。”
丁局皺緊了眉頭,現在的人非常依賴電子信息,但實際上,這些信息很多都需要基層人員手動填寫,錄入後進入警方系統,因為信息龐大,經手人衆多,沒有人能夠保證這些信息不會出錯。
收買基層人員,黑入電腦網絡,都可以施行篡改。
可如果人們信賴的信息就是假的,可以趁虛而入……
這些罪犯可以輕易獲得新的身份證件。
拐賣來的兒童可以有合法的出生證明。
詐騙和網賭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劃走賬戶上的錢,還讓人無法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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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生死這些都可以修改,那他們可以制造還活着的“死人”來執行任務,也可以讓死人一直“活着”,用來背鍋或者是偷領退休金。
甚至他們可以讓一個被判了死刑的罪犯獲得新的合法身份。
在清道夫的幫助下,有些人可以肆意地為惡,卻可以逃脫監管和制裁。
丁局忽然發現,人類花費多年建立起來的電子信息庫看似堅不可摧,可實際上漏洞百出。
有些事的出現是有端倪的,罪惡就像是屋子裏的蟑螂,當你發現一只蟑螂時,屋子裏會有數只蟑螂的存在。
當曝光出來一例案例,就說明在人們不知道的地方,有數例案件正在發生。
這些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顧言琛看不出來阿南究竟是哪一方的,他不像是個殺手,反而看上去像是一個侃侃而談的線人,把信息遞到他們手中。
丁局把話題引到了當下的案子上:“花錢讓你們殺掉左俊明的雇主是誰?”
阿南道:“這個我不清楚。”
丁局又問:“你們的人住在哪裏?”
阿南微笑道:“我們經常更換住址,無論之前住在哪裏,現在那裏都已經被打掃幹淨了,我們不會留下東西給你們查的。”
“做這些事情的人,都是從哪裏選擇來的?”
“有的是刑滿釋放人員,有的是從福利院領來,從小培養起來的,還有的我也不清楚他們原來是做什麽的……”
丁局問阿南:“你呢,你是怎麽進入這些人裏?”
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阿南頓了一下,他臉上的笑意更濃:“關于我的事,你們問我也不會說的,你們還是想一想,趁着我心情好,還想打聽些什麽。”
丁局道:“是誰在負責這個組織?”
阿南頓了一下:“我們叫他老板。”
顧言琛:“之前殺害左俊明的就是你們兩個?”
阿南道:“那件事主要是獵犬完成,我只負責在晚上拎着兇器在監控下留下背影。因為我是長發,和章可北的背影類似。”
阿南幾句話就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的,表示自己只是一個新入行的從犯。
随後丁局開始問案件的詳情,阿南就把整個案子的過程講述了一遍。
包括昨天晚上,他們怎麽按照流程審問左俊明,又是如何在案發後跟蹤尋找章可北,試圖殺她作為這一案的替罪羊。
顧言琛問:“那你們審問左俊明的結果呢?他有沒有說出,另外一半骨灰在哪裏?”
“當時是獵犬審的,左俊明好像是說了一個名字……”阿南低頭回想了片刻,“我沒有聽全,那個購買者好像姓吳。”
吳姓,有錢,家中有年輕男性去世,要娶陰親,這樣一來,又把幕後雇主的範圍有所縮小。
丁局問:“這個案子是誰策劃的。”
他們現在已經找到了案子的布景師也就是執行人,那麽策劃人應該也是共犯。
阿南道:“這個案子是清水先生策劃的,他是老板最為寵愛的兒子,也是老板的接班人。”
丁局聽到這裏哼了一聲:“那他讓你被抓,看上去計劃也不怎麽完善,你不如好好配合警方。雖然現在惡勢力是在暗處,但是警方終會有一天會把他們抓獲歸案。如果你全力配合我們,可以獲得減刑。”
阿南笑了笑,沒有說話,似乎對他提出的條件不為所動。
整個問詢的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到最後阿南道:“現在,我有點累了,只剩一個問題,你們可以慎重一點。”
審完了這一案的相關,顧言琛并不敢輕信這位叫做阿南的神秘殺手。反正他的搭檔已經死了,案件的過程就可以由着他胡說。
顧言琛和丁局耳語了幾句,問出了他們心中最大的疑問:“你為什麽肯告訴我們這些?”
似乎從這個案子開始,整件事就有些詭異之處不合常理。其中的核心點卻在于這裏,他無法解釋阿南的行為動機。
阿南微笑了,靠在刑審椅的椅背上:“大家都是打工人,我們在給老板打工。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不爽我的老板,總是讓我們忙來忙去,自然最好的出氣方法就是把他的一些秘密告訴警方。雖然你們不可能在市局裏大張旗鼓地查,但是以後,你們總得提防着點。那樣,我們就能早日退休了。”
丁局又問:“你們的老板究竟是誰?”
