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伊芙倒地的前一剎那,一雙手伸手将她接過。
七輕輕攬住伊芙的肩,讓她靠着自己,黑眸凝視着對方失去意識的臉,血色如同退潮的海浪般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失。
“吼——!”
下一秒,他發出一道震天動地的吼聲,落在衆人耳中,只覺驚雷滾過,遍體生涼。
“七!”宋舒業道,“你先冷靜一點……”
七擡頭,冷冷掃向他。
宋舒業接觸到他的目光,不禁後退了半步。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
他的眸中仿佛生着料峭冬意,只一眼,就幾乎将人的五髒六腑都凍結了起來,在那底下卻又暗藏着嗜血兇意,似乎只要有人膽敢阻擋,七就會毫不猶豫地鏟除掉對方。
在末世,唯有強者與狠者才能活下去,宋舒業知道七強大,也難以解決,但一路接觸下來,發現他并不像外表那樣冷淡。
可是……
如今的他,陌生的令人可怕。
七抱着伊芙,緩緩站起身,這個動作令其他人都不由地收縮了下呼吸。
“你……”他面朝方永,低低開口了。
這是七第一次在衆人面前說話,但已無人關心這點,而被點到名的方永更是猛抽一口冷氣,顫顫道:“……什麽?”
“給她……看……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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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就像是一個啞了十幾年的人突然能開口說話,聲音低沉沙啞,每個字都像是裹了一層含糊不清的屏障,方永需要仔細辨認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遲疑道:“是要我給伊芙治療?”
七抿起嘴,微微點了下頭。
方永才稍微松了口氣,作勢要接過伊芙,手才剛伸出來,七卻猛地收攏手臂,緊緊抱住伊芙。
“你……如果……傷害她……”
他一個一個字地說,漆黑的瞳孔倒映出方永驚愕的臉。
“……殺。”
随着那一個字落地,方永忍不住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他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接過伊芙的手抖得有多厲害,幾乎抓不住她的肩膀,還是七的影尾托了一把,伊芙才堪堪沒有落地。
“好……”方永努力忽略內心的害怕,擠出一個笑容,“我們是隊友,肯定不會害她的……”
“別碰她!”
突然,白水川叫了一聲。
七和方永的動作一頓,兩人下意識回頭。
白水川站在隊伍的最後,不知為何他的臉色看上去很糟糕,嘴唇慘白,雙手顫抖,整個人幾乎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接觸到七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氣:
“千萬不要去碰黑煙,那是餘奎的異能媒介,”他飛快說道,“一旦碰到,就會立即被拖進他制作的幻境,如果打不破幻境,就會永遠被困在裏面出不來。”
“幻境?”宋舒業問,“這麽說他是精神系異能?”
林冰皺起眉:“那你為什麽不早說?”那樣伊芙也就不會中招了。
“我……”看白水川的表情,活像是有人往他的喉嚨裏塞了一塊發燙的烙鐵,他張開嘴,試圖發聲,卻只能憋出幾個字,“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宋舒業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白水川躊躇了下,正要說話,下一秒臉色卻驟變,宛若看見了什麽令人驚恐的東西般,雙膝重重磕在地上,抱頭尖叫起來。
“不要!!!!”
“白水川?!”衆人吓了一跳,連忙上前,“你怎麽了?!”
“不……不要!別過來!”白水川似乎把他們錯認成了其他人,瘋了似地揮動雙臂,“走開!你們這群劊子手!別過來!別過來!”
“他幹什麽?”誰能要到這看似瘦瘦弱弱的男生竟會爆發出如此巨大的力量,方永被直接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宋舒業臉色不好:“不知道,難道……”
他還沒說完,原本跪在地上的白水川卻又突然站起身,猛地撲向一旁的守風:“姑姑!”
守風很明顯一愣。
方永遲疑道:“姑……姑姑?”
但白水川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離譜的用詞,緊緊纏住守風的手臂,宛若一個溺水者看見救命稻草:“姑姑!求求你!不要讓他們帶走我!我……什麽都願意做!拜托了!我可以掙很多錢……比……比他們能給的還要多……”
他說不下去了,發出一聲幾近破碎的嗚咽,汗水、淚水混合着嘴角流出的唾液,在地上聚成觸目驚心的一灘。
白水川的狀态不對勁。
就連林冰也猶豫了下,按住他不停顫抖的肩膀:“白水川……?!”
