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T室
人們被巨大的撞擊聲吓丢了魂,半晌,才有人向巨響所在方向跑去。幾個路過的行人驚恐地撥打着119和110,只見小沃整個翻躺在路面上。
思危頭頂着地面,巨大的疼痛已經讓她睜不開眼睛,鮮血不停地從頭上冒出來。思危還有些許意識,她掙紮着,想從已經震碎的車窗裏爬出來。
路邊的行人見思危還有生命跡象,急忙跑過來,拉住思危的膀臂,使勁把她拖出了車子。思危覺得呼吸困難,整個天地都在旋轉着,她努力摸向小沃,艱難地喘息着。
行人見後座上還有兩人,衆人合力,終于将媽媽和莉雅拉出了車子,只是媽媽和莉雅已經完全沒有了能動的力量。
不遠處,另一輛翻側在地上的豐田酷路澤裏的司機也被人救了出來,傷勢嚴重。119和110的呼嘯聲交錯而來,思危,媽媽,莉雅,另一輛出事的SUV司機都被擡上了救護車。
醫院急救室裏人頭攢動,思危已經全然失去了意識,此時她徘徊在死亡的邊緣。經過醫護人員全力搶救,思危終于躲過了死神的劫殺。
思危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三天以後,護士見她醒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她輕輕問思危:“感覺還好嗎?”
思危虛弱地點了點頭,無力地吐出幾個字:“媽媽…”護士安慰她道:“她們都很好,不用擔心。”
思危聽罷,點了點頭,安心地睡去。在護士的精心照料下,思危的傷勢逐漸好了起來,思危總是問媽媽和莉雅在哪裏,想要去看她們,護士總是說她們在加護病房,需要靜養。
思危覺得很怪異,怎麽這麽久還不能去探望呢?思危沒法再等下去,她執意要去看媽媽和莉雅,護士見無法再隐瞞下去,便對思危小聲說道:“對不起,為了你的康複,我騙了你,你的母親和那位外國女孩在車禍那天就已經去世了。”
思危猶如五雷轟頂般僵直了身子,腦海裏空白一片,瞳孔在驚恐中急劇收窄,她顫抖着,痙攣着,一陣眩暈之後倒在了地上。
護士以為思危有什麽可怕的并發症,急忙叫來了醫生為思危診治。醫生說思危只是受到刺激,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護士松了一口氣,她覺得也許自己一開始就應該告訴她關于她母親和那位外國女孩的死訊,可是逝者已去,早知晚知又有何區別呢。
護士細心照料着思危,她望着思危蒼白的臉,心裏生出一絲憐憫。這可憐的人兒,沒了母親,沒了朋友,失去了至親,該是多麽悲傷和絕望啊。
思危在昏厥中清醒着,她眼角邊顆顆淚珠魚貫而下,浸濕了枕巾。思危沒法想象沒有媽媽的生活,沒法接受這荒謬的一切。
思危強迫自己睡着,她相信這一定是夢境,等她醒來,一切都會恢複到過去,媽媽和莉雅都會好好的,等着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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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危腦海裏那晚車禍發生的情景就像噩夢一樣糾纏着她,那種恐怖的撞擊感,撕裂般的陣痛,極度的惡心感便湧上心頭。
思危猛地睜開眼睛,她驚恐着,哭泣着,無助地抱着枕頭,眼前的一切幻化成一片火海,焦灼着她脆弱的心靈。
“媽媽,莉雅,啊…啊…”思危發瘋般扔開枕頭,一下子打翻了面前的餐桌,桌上的藥丸,水杯散落一地。
思危哭吼着,心緒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她跪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頭發,恐怖的嘶叫聲把過往的病人都吓住了。
思危看着地上碎裂的玻璃渣,紅了眼睛,拿起一塊就朝自己的手臂上刺去,鮮血瞬間噴出,染在了床單上。
護士剛進門便被這恐怖的情景吓住了,她急忙握住思危緊抓玻璃的手,阻止思危把玻璃往自己身上刺。
思危仿佛已經沒有了痛感,玻璃紮在身上似乎沒有感覺般,思危凝滞的神情看不到一絲疼痛。護士們蜂擁圍住思危,好不容易撬開思危緊緊握住玻璃的手,那皮開肉綻的手,滿是鮮血。
思危被護士們綁在了床上,她們怕思危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思危的眼淚不住地流着,血絲布滿了眼球。
護士為思危擦了擦眼淚,她輕輕撫摸着思危的心口,安慰着思危:“不要這樣對自己,誰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可它就是發生了,不是你的錯啊。”
思危劇烈地反抗着,想要掙脫這可惡的綁帶,“啊…啊…啊…啊…”思危狂吼着,已經瘋癫了的她仿佛半獸人。
醫生拿來一支鎮靜劑,快速地注射進思危的脈搏,很快,思危便失去了意識。“她現在情緒失控,需要有人安撫,她有家人或者朋友在這裏嗎?”