阿南道:“我已經回答完了最後一個問題。雖然我不喜歡我的老板,可也沒做好準備把他供出來,比較起來,你們警方的保護更不可信。萬一我又落在他手裏怎麽辦?”
沈君辭開口問他:“其他的,你有什麽能說的嗎?”
阿南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落沈君辭的身上,微笑了。
“你們相信不相信因果輪回,善惡有報?”在審問室的燈光之下,阿南緩緩說出了這句話。
一時之間,周圍安靜極了。
這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可又是不那麽普通的一句話。
這句話似乎不應該從一位殺手的口中說出。
沈君辭看向眼前的阿南,腦子裏卻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他和那人在學校的後面吃完一頓牛肉面,放下碗筷的時候,那人問他:“林落,你相信不相信,因果輪回,善惡有報?我們今天所做的事情,不放棄的努力,都會具有意義。”
像是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忽然打亮了一束光。
沈君辭低頭笑了,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事,也忽然有了答案。他明白了這個叫做阿南的怪人為什麽出現在了這裏,為什麽和他們說這些話……
那是有人在黑暗之中播撒下了種子,在這場善與惡的較量之中終于破土而出,萌發了新芽。
說完這些,阿南就閉了嘴,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況,無論怎麽問,都不再開口。
和阿南聊完,顧言琛整理着腦中的線索。
一些看起來毫無關聯的點,終于連成了線。
恐怕也只有河圖商會裏面的那些富商,才能夠有足夠的財力,請得起這家保潔公司的人。
顧言琛越來越确定,當年619案是有他們的參與。相比于那時候的案件,他們如今更加進化了,行事也更為隐蔽了。
審問完成,幾人走出了審問室,白夢不知道該如何進行記錄,她請示丁局:“丁局,這些事……應該怎麽寫?”
丁局指導她:“你把事情分為兩部分,關于骨灰案的,已經是既定事實,你拿口供去找他簽字畫押,回頭歸檔,包括出警方的公告都不受影響。至于他說的什麽保潔公司,以及冤假錯案的事,我們回頭慢慢再來核查。”
他說到這裏,又叫住幾人:“對了,你們幾個,先不要對其他人說。聽我的,進行統一安排。”
顧言琛道了一聲:“知道。”
沈君辭也在一旁點了下頭。
在不能把這些黑暗摸清楚,一網打盡之前,不做充分準備就貿然宣戰是必敗的,也是危險的。
丁局決定自己先去摸一摸,這水有多深。
沈君辭堅持聽完了審問,這時候覺得滿身疲憊。
顧言琛叫住了他:“今天我幫你請個假吧。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沈君辭猶豫了一下:“那你呢?”
顧言琛道:“案子正到關鍵時候,我們看看能不能乘勝追擊,把背後的雇主找出來。”
沈君辭道:“那你記得休息,傷口不要感染。”
顧言琛看出來沈君辭的擔心:“我等下去值班室睡會,放心吧,我撐得住。”
沈君辭這才聽話,回法醫中心收拾東西回家。
槟城,下午。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倒是個晴天,特別是午後,天上一片湛藍,萬裏無雲。
下午三點,吳希恩和妻子被人們領着,走入了位于槟城東的姚家渡。
今天一早,姚家就給他發來了邀請信息,說有重要的事情,希望他和夫人能夠過來面談。
這是一處姚家的私宅,面積很大,裏面做了亭臺樓閣,從外面到裏面一共走了五進。
姚家是槟城的大戶,一直做的是配件生意。
早在四十年前,姚家因為做自行車的車筐起家,在車筐行業做到了龍頭老大,當年槟城滿大街的自行車,有一多半出自姚家的工廠。随後姚家又開始轉型,共享車,電動車,他們趕上了每一輪單行交通工具的變革,也就做得風生水起,資産數以億計。
此時,吳家夫妻坐在宅子的茶室裏,陽光從窗戶裏投射進來。
兩人都穿着一身黑衣,神情漠然,無心欣賞這裏的美景。
等到他們落坐,有保姆倒了茶水,随後就走了出去。
茶是講究的西湖龍井,吳家夫人喝了一口,她和丈夫對望着,眼神之中有些忐忑。
吳希恩已經做好了準備,拉了老婆的手安慰她道:“沒關系,等下見了他們,這件事就結束了。”
吳氏夫婦沒等多久,就看到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婦走了出來。
男人穿了襯衣西服,女人穿了一件中式的衣服,盤了頭發。
這就是姚家目前的當家人姚林和他的妻子。
兩家人在中間坐定了,把保姆都叫了出去。
一時間兩對夫婦四人對坐,安靜無聲。
這好像是一場家庭之間的聚會,氣氛卻不太美好。
姚林沒有多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吳先生,我之前在槟城的一次會議上見過你,聽說最近令郎剛剛去世……”
話題一說到這裏,吳家夫人繃不住,眼圈瞬間紅了。
吳希恩道:“是在五十天前去世的,我們剛給他過了七七。”
姚林道:“節哀,我們也在半年前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
都是人到中年,同病相憐。
姚家夫人輕咳一聲:“我就直說了吧。今天請你們來,是想聊一下陰婚的事情,你們是不是曾經拜托了一位叫左俊明的鬼媒人想要給令郎迎娶苗以何?”