他忽的松手。
一縷黑煙緩緩從白水的衣領裏冒了出來,先是一縷,再是一縷,緊接着,數道黑煙如同活蟲般順着白水川的四肢蔓延而出,仔細一看,便能發現他的皮膚底下滿是蠕動的黑煙,躍躍欲出。
“這……這……?!”方永被惡心到了,“這也是餘奎的異能?!”
宋舒業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可能是餘奎下在白水川身上的限制,一旦發現不對,異能就會被觸發。”
怪不得白水川不肯講出餘奎的異能,還總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如同一條拴上鎖鏈的狗,他也早已被上了枷鎖。
“可這到底是什麽異能?”林冰彎下腰,小心避開白水川身上的黑煙,翻看他的眼皮檢查,“為什麽能把人控制到如此地步?”
白水川已經神志不清,如果不是靠着守風支撐,只怕早已倒了下去。
宋舒業猶豫:“不知道……”
“哼哼哼……”
此時,一道陰沉的笑聲忽然響起。
宋舒業臉色大變:“餘奎?!”
七更是直接跳起,衆人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動作,影尾空中一甩,不遠處的一個箱子應聲炸裂。
飛濺而出的碎片中,一抹黑影跳了出來,卻又立即沒入其他建築物的陰影下。
“別白費力氣了,”黑影——餘奎陰□□,“有這功夫,不妨關注下你的小情人吧。”
七下意識低頭。
伊芙躺在他的懷裏,雙眸緊閉,眉間籠罩一股隐隐的黑氣,她似乎在經歷着什麽極度痛苦的事情,嘴唇都咬出了血,映襯着慘白如雪的皮膚,留下某種觸目驚心的紅。
“……你對她做了什麽?”七擡起眼眸,沙啞道。
“沒什麽,”餘奎松松道,“就像白水川說的,給她編織了一個小小的幻境罷了。”
“只不過,”他低低笑了一聲,“那幻境裏——可全是她最恐懼的記憶。”
***
伊芙睜開眼,發現自己倒在地上,側臉貼着冰涼的大理石磚,磚面上有花紋,硌得皮膚生痛。
同樣發痛的還有大腦,宛若被倒入了一團粘稠的石灰,有人正拚命拿着一根木棍在裏面攪,搗得她所有成型的思緒都碎成了零零散散的一堆。
“她醒了。”
視野內進來兩雙黑靴——高幫,龍皮的。
伊芙的視線随着那兩人拖地的長袍往上,撞上兩張女人的臉龐。
一張年輕些,滿臉嫌棄,挂在臉邊的墨綠色長發如同海底搖曳的水草。
另一張則更為蒼老,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那雙淺灰色的眼眸卻折射出犀利精光,叫人不敢輕視。
伊芙本要繼續閉眼裝暈,被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瞪,還是略微一頓,緩緩坐了起來。
伊芙看向年老的女人,幾乎是下意識喊道:“伊安大人。”
被她稱為伊安的女人矜持地一點頭:“伊芙。”
“伊芙!”墨綠頭發的女人則道,“見到大女巫怎麽還坐在地上?還不快起來行禮?!”
伊芙瞥了她一眼,才慢吞吞搖了下頭:“大女巫說我可以不用行禮。”
墨綠發女巫:“你……!”
“瑪麗,”大女巫伊安開口了,“別勉強她了——我的确準許過。”
瑪麗強勢的表情稍微減弱了幾分,但還是對伊芙道:“不管怎麽說,你先站起來,趴在地上成何體統?”
伊芙眨眨眼,撐着手臂直起身,但就在她站起來的時候,眼風掃到一處,微微停頓了下。
伊安敏銳注意到了:“怎麽了?”
“……沒事,”伊芙搖了搖頭,“趴太久,腿有點麻了。”
她迅速直起身,乖乖在大女巫面前低下頭。
伊安盯着她,犀利的目光刮過伊芙的臉龐,緩緩道:“我讓你在屍室待着,你又跑到哪裏去了?”
瑪麗在一旁幫腔:“伊芙!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她瞪起眼,“別以為你的魔女之心比別人強就可以為所欲為,若不是大女巫偏愛你,就沖你屢次打破塔規,早該吊到深黑之淵……”
她還沒說完,伊芙卻突然擡起頭。
“我沒有!”她大聲道,“我沒有離開屍室——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聞言,兩個女巫的表情皆是一頓。
伊安倒沒什麽變化,淺灰色的眼眸審視地看着伊芙,瑪麗卻露出一副厭煩的表情,似乎在說“怎麽又來了?”。
“那你倒是說說,”她抱起手臂,“這‘另外一個世界’是什麽樣的?”
