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火
又是一個寧靜的夜晚。
淩晨三點,火光忽然照亮了槟城的夜空,有火焰從一處民宅蔓延而上。
這把火燒在了槟城北部山腳下的一處兩層自建房內,很快整棟房屋都被包圍在火光之中,濃煙滾滾而上,直沖雲霄。
夜風很大,火勢借了風勢迅速蔓延,獵獵作響。
烈焰舔食過磚瓦,在夜風之中猙獰狂舞,炙熱的溫度足以吞噬一切。
附近的鄰居很快就被吵醒,睡眼朦胧着來到了窗前,随後就聞到了濃烈的煙味,看到沖天的火光,頓時七魂吓沒了六魄。
也不知是誰最先喊了一聲:“着火了!!”
随後附近的燈就接二連三地亮了起來。
情況緊急,火舌不停舔食着周圍的一切,甚至随時可能會造成蔓延,波及鄰居家的院落。
這時候想用盆子和水盆救火顯然已經不可能了。
“有房子着火了!那個方向,不會是老喬家吧?”
“他們家人逃出來了沒?”
“還不快報警?!這麽大火兇多吉少!”
報告火警後短短幾分鐘,消防就匆忙趕來。
兩輛消防車夾着房子的前後,數名消防員迅速下車。用高壓水管不停噴灑着,半個小時以後,火勢才漸漸變小,逐漸熄滅。
消防員進入屋內,撲滅殘火,查看火災現場,這場火災造成了一家三口的死亡。
Advertisement
消防員和當地的分局刑警檢查現場以後,對火災的引發存疑,報告給了市局。
市局裏的幾個警隊手上都有未破獲的案件,加上這場大火死了三個人,算是重大事件,案子就被劃到了特刑科。
淩晨四點半,顧言琛就被叫醒,随後他挨個給隊員們打了電話,一隊人馬上集結,趕往現場。
早上五點不到,顧言琛和沈君辭到達時,其他幾人已經到了,剛和這裏的刑警交接完。
陸英沖他們打了個招呼,忍不住打着哈欠:“媽的,早知道今天這麽早就有外勤,昨天晚上我就不熬夜看那場球了。”
顧言琛帶着沈君辭查看現場,白夢在一旁查着資料,完全無人應答。
陸英感慨:“咱們隊裏不會只有我一個人在看錦标賽吧?”
終于,戚一安在一旁小聲接話,緩解了尴尬:“那場球還是挺精彩的,三比二,最後三十秒絕殺。”
陸英頂着黑眼圈:“想着有人和我一起熬了夜,我忽然覺得沒那麽難過了。”
戚一安實話實說:“我來的路上偶然掃到了網上的剪輯……”
陸英:“靠……我還以為遇到了知己!”
白夢一手托着筆記本電腦,開始給顧言琛他們介紹信息:“在家中死亡的是一家三口人,父母和剛考上大學的女兒,現在是暑假期間,女兒名叫喬思維,她原定是要過幾天動身去外地大學報道的,沒想到就在這時發生了火災。”
顧言琛問:“最先報警的是?”