吳家夫婦本來把這件事做得極其小心,現在忽然被對方點了出來。
這吳家是近年來做調料發家的,算得上是新一批的暴發戶。
家裏剛剛有了點錢,家裏的獨子就忽然出意外死了。如今剛剛過了一個多月,因為想着要給兒子娶個陰親,一直沒有正式下葬。聽說有苗以何的骨灰出來,花了三百萬,就為了給兒子選個好親事。
姚林嘆了口氣:“這事都怪那個姓左的,他居然一屍兩賣,在我們這裏收了五百萬,給了一半的骨灰,轉頭又賣給了你們一份。我知道這事錯不在你們,可大家總不能把一半的骨灰入土。”
吳夫人顫聲問:“你的意思是,我們拿到的骨灰是不全的?”
姚夫人點了下頭。
吳希恩問:“那你們是想怎麽處理?”
姚林道:“話直說了吧,我希望你們能夠把那一半的骨灰拿出來。我家為了表示歉意,會補一部分錢給你,再給令郎物色一位新的新娘。”
吳夫人聽了這話有些急了:“那不行,為了這門婚事,我們等了這麽久,花了幾百萬,就是為了娶個心儀的兒媳,你們這麽做,不是欺負人嗎?”
吳希恩也道:“事情有個先來後到,我們是先和左俊明定的,他當時同意了三百萬的價格,骨灰要歸也是歸我們。”
姚林道:“別急,我們這不是在和你們商量?”
吳希恩道:“那我給你們錢,讓你家把那一半骨灰拿出來,再給你們随便找一份,你們同意嗎?”
兩家人話談得不攏,一時争執了起來。
姚夫人道:“你們是這個态度,那大家就不用談了,骨灰不全不能用,如果你們不同意,那大不了我們把兩半骨灰都廢掉。”
她說出了這句話,還在争吵的吳家夫婦一下子噤聲了。
“這對我們姚家來說,不過是一些損失。”姚林把水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有一些茶水潑灑出來,“不過,如果你們執意如此,那以後大家是結下梁子了。”
吳希恩道:“那個賣骨灰的呢?我們要不要把他叫來對一下這件事?”
之前這件事一直是吳夫人出面,她聊到這裏伸出手拉了一下丈夫,小聲道:“那賣骨灰的好像是死了。”然後她有些驚訝地看向對面的兩人,“他的死不會是你們雇兇殺人吧?”
姚夫人嘆了口氣:“這裏沒有外人,我就和你們直說了吧,我們為了找到你們,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姓左的不聽話,我們已經直接把他處理了。現在如何解決這件事,就看你們了。”
吳家夫妻兩人一時沉默了。
這話隐隐有着威脅之意。
姚林道:“如果你們願意和我們姚家做朋友,姚家一定會領情的,不光如此,我還可以給你們引見一些人,甚至讓你們進入商會,到時候,何止是區區幾百萬,幾千萬都是唾手可得。”
倆個人一個做白臉,一個做紅臉,連哄帶吓,使出了渾身解數。
吳氏夫婦又對視了一眼,沒下決斷。
姚夫人在茶杯裏親自給他們蓄上水。
她抹着眼淚裝着可憐:“我家也不想弄成這樣的,實在是我前一段做了個夢,夢到我兒子在地下孤苦伶仃的,非要讓我給他選一門陰親。我們又找了師父算,那苗以何原本就該是我家兒媳,因為我兒子沒了,她才跟了去的。這樣他們到地下也能做一對鴛鴦,你們要是能同意,也算是成人之美。”
她這麽講着,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在說違背常理惡心至極的事。
吳希恩這時才沉着臉開口:“那你們能夠補給我們多少?”
姚林看有的談,開始出價:“一百萬。”
吳夫人又急了:“怎麽才一百萬,若是你們能出三百萬補償我們的損失,那骨灰拿走。”
“這錢本來就是補給你們的,你們還要獅子大開口?”