伊芙思索片刻,回答道:“我……我不知道,”在瑪麗的眉毛揚起來前,她搶道,“我一直呆在一個房間裏,那個房間是純銀的,牆壁和地面都是我不認識的材料——不是銀,也不是水晶,裏面的東西也很奇怪,閃着紅色的光。”
瑪麗和伊安交換了個眼神,由瑪麗繼續問:“然後呢?你是怎麽過去?”
這回伊芙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她低聲道,“我只是……覺得被僵屍咬的地方太疼了,要從屍室出來,等一睜眼……就到了那裏。”
瑪麗抓住她話中的漏洞:“所以你還是要逃跑!”
“我沒有!”伊芙猛地仰起頭,“你一直呆在外面,難道有看到屍室的門開過嗎?!”
瑪麗卡了一下。
這也是她和伊安疑惑的地方——屍室關閉後,如果不解開八道禁锢,門根本打不開,況且還有兩頭高階僵屍守在門口,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就會通知她,誰也沒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就出去。
最起碼對一個六歲的見習女巫來說,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伊安一直靜靜注視着伊芙,見瑪麗說不出話來,蒼老的嘴唇才翻動了下:“夠了。”
瑪麗表情一斂,尊謹低下頭。
伊安朝伊芙伸出手:“讓我看看。”
伊芙遲疑了下,把手伸給她。
如樹皮般層層疊起的手覆在伊芙的小手上,伊安沉吟片刻,掀開眼皮:“……有魔力波動。”
伊芙解釋:“我去那個世界之前,正在馴化一頭僵屍。”
伊安盯着她,淺灰色的眼眸似乎在揣摩伊芙話中的真實度,良久,她才松開了伊芙:“我知道了,下次如果再發現那個世界,一定要及時通知我們。”
聞言,瑪麗立刻露出不服氣的表情,而伊芙在不輕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後,露出甜甜的笑容:“明白,大女巫。”
但下一刻,又聽伊安道:“但你的确屢次翹掉屍室試煉,這不僅對其他女巫不公平,也為她們帶去了壞榜樣——以後所有人都會開始藐視女巫塔的規矩,死靈之神訂下的秩序将會被打破。”
伊芙臉上的笑容一滞。
“但……大女巫……!”
“伊芙,”伊安平靜打斷她,“做了錯事就要受罰,這是女巫塔的規矩。”
她又側過頭:“瑪麗。”
瑪麗臉上挂着勝利的笑容,緩緩往前踱了一步。
伊安淡淡紛紛道:“帶她去底層的屍室,關禁閉二十個小時。”
“底層?!”伊芙猛地揚起頭,“但那裏都是高階僵屍……!”
“咚!”
伊安舉起拐杖,重重捶了下地面。
“你是這一代女巫學徒中最有天賦的一個,”她平靜對伊芙道,“幾百頭高階僵屍而已,對你來說應該也不在話下。”
伊芙盯着她,剔透的綠眸中有什麽正在快速凝結。
“那如果,”她慢慢道,“我死了呢?”
伊安也回望她。
“在女巫塔,弱肉強食,适者生存,”她的灰眸像是一汪結冰的深潭,不帶一絲漣漪,“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
伊芙盯着她看了數秒,收回視線,慢慢笑了。
“好。”她的臉上揚起奇異的笑容,宛若一朵曼珠沙華綻放,豔麗的花瓣下卻掩着無限毒意。
“瑪麗,”伊芙側過頭,迎上瑪麗驚愕的視線,微笑道,“你還在等什麽?帶我去屍室吧。”
***
女巫塔約有二十層,但它位于地下的面積卻遠超過地面,以至于無人能知那不斷蔓延往下的樓梯最後到底會通往何處。
伊芙和瑪麗在深入地下兩個小時後,才在一道兩米高的石門前停下。
與其他屍室不同,這間被稱為“深淵屍室”的石門由一整塊血龍岩打造而成,鮮豔通紅的石門表面像是快滲下血一般,門上還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在昏暗搖曳的燈光下,那些漆黑的字體仿佛活了似的緩緩搖擺,如同一條條蠕動的蟲,看得人頭皮發麻。
瑪麗在石門前停下。
“伊芙,”一改剛才的語氣,她語重心長地看着伊芙,“都到這裏了,你還不準備坦白嗎?”
