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盞燈
慕寸心回到寝室,許詩已經在打掃衛生了。
許詩是雲陌人,南下求學,每個學期返校的時間都比另外三個本地人要早上一天。她每次都會提早将寝室打掃一番,等第二天另外三只到學校,什麽都不用收拾,直接入住就行。
不曾想今年慕寸心居然提前了一天回學校了。
一個寒假未見,一見面兩人都有些興奮。
“怎麽這麽早就來學校了?”興奮過後許詩問出自己心裏的疑惑。
“和我媽媽鬧得不愉快,到學校來透透氣。”
慕寸心說的是實話,正月裏和柳含煙為了一些瑣事吵了一架,她心裏有氣,就趁着給師父拜年的機會直接去寺裏住了半個月。
小的時候,一到寒暑假,柳含煙嫌她在家裏礙眼,就會将她扔到永安寺去,經常一/兩個月都不會打一個電話給她,問問她的情況。那個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是後娘養的。
同寝室三年,許詩當然知道慕寸心是單親家庭。她安慰她:“你媽媽也不容易,上了年紀的人都是這樣的,你看開點就好了。”
“不說這個了,你寒假過得怎麽樣?”慕寸心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果斷轉移話題。
一提起寒假,許詩就頭痛,忙和慕寸心倒苦水,“還能怎麽樣,一天到晚都在應付那些親戚。說實話我的日子可比你慘多了,我媽害怕我嫁不出去,一天到晚讓那些家裏那些親戚給我介紹男朋友,我都快被這些人整得神經衰弱了。”
“不會吧?我們才幾歲啊?”
“可不是嘛,在我們老家像我這樣年紀的姑娘都嫁人生娃了,只有我一個人在讀大學,我媽能不急嘛!”
“可是就是因為你還在讀大學,你媽媽壓根就沒必要這麽着急讓你嫁人啊!”
“我也是這樣和我媽說的,可是你猜她怎麽說,她說先找個男朋友處着,等畢業了就結婚。”許詩說起許媽媽的神邏輯就一頭黑線。
慕寸心向許詩遞去同情的目光,“你媽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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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事,我三天兩頭和她吵,每天細數着開學的日子,就盼着趕快開學我好逃離魔爪。”
和許詩比起來,慕寸心覺得自己的寒假還是過得幸福的。要是柳含煙也這樣逼自己,她覺得她一定會崩潰的,沒準母女倆早就幹/上/了。
不過想想應該也是不可能的,柳含煙從小就對她采取放養政策,什麽都不想管她,婚姻大事估計也不會想管的。
慕寸心覺得她自己長成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不容易,不但讀了小學初中,還讀了高中,上了大學,沒有變成徹頭徹尾的問題少女,沾染上各種不良習性。也沒有像一些姑娘一樣,早早地嫁人,早早地生孩子,年紀輕輕就被丈夫和孩子捆綁住人生,失去自我,在日複一日的柴米油鹽裏日漸市儈,最後變成一群目光淺薄的婦女,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趨之若鹜。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師父當年的良苦用心,抄經書不但可以磨性子,也可以讓她不會迷失自我,抵擋得住這世間形形色/色、紛繁複雜的誘惑。
兩個姑娘湊在一起費力地将寝室徹頭徹尾清掃了一遍,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做完所有事,兩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不想動。
慕寸心的肚子咕咕作響,空城計唱個不停。
她晚上沒吃飯,到這會兒委實餓了,何況還做了這麽久的體力活。
“詩詩,去吃點東西吧!”慕寸心拿起手機錢包招呼許詩。
“好。”許詩跟在她身後。
剛開學學校裏還有些飯店沒開始營業,兩人跑到校外的一家重慶小吃吃酸辣粉。
“老板來兩碗酸辣粉,一碗不要酸不要辣。”慕寸心在店裏找了個位子坐下,直接告訴老板。
“好咧!”
許詩樂了,說:“心心,你就你這麽奇葩,吃酸辣粉不要酸不要辣。”
慕寸心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喝了一口,傲嬌地說:“本姑娘我喜歡!”