白夢道:“附近的鄰居,報警的時候,火勢已經燒起來了。”
顧言琛走近現場,伸手撩開了警戒線,接過了陸英遞過來的手電,手電的光穿透了黑暗,照向了民宅之中。
看起來這裏像是一座陰森鬼宅。
沈君辭一邊戴手套一邊跟在顧言琛的身後,消防的車剛走,因為懷疑這是一起兇案,沒有動過現場。
陸英最先上去探了下路,随後招呼其他人上樓。
一樓通往二樓的木頭圍欄已經被燒成了一節節木炭,樓梯上也滿是木頭殘渣,還有不少的水漬。
上樓梯時,一截燒成了灰碳的梁柱忽然倒下來,直沖着沈君辭而去。
那梁柱是木頭的,足足碗口粗細,一米多長。
事發突然,掉下來的角度刁鑽,沈君辭想要躲,卻站在樓梯上,前後有人無處可避,他瞬間下意識地閉了眼。
戚一安跟在後面,眼看沈君辭要被砸到,吓得啊了一聲。
顧言琛卻反應神速,一回身就把沈君辭拉入懷中,右手伸手擋住了墜下來的梁柱,那梁柱打在他小臂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落在一旁。
顧言琛平時隐忍,可畢竟還是血肉之軀,手臂吃痛,低低“唔”了一聲。
等沈君辭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顧言琛護在了懷裏。他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臉色一變,急忙掙了出來,去看顧言琛手臂被砸到的地方。
顧言琛甩了下手道:“你沒事就好,我手臂不疼,應該就是輕傷。”
沈君辭卻不放心,解開了他的衣袖,捏了捏他的尺骨,他只憑手感就判斷出,骨頭沒事,這才松了口氣:“還好,沒有骨折。”
顧言琛道:“你沒受傷就好。”
沈君辭道:“謝謝顧隊。”他看着顧言琛的手臂瞬間青紫了起來,于心不忍,,“回頭去我那裏,我給你上點藥。”
顧言琛看沈君辭這麽在意的樣子,頓時覺得傷處不疼了,他用另一只手護住小臂:“真不嚴重,我們先上去吧,這裏不太安全。”
看着危機化解,跟在後面的戚一安也終于松了口氣。
衆人走上了二樓。
燒的更嚴重的地方是在民宅二樓的幾間卧室。
原本雪白的牆面被燒成了一片黢黑,側面的窗戶燒得只剩下了框架,屋子裏面的家具也有明顯的過火痕跡,四處都是一片狼藉,站在裏面的體感溫度要比外面高了不少,整個房間裏聞起來還有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由于消防剛走,房間裏到處都是水,從房梁上流下來的水滴答作響,在地面上彙聚成一片一片。
地面上都是黑色的殘渣,踩在上面吱吱作響。
顧言琛多了個心,确認了現場安全才讓法醫進去,沈君辭和戚一安開始對屍體進行檢查。
女兒躺在次卧裏,父母兩人躺在主卧之中,三具屍體都已經渾身焦糊,完全沒有生還可能,這一家三口是被滅門了。
他們從損壞較為嚴重的次卧看起,睡在床上的女孩睡衣被褥已經大面積碳化,頭發也已經灰化,臉上面目全非,甚至看不出來五官。她雙手的手肘回彎,有些詭異地舉起,蜷縮在了胸前,緊緊握着拳頭,這是燒傷中常見的鬥拳狀體态。
戚一安拎着勘查箱來到了床邊,看着床上的屍體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除了焦糊味,他聞到了一種被燒過的肉味,那味道比起腐屍可是好聞多了,可一想起這燒的是人,他就忍不住泛着惡心。
沈君辭卻已經開始俯身,仔細觀察死者的屍體。
燒傷根據不同的嚴重程度共分為四度,眼前的屍體明顯已經是屬于最高的四度燒傷。
沈君辭首先打着手電觀察死者的頭部。在火災的案件之中,法醫經常可以靠着屍體的頭側判斷火點燃時,受害人是否存活。
如果是活人被燒死,一般臉和身體是會背對過火的那一側。
一般火災時,人會産生反射性閉眼,在外眼角處形成較深的皺褶,皺褶內的皮膚如果未被煙熏,角膜也無煙灰附着,那麽直接死于火災的可能性就會較大。
躺在床上的女屍頭是扭向右側的,沒有對着左側過火的窗口。
可惜的是由于過火時間太久,面部幾乎全部炭化,眼角處皮膚皴裂,眼周皮膚和雙目情況已經無法作為參考。
随後他們又看了看另外兩具屍體,其中喬思維母親的那一具屍體明顯燒毀最為嚴重。
戚一安仔細看了看,問沈君辭道:“我發現這具屍體是焚燒最厲害的,難道是因為屍體接近火源嗎?”
沈君辭道:“這是火災之中的燈芯效應。”
戚一安恍然大悟。
白夢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有些奇怪:“什麽是燈芯效應?”