“什麽?”伊芙的視線從石門上轉回來,綠眸中透出疑惑。
瑪麗放在身後的手不由用力握了下,似乎是在克制打向伊芙的欲|望,忍道:“就是你是如何逃出屍室的。”
死靈女巫塔已有百年之久,從建造起每個女巫學徒都必須進入屍室進行試煉,從未有過特赦,如她,如大女巫伊安也都是這麽一級級爬上來的。
屍室就相當于是女巫塔的根本,自然防守也極為嚴格,百年來從未有女巫學徒逃出去過——不,她們甚至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
但伊芙打破了這個例外。
要不是瑪麗在清點屍室內僵屍的數量時發現不對,她們誰都未曾料到這個小女巫居然會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屍室。
瑪麗握着提燈的手有點顫抖,她深吸口氣:“趁現在還有機會,把一切都坦白了吧,這樣大女巫或許會對你網開一面。”
“你知道深淵屍室裏都有什麽嗎?”見伊芙不吭聲,她又添了一把火,“——裏面全是從深淵裏抓來的魔物,死靈女巫們将它們煉化成僵屍,但還未開化,所以都只是些吞噬血肉的蠢物。”
伊芙靜靜聽着,貓兒眼般的綠眸在提燈的照耀下,反射出迷人心醉的璀璨。
瑪麗被那光芒一刺,語調不由一抖,但迅速按下去:“不要說你這種等級的見習女巫,就算我也不敢貿然進去,”她壓低聲音,“所以別再犯蠢了,告訴我們你是如何出屍室的,你知道大女巫最讨厭說謊者。”
出于屍室的限制性,她們沒法跟着伊芙一起進入屍室,只能讓她主動道出真相。
“伊芙,”瑪麗低低道,“你是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女巫,以後肯定會取代所有人,接替大女巫的位置,大女巫……伊安肯定不會希望看到你夭折在深淵屍室,為什麽要白白葬送自己的美好前程呢?”
伊芙說:“那你們可以不送我進屍室。”
“當然可以,”瑪麗回答得很迅速,“只要你告訴我真相。”
她凝息看向伊芙,而後者也剛好回望過來。
伊芙盯着她 ,眼中有一道嘲弄轉瞬即逝。
“你說的對,”她像是忽然改了主意,“我剛才确實太傻了。”
瑪麗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而伊芙盯着她,也微微展開嘴角。
——她剛才的舉動實在有點犯蠢。
為什麽瑪麗和伊安會費盡心思要從她嘴裏套出自己是如何跑出屍室的?
其實很簡單,屍室是死靈女巫塔的根基,通過它,女巫們才創造出一代又一代的新生死靈女巫,伊安她們保護了那麽久屍室的秘密,現在突然冒出個來去自由的伊芙,肯定會将她視為棘手之人。
也正因為如此,她決不能把真相告訴她們。
伊芙了解這些人,她們就是龜縮在黑暗中最陰險狡詐的魔女,只要有東西稍微妨礙到她們,即便錯殺無辜,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人。
想起她在那間神秘的銀色房間所看到的一切,伊芙眸色微沉,手指一寸寸收緊。
她絕不能,讓她們接觸到那裏面的東西。
她必須要守護。
——她發過誓的。
再擡起頭時,伊芙眼中的深色已經褪了下去,迎着瑪麗期盼的目光,她展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那就把我關進去吧,”她輕松道,“我不在乎。”
在她的對面,瑪麗的臉色一寸寸沉了下去,她就像是個快要爆|炸的毒彈,陰色幾乎篡奪了臉上每個處角落。
“伊芙!”她惡狠狠吼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伊芙聳了下肩。
“請吧,瑪麗小姐,”她微笑道,“那些僵屍估計都已經等不及了,我已經聽到它們的咆哮聲——血龍門都壓不住了呢。”
她這句輕飄飄的挑釁終于成功激怒了瑪麗,後者發出一聲怒吼:“那我就如你所願!”
她用力一拍石門,以瑪麗的手心為起點,一圈圈耀眼的紅光如同漣漪般向外擴散,石門轟然啓動,緩緩向兩側挪開,露出漆黑的內部。
瑪麗:“你給我進……啊!”
她原本要将伊芙推進去,不料小姑娘忽然反手一把抓住瑪麗的手腕,把她一同扯了進去。
“瑪麗,別走呀,”她軟軟道,“裏面那麽黑,你就陪我一起進去吧。”
“……你!”瑪麗送走了那麽多個學徒,第一次遇上敢襲擊她的,頓時怒不可赦,“胡博!”