許詩是雲陌人特別能吃辣,酸辣粉端上來後,兩人的碗裏完全是兩個極端。
一碗紅得冒泡,一碗清湯寡水。
許詩還是覺得不過瘾,又加了好幾勺辣椒油。看得慕寸心心驚肉跳。
“詩詩你少吃點辣,小心長痘!”慕寸心好言相勸,她可不想明天一大早就聽到這姑娘和她抱怨說自己長痘痘了。
許詩大快朵頤,根本停不下來,“不管了,好久沒吃了,過過瘾。”
年輕的時候誰還管明天,今天舒暢就夠了。
515寝室個個都是女漢子,平時燈壞了,水管堵了,她們壓根不用找宿管科,都是自己動手的。所以兩人的吃相委實不太好看。
慕寸心和許詩都是典型的淑女的外表,漢子的心。桑琳和沈念念則是禦姐的外表,漢子的心。
因此外人看515寝室的那四只都只覺得一個個都是女神,卻不知實際上她們湊在一起是各種漢子各種污。
許詩是學霸,成績好得沒天理,學校的很多領導老師都認識她。私底下慕寸心和她的關系也最要好。一來兩人家境相似,二來性格也貼合,很多事能想到一塊去。
~~
直到第二天下午,515寝室的四只才總算就位。四人一個寒假未見,免不了有好一番的插科打诨,互訴相思。
早上報完名後,慕寸心抽空去了一趟陸家,将設計稿拿給陸心雨過目。
陸心雨對慕寸心的總體設計還算滿意,只是在一些小細節方面兩人還存在分歧。她答應陸心雨回去再修改一下。
陸蕪有好一段時間沒看過慕寸心了。現在突然看到還真有些意外。意外之餘又有幾分暗自竊喜。
慕寸心那天穿了一條黑色的毛呢裙,配黑色的漆皮短靴,被絲襪包裹住的兩條腿筆直修長,氣質冷豔獨到,猶如高貴的黑天鵝。
平時慕寸心都是衛衣配牛子褲,要多休閑有多休閑,第一次看她打扮得這樣冷豔,陸蕪還真覺得有些驚豔。
陸蕪從第一眼見到慕寸心開始就覺得她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不過他陸大少可不怕,他最喜歡的就是有挑戰的項目。
結束的時候陸蕪一直堅持送慕寸心回學校。她左推右拒最後還是推脫不了。
還沒到學校,慕寸心遠遠地就讓陸蕪停車了。他那輛騷包的勞斯萊斯如果被熟人看到,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大學三年,她從未申請過貧困生助學金。大二那年班主任同情她的遭遇,認為她沒有父親,想給她一個名額。慕寸心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因為她不想自己成為所有人讨論的對象,不想自己每天都頂着別人同情的目光。窮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後來總有一些言論空穴來風,時不時抨擊她一下,大抵就是說她被人包養。只是那些人苦于沒有證據,很多時候都不了了之。
這個社會對于長得明眸皓齒又窮得兩袖清風的女人總是格外苛責,誰都只會戴着有色眼鏡看你,何況她還一身傲骨。
她雖然清貧,但真的是一身傲骨。摸滾打爬至今,沒少吃虧。
進大一的時候就有很多男生追求她,可是她都寡淡地拒絕了。久而久之一些不利的言論就冒出來了。大抵就是說她假清高,嬌柔做作,被人包養。她聲名狼藉大多也是源于此。
這些還都不算,更讓人不恥的是一些長得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明确表示要包養她。她為此沒少丢工作。
她骨子裏還是随了母親,即使這些年過得拮據又擰巴,即使柳含煙對奢侈品有些與生俱來的狂熱,她也沒想過出賣肉體,出賣自己的靈魂。
這個社會浮華虛榮,很多人其實已經爛到骨子裏了。不說別的,單單C大南門停着的一輛輛豪車就可見一斑。
而她之所以沒有随波逐流,放任自己,歸根結底還是要感謝師父這些年耳提面命,事事叮囑。
陸蕪自然不懂慕寸心的思量,他只當她刻意在和自己拉開距離。硬是大搖大擺地将他那輛招搖的勞斯萊斯停在校門的正中央。
時值傍晚,許多學生出去吃飯,人來人往,許多學生對着這輛紅色的勞斯萊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慕寸心躲在車廂裏幾乎将腦袋埋在了座位上。
陸蕪一看樂了,“有這麽恐怖嗎?”
慕寸心狠狠地瞪他一眼,“都怪你。”
“沒想到你還怕這個。”陸蕪心情不錯,臉上挂着邪魅的笑容,他似乎想到對付這姑娘的辦法了。
慕寸心不願再理他,等人少了之後才蹑手蹑腳地下車。
一溜煙的功夫人就跑遠了。
陸蕪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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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商離衡卻在醫院裏焦急不安。
昨晚送慕寸心回學校後,他開車回家,在路上突然接到範家的電話,說老太太又突然暈倒了。他挂完電話二話不說就跑到了醫院。
大半夜值班醫生緊急搶救,又是好一番的手忙腳亂。但好在人是搶救回來了。只是商離衡不确定下一次還能不能搶救回來。老太太已經病入膏肓了,年後這半個多月就昏倒了兩次。
老鬼那邊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商離衡煩躁地簡直想殺人。
範希文小朋友直抹眼淚,看到他一個勁兒在哭。他不擅長和小孩子打交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如果慕寸心在一定會好許多,她哄孩子很有一套。可是一想到她,他又更加煩躁了。
這段時間公司加班加點趕制《為了無悔的等待》,全公司上下都忙翻了。他也就沒怎麽顧得上老太太了。
隔着玻璃窗看着ICU裏全身插滿管子的老太太,他再一次不安地意識到老人家真的沒多少時間了。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他無能為力,卻只求能讓老人家沒有遺憾地離開。
老鬼前幾天給他打電話勸他:“要不随便找個人應付一下老太太得了,反正她也沒有見過她們母女。”
他當時覺得荒唐,想也未想就拒絕了。可是現在看來,如果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是不可以用這個法子。
老太太活一世不就是為了那麽點念想嘛,他是真的不願這麽點念想都不滿足她。
可是找誰呢?
人才市場那成串成串的群衆演員?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商離衡在醫院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接到慕寸心電話。
她說:“辦公室的初稿完成了,你什麽時候有空,給你過目?”
他捏了捏腫脹的太陽穴答:“我在三院,你直接過來。”
“阿婆住院了?”慕寸心福靈心至反問。
“嗯。”
“我馬上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越來越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一天天,一年年,轉眼間就20出頭了。在貼吧看到一個12歲的妹子在寫文,我是真的覺得自己老了!
大雙魚總有那麽幾天要矯情,習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