“前前後後我們等了那麽久,我們雖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是也別想這麽點錢就打發了。還有空口白牙不成,我們得做份合約……”
“論起來,我家兒子和苗以何才更般配……”
兩邊一時争執不下,下面的保姆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打開了茶室的門。
姚林皺眉擡頭:“不是說了我們在這裏談要緊的事,誰也不許來打擾嗎?”
話剛說完,一隊人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打頭的是顧言琛,他從昨晚到現在只睡了幾個小時,這時候終于對上了幕後雇兇之人。
想到案子就要最後水落石出。顧言琛臉上不見疲态,反而神采奕奕。
姚林有所感,但還是起身啞聲問:“你們是什麽人?”
“警察。”顧言琛晃了晃手裏的警官證,“現在警方查明,你們和一起骨灰盜賣案,雇兇殺人案有關系,還麻煩幾位和我們走一趟。”
今早刑警隊終于順藤摸瓜,确認了吳希恩可能是交易人之一。
後來他們又從賬戶查明,姚家也有大筆賬目走向不明。
刑警隊上午就開始監控吳希恩的通訊,很快發現姚林聯系了吳希恩并且約他們見面。
警方第一時間控制住了吳家夫妻,證據面前,他們也已經向警方坦白了自己購買骨灰的事實。
為了拿到姚家雇兇的證據,他們來到了這裏陪着演這一場戲。目的就是讓姚氏夫妻說出他們雇兇殺人的真相。
吳家夫妻的身上帶有錄音設備。
警方也早就圍住了姚家的院子,這是一出甕中抓鼈。
剛才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被收錄進去。直到聽到姚林說出自己雇兇處理了左俊明,顧言琛才下令警員進入。
此時,姚家人的臉色一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中了圈套。
随後他們起身,跟着警員往外面走。
“看這些人一個一個穿的衣衫革履,道貌岸然的,談的卻是見不得人的勾當。”陸英道,“我就不明白了,到了這時候怎麽還争來争去的,那骨灰裏都塞了別人的骨灰了,合在一起又能怎樣?難道陰婚洞房花燭還有別人跟着一起?”
白夢哼了一聲:“我看,他們兩家的兒子倒是挺般配的。”
陸英道:“對啊,不如就合葬了吧,還省得在這裏吵來吵去。”
把這兩家人都捉拿歸案,顧言琛進行了親自審問,等他忙完了,又收到了丁局叫他過去的信息。
顧言琛走到了刑偵樓門口,忽然一陣喇叭聲在門外響起。一輛黑色的奧迪車停在了市局門外,随後從車上下來一個男人。
在這盛夏夜裏,男人穿了一身西裝革履,領帶和頭發一絲不茍。
顧言琛恰好認識他,在做後勤的時候,他就和這人打過交道。
男人叫做何文林,是槟城律所的一名律師。
這名何文林在辯護方面很厲害,那些有錢人喜歡請他,他呢,也是見錢眼開,來者不拒。
何文林走到樓下看向顧言琛:“顧隊,我來找我的當事人了。”
顧言琛道:“在審問室裏呢,剛把犯罪過程交代完。”
何文林問:“都招了?”
顧言琛點頭:“都招了。”
如果是別的律師,這時候估計要想不開罵娘了,在審問期說得越少,案子才越好辯。
何文林卻不像是常人,他走上臺階微笑道:“謝了顧隊,看來這一單又要加錢了。”
顧言琛和他聊了兩句,來到了領導辦公室外。
丁局等他進來,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顧言琛坐在丁局的對面,眼見着丁局長這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蒼老了很多。
随後丁局長嘆一聲:“顧隊啊,今天我一直在想,那個叫做阿南的,供述的那些事……”
老局長萬萬沒想到,這個案子牽扯到了這些。
到目前為止,他只選擇收了姚家雇兇的這一條線,讓人把阿南轉到了拘留所嚴加看管。
他對案件怎麽來收尾,還在打算之中。
丁局拿出了一疊資料,遞給了顧言琛:“那個阿南的DNA比對結果,連夜趕出來了。”
顧言琛打開了檔案,那是一份少年犯的案卷。
指紋可以洗去,血液和DNA卻入庫就會被留存下來,不易篡改。
顧言琛掃了幾眼,眉頭輕皺:“少年屠村案?!”那時候他還小,但是這個案子還是有所耳聞。
他也沒想到,這位阿南看起來背後竟是這樣的故事。
丁局面色陰沉,輕輕點了一下頭:“他和我同姓,本名叫做丁玥染。”
人間有善有惡,而那個孩子就是罪惡結出的果實。
他生于黑暗之中,在他的身上凝聚了太多的鮮血。
現在提起,那個案件裏蘊藏着人性之惡,還是會讓人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