“吼——!”
伴随着一聲尖嚎,一道黑影自頭頂襲來,重重落地——一頭足有兩米高的鐵青色僵屍發出怒吼,朝伊芙沖了過去。
伊芙詫異一挑眉。
“你居然這麽好心嗎?”她笑嘻嘻道,“——還給我帶來個幫手?”
望着她臉上的笑容,瑪麗反應過來,心叫不妙:“……不對!胡博!別過去!”
但她的指令還是晚了一步。
胡博的迅速極快,幾個眨眼間就沖到了伊芙面前,眼看尖利的長指甲就要抵上她的心髒,後者卻飛快擡起一只手,打在胡博的胸口。
“嘭——!”
明明伊芙只是輕輕一扣,胡博卻像是被什麽東西重擊了一般踉跄後退,身子後仰,幾乎彎成兩截。
它嘴裏發出吃痛的低嚎,半跪在地上,抱着腦袋拚命晃動,像是在極力抵抗着什麽。
瑪麗顫聲道:“你……你對它做了什麽?”
伊芙歪着頭,微微一笑。
“你是它的主人,”她輕快道,“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滴答”,“滴答”。
輕微的滴水聲在寂靜的地室中響起,瑪麗一愣,下意識低下頭。
伊芙的手上破開一條大口,鮮血正自她的手臂上潺潺而下。
瑪麗似乎明白了什麽,面色轉焦,朝胡博吼道:“胡博,你……!”
下一個瞬間,胡博猛地擡頭,猩紅雙眸在伊芙身上停留了片刻,陡然轉向瑪麗!
瑪麗心神顫動,不禁後退了半步。
……斷了。
她能感到自己和胡博之間的契約被強行切斷了。
怎麽會這樣?!
她看向伊芙,目光驚恐,這個女孩分明才進女巫塔不到一年,居然就已經能強行抹掉她的精神契約?!要知道胡博可是高階僵屍,光馴服它就花去了自己一年的時間啊!
“很吃驚嗎?”伊芙像是看透她的內心,沖瑪麗眨了眨眼,“不應該啊,你們不是自己都說過了嗎?”
瑪麗顫抖道:“什……什麽?”
“我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女巫,”伊芙慢慢玩着一縷翹起的紅發,杏眼微眯,宛若一只玩弄獵物的黑貓,“所以……在挑釁我之前,你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
“咕嘟!”瑪麗聽到自己收緊的喉嚨發出的吞咽聲。
“挑戰一個比自己強的女巫,會有什麽後果。”
伊芙松開她的手。
“胡博!”她厲聲道,“把她給我拖進去!”
“什……!?”瑪麗聞言,拚命掙紮起來,“不行!伊芙!你不能這麽做!”
“別忘了!我是你的教習女巫!誰把你從博納的大街上撿回來?!沒有我,你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是啊,”伊芙輕輕道,“用一塊面包就換來一條狗的生命,怎麽想都覺得這筆買賣很劃算呢。”
從她寬敞的衣袖下,依稀可見手臂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口,伊芙毫不在意地撥弄了下袖子,重新掩住手臂。
瑪麗瞥見她的表情,絕望了。
“不……你不可以這樣……我是大女巫的弟子……”她喃喃的聲音逐漸化為撕心裂肺的尖叫,“如果我死了,大女巫絕對不會坐視不管!你放開我!胡博!殺了她!!”
她發出困獸猶鬥的尖叫,昔日的僵屍奴隸卻不再對她忠心,毫不猶豫地将瑪麗往裏一推,伊芙扯着瑪麗,把她往裏一帶,兩個女巫消失在漆黑中。
血門在她們身後轟然合上。
漆黑的甬道中,只剩下胡博一臉呆愣地站在門口。
“啪嗒!”
一道聲響竄入耳中,它遲鈍低下頭,看到腳底下躺着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一個斷掌趴在地上,蒼白的膚色映襯着潮濕漆黑的地面,顯得格外陰森,幾根手指上還套着一些銀色戒指,配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略有些猙獰。
銀戒是地位的象征。
伊芙只是個女巫塔最底層的學徒,這個手只能是高階女巫瑪麗的,想來是石門合得太快,直接夾斷了她的手。
胡博愣愣盯着這白乎乎的手看了半響,忽然發出一聲含糊的歡呼,
它低下身,捧着它前主人的斷手啃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降溫啦!!
崽崽們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