沈君辭解釋道:“因為三人之中,只有喬思維的母親穿着的睡衣是長袖長褲,而且她較為肥胖,身體裏面的脂肪最多。當火災引燃了她的睡衣以後,随着表皮脫落,她的皮下脂肪融化溢出,反向包裹住了衣物。脂肪像是蠟燭,衣服就像是燈芯,會一直燃燒到脂肪燃盡。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穿着衣服的屍體往往比不穿衣服的燃燒得更快,也會燒得更加厲害。”
陸英聽到這裏嘶了一聲:“這人變成了蠟燭,那也真夠可憐的。”
顧言琛站在一旁,觀察了一下現場,指紋和腳印破壞得差不多了,估計難以找到相關的痕跡,燒的最嚴重的是女孩所在的次卧,其中有着窗簾的一面牆應該是最先過火的,明顯碳化比其他的地方都嚴重。
着火點最初可能是在二樓,可是這裏并沒有電器着火的痕跡,感覺像是有人故意點燃。
陸英問:“最近附近有流匪,或者是縱火犯嗎?”
白夢在警務系統裏搜索了一下:“最近三個月內,附近的火災不多,而且都有明确的失火原因,兩起是因為線路老化,一起是煙頭引燃了床單,還有一起是電器違章。而且,這個區域內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火災傷亡了。也沒有流匪的相關消息。”
顧言琛道:“門鎖沒有撬過的痕跡,看起來不像是縱火犯,縱火犯很少會入室放火,也很少以殺人為目的。還是優先考慮是否是仇殺放火,或者是為了毀屍滅跡。”
觀察了附近的環境,顧言琛轉頭問沈君辭:“從屍體上能夠确定是他殺還是死于火災嗎?”
沈君辭有意考一下戚一安,問他道:“你分析下。”
戚一安拿着勘察表,試着分析:“屍體高度炭化,看不出來是否有傷口,目前只能判斷死者在火災後沒有移動和掙紮痕跡,不能排除是否是因為熱呼吸綜合症或者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沈君辭幫他總結:“必須進行屍體解剖才能确認。”
顧言琛又問白夢:“發生火災時是在幾點?”
白夢道:“報警時間是淩晨三點半,着火時間大概要再往前推半個小時左右。三名死者的屍體都是在床上發現的,從睡姿上看,都很安詳……着火點是在屋內,可以排除是線路老化造成。死者的詳細資料已經調出來了,我發到你們手機上。”
說到這裏白夢操縱了幾下,衆人的手機都發出滴的提示音。
顧言琛看着發來的資料,女性年輕死者叫做喬思維,今年十九歲,她複讀過一年,是圍城大學的一名準大一學生。
火是從喬思維的房間燃燒起來的,自然需要從她身上查起。
顧言琛問:“死者有男友嗎?”
一般這種案件,少女的感情糾紛會是首先被懷疑的。
“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資料,沒有男友。”随後白夢又補充道,“報警的鄰居反應,死者很聽話,沒有見過她和社會上的人來往,女孩複讀了一年,心思也基本都在學習上。喬思維的媽媽是在附近街道上班,爸爸是位普通的職員。”
這家人的社會關系聽起來非常簡單,不過這可能只是表面現象。
幾位警員在樓上樓下仔細勘察。
顧言琛忽然發現了什麽,他把物證叫了過來,指着二樓走廊盡頭的一扇小窗戶的窗臺道:“這裏,有個腳印。”
二樓的火沒有燒到這一側,消防的水也沒有污染證物,讓這個腳印得以完整保留下來。
這個位置,自然不是消防員留下來的,也不可能是家人留下的。
物證陳眠急忙趕了過來,那扇窗戶不大,是虛掩着的,鑽進來一個人綽綽有餘。此時的窗戶并沒有從裏面鎖死,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窗臺上有一個方向向外的模糊腳印。
腳印還很新鮮,陳眠用标尺量了一下,判斷道:“看大小和花紋,是個男人的腳印,穿的鞋大約是42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