護士想起自己曾經在思危錢包裏看見過一張名片,她迅速去找到那張名片,直接打了電話給名片上的人。不多時,名片上的人便趕到了醫院。
來人走進思危狼藉一片的病房,看見被綁着的思危,忙問這是怎麽回事,護士便把思危痛失親人朋友,無法接受,當場自殘的事情告訴給了來人。
來人是海瀾,她看着病床上衣冠不整,頭發散亂,手上血跡斑斑的思危,心疼地撫摸着思危蒼白的臉龐,她感到濕潤的水珠沾在手上,思危的淚水還在源源不斷地流着。
海瀾告訴護士,她願意在這裏陪着思危,安撫她,只是希望可以拿掉綁在思危身上的綁帶。護士們答應了,她們清理了病房,取走了綁在思危身上的綁帶。
海瀾不敢相信,思危回國這幾天就發生了這麽可怕的事情,伯母和莉雅一起命喪黃泉,這對思危的打擊會是致命的。
海瀾躺進床裏,把思危抱在懷裏,憂傷着思危的憂傷,恐懼着思危的恐懼,她怕,她真怕思危會有什麽閃失,想不開結束自己的生命。
海瀾的心再次因為思危的意外而糾結了,昨天,她剛答應要做雨桐的女朋友,今天就碰到了這種事情。
海瀾知道自己在思危現在這種狀況下是沒法不管她的,可是,雨桐那兒該怎麽辦呢?海瀾覺得自己沒法隐瞞這件事情,她撥通了雨桐的電話。
“寶貝,在哪兒呢?”雨桐接通電話,柔聲問道。
“我在醫院。”海瀾回道,“醫院?怎麽了?你病了嗎?”雨桐關切地問。
“不是我,是思危,她出了車禍,她媽媽和莉雅…”海瀾頓了頓,“怎麽了?”雨桐迫不及待地問道。
“死了…”海瀾艱難地說出這兩個字。“怎麽會這樣,那思危呢?”雨桐繼續問道。
“她情緒很不穩定,需要我照顧,雨桐,我…”海瀾支支吾吾了起來。
“你想照顧她是不是?要不要我過去看一下?”雨桐問道,口氣有點生硬。
“不用了,雨桐,她在上海沒有其他親人,在她沒回法國之前,我想照顧她,可以嗎?”海瀾說得有點心虛。
許久,雨桐才開口說道:“好,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找我。”說罷,她便挂了電話。
海瀾覺得雨桐能做到如此大肚實屬不易,她覺得虧歉雨桐,但也只能這樣了,她放不下思危,她覺得這個時候作為朋友,她也不應該對思危不管不顧。
海瀾知道思危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對莉雅一往情深,而如今她最愛的兩個人都離她而去,她要怎麽去承受,這難以承受的巨痛。
思危似乎有了點意識,微微轉動着自己的眼球,海瀾身上的香水味刺激着思危脆弱的神經,思危慢慢睜開了眼睛。
思危感到女人溫暖的懷抱,向對着自己呼氣的熱源望去,原來是海瀾。思危撇過臉,用力想要推開海瀾的懷抱,卻被海瀾緊緊抱在懷裏。
“我知道你很難過,我能體會你現在的感受,不要傷害自己,不要勉強自己,想哭就哭出來,我會陪着你。”海瀾心疼地說着。
思危現在卻出奇地安靜,可能是剛才的瘋癫發洩掉了她最無法承受的痛楚,只是這安靜似乎比瘋癫還要可怕,思危面無表情,整個人像失魂了一樣。
海瀾看着思危呆滞的眼神,心一酸,淚便流了下來。海瀾抱着思危,自己的頭抵着思危的頭,啜泣聲回響在思危耳邊。
思危轉過臉看着海瀾,突然伸出手,慢慢抹着海瀾眼角邊的淚水,開口說了話:“我想去看看媽媽和莉雅,可以帶我去嗎?”
海瀾答應了,她要思危保證不傷害自己,思危答應了。海瀾扶着思危慢慢走向那個思危怎麽也想不到現在就會進入的地方。
穿過那扇門,就能看見媽媽和莉雅冰冷的身體,思危覺得這裏好冷,她的心加劇冰凍,恐懼覆蓋着她脆弱的神經。
思危走到T室的門口,她剛想伸手去推開那扇門,卻還是放棄了,思危轉身想離開,卻被海瀾拉住。
海瀾輕輕撫摸着思危的背,安定着她的情緒,海瀾走上前,推開了那扇門,門裏面媽媽和莉雅靜靜地躺在那裏。
思危的腳下像拖着無比沉重的鐵石,每走一步都艱難不已,她顫抖着,慢慢掀開屍體上的白布,媽媽蒼白的臉慢慢顯現在思危眼前。
思危的情緒在那一刻徹底崩潰了,她跪倒在母親的屍體旁,失聲痛哭,海瀾抱住她,眼淚止不住地流着。
“媽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開進那條小道,為什麽死的不是我…啊…啊…啊…啊…”思危邊哭邊喊着。
“不是你的錯,誰都不想這樣的啊。”海瀾安慰思危道。“不,就是我的錯,該死的是我,是我!”思危撕心裂肺地哭吼着。
“莉雅,她有什麽罪,她有什麽錯,為什麽要她死?她那樣執着地愛着我,我又回報了她什麽?為什麽死的不是我,不是我?”思危劇烈地哭喊着,整個房間裏充斥着悲鳴的哭聲。
思危踉踉跄跄地站起來,走到另一具屍體旁邊,一樣顫抖着揭開蓋在屍體頭上的白布,莉雅蒼白的臉也慢慢地呈現在思危眼前。
思危的淚大顆大顆地滴落在莉雅毫無生氣的臉上,她雙手撐在停屍床上,淚水浸濕了雙眼,心痛極了,思危靠近莉雅的臉,想再看一眼莉雅開心的笑容,卻是再也看不到了。
思危輕輕吻了吻莉雅冰冷的唇,心裏疼得像被刀割一樣,她輕輕喚着莉雅的名字,想叫醒她,可惜莉雅再也醒不了了。
思危的臉已經哭花了,她絕望地走出T室,海瀾扶着她,擔心地看着她,她覺得自己不能離開思危,可能永遠也不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來額真的要去自行了斷鳥,嗚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