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我暗自松了口氣,輕輕點頭,在昏暗的燈光裏轉過臉看他。
他的側臉沒有紮人的胡茬子,皮膚幹淨光滑,在溫暖的桔色光線包裹下生出一層誘huò的光暈。
我舔了舔唇,到底沒忍住,伸出脖子短暫地親吻了他的耳廓,再迅速地離開。
他的身體明顯地一僵,半倘,長而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側過身體朝向我,把頭埋進我的頸窩。
他熱燙的呼吸灼燒着我鎖骨的皮膚,柔軟的短發磨蹭着我的臉頰,似糾纏,似渴望……
然後我聽見他苦着聲音小聲說:“……小妖精,您就放過小生吧!”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耳垂立刻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意識到是他懲罰性地咬我,馬上就想騰起身來打他。他卻先我一步有所行動——長臂環固住我的腰,大手捏緊了我的手腕,一條長腿輕而易舉地壓過來,讓我全身動彈不得。
“阿來!”我羞惱地低叫。
“聽話……為了你的安全,乖乖睡覺,嗯?”他的聲音似有了困意,沙啞中帶着慵懶的性感:“我抱着你,等你睡着我再走。”
我輕輕抽出被他捏着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觸感最直接——他的手還沒離開,我就已經開始懷念。
他一個反手,将我的手包在掌心。
真正的愛人,握着你的手,卻能觸動你的心。
021 一米陽光
傍晚,有風,微涼。
我身處雲南麗江四方街上的“某個陽光”。
自從2003年那部轟動一時的國産懸疑偶像劇《一米陽光》熱播以後,在這個古雅的小城裏,數月間陡然生出各種以“陽光”命名的商業實體,其間以酒吧與客棧居多。也有超然一些的,比如“一米陽光擦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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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坐在“一米陽光擦鞋店”對面的“午夜陽光酒吧”裏,我對面是嚼着牛肉幹、正以一臉狐疑神色打量我的陳小溪。
我到酒吧之前,她已與酒吧的小酒保眉目傳情的對飲了數杯我叫不出名字的酒。
聽完我的講述,她噤若寒蟬長達半分鐘之久——與其10年的死黨生涯經驗告訴我,這是她即将龍騰虎躍的前兆。
果不其然——
“這叫什麽事兒呀?!”她以掌擊桌,晃悠了兩下站起來,義憤填膺道:“……大、大男大女的,在那……麽糜爛的氣氛裏,他居然沒把你給收了?!”
我驚慌失措地站起來要捂她的嘴,她中度醺的狀态下居然能輕松地避開我。隔着酒桌,她大着舌頭沖我嚷:“我說姐們兒……他可忍!你、你也不可忍吶!這不是明擺着侮辱你女性的……魅力嗎?!”
我慌手慌腳地繞過桌子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齒道:“你小聲點兒行麽?我覺得我的名譽被你侮辱了才對!再說你每次用詞用句能不能先掂量一下,有你這麽糟蹋中國文化的麽?”
“在這兒聲音、得兒……大點沒關系!唱歌、喝酒、劃拳都随意!你想跳舞都行……沒人嫌棄的!”臨桌幾個納西族模樣的小夥兒立刻就被陳小溪豪邁的講述引得往我們這邊連連探望。陳小溪搖搖晃晃端起面前的朗姆酒,相當灑脫地沖他們一舉,仰脖一飲而盡。
幾個小夥兒立刻拍手叫好。
陳小溪的五官和身量都屬于江南女子系,只是原本較白的皮膚在拉薩被日光充分沐浴過後有了天生天養的“高原紅”氣色。此刻的她語調铿锵,從內至外散發出一股野生的生機勃勃,從表相上看來,真不像是剛失戀的大齡女青年。
初到高原城市,我有些輕微的高原反應。我揉揉太陽穴驅散那股昏昏欲睡,對她說:“我剛是怕你聲音大了缺氧,現在我發現你有點兒缺心眼,你那是酒,不是可樂!”
陳小溪不以為意,擱下酒杯笑嘻嘻地擠到我的椅子上,親熱地伸出雙臂環住我的腰,臉在我肩膀上蹭啊蹭的。
她滿口噴着酒香,喉嚨裏發出難以形容的低笑:“還是你好~醉呀,還是……你最好…呵呵……”說完對準我的臉,“麽”的就是一口。
我背後一道低沉的女聲小聲說:“喏!你看她們!LES,百合!”
陳小溪渾然不覺她的舉動已陷我們于尴尬之境,依舊情意盎然地讴歌着我們深厚的友情:
“你看你……那麽大老遠的,就為我一句話,呼………………的就飛過來了!這不是普通的階級感情啊,這、就、是——綠葉對根的情意!”
我忍無可忍,嫌棄地沖她低吼:“閉嘴!”
不知道是哪個鄰桌,有人笑出來。
我悲憤地探尋,見斜對面角落裏有一特別養眼的非本地男青年,手擒一只高腳杯,正沖我們友好地舉杯。
陳小溪強自豎起腦袋,醉眼看花地向人男青年吃吃笑着,在我耳邊用自以為已經壓低過的聲音說:“嘿~這裏果真是豔遇之福地……這、這肉……看着就好吃……”
022 看着好吃
陳小溪的尾音咬住“吃”字,聲息逐漸轉弱,腦袋順着我的肩膀一路下滑,最終傾身在我腿上直哼哼。那聲音如泣如訴,依稀可辯是在唱歌,但曲調被她扭曲得太過分,歌曲名字因此不得而知。
我伸出雙手努力扳住陳小溪撂在我大腿上的上半身,其間不忘極其汗顏地擡眼與她口中那塊“看着就好吃的肉”對視。
那是個與沈卿來不同款型的帥哥,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一頭短發精幹地豎立,銀灰色襯衫的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臂中段,露出麥色的皮膚。他的眼睛大而深邃,雙眼皮折痕很深,鼻梁奇高,唇薄而堅毅,臉上雖挂着笑,骨子給人的感覺卻是冷峻的。
他一定是聽到陳小溪的評價了。因為他的神色,由之前的友好微笑轉變為微怔,再迅速變成歪着腦袋,睨着手腳癱軟且滿嘴呓語的陳小溪一聲嗤笑。
我狠了狠心,咬着腮幫子擠出個相當老實的笑容對那塊肉說:“先生你、你不要誤會!我朋友的意思是說,先生您長得可真帥!”
“是嗎?你朋友用詞挺生動的嘛。”肉挑眉看向我,神情莫測。
周圍的酒客哈哈一陣轟笑。
“當然!這個……用詞麽,是這樣的!”我清清嗓子,正色道:“她從小到大特別喜歡吃肉,所有她認為最好的東西,她都用肉來進行類比!我不胡說,我是她死黨,非常了解她!真的!”講完這些話我對自己佩服得要死。
之前那段日子在沈卿來面前,我表現出的那些諸如思維短路、猝然失語、行為詭異等有傷自尊的形态,此刻在面對另一枚帥哥的時候全然不複存在。我心裏又喜又悲——喜,慶幸自己還是那個自以為靈動和聰慧的沈醉;悲,已經認清自己注定被沈卿來吃得死死的事實——在他面前,我的情商與智商都有呈負增長的趨勢。
……話說幾天沒見,我很有些想他呢。
“你是在講笑話?”那塊肉的聲音悠悠響起,語氣涼涼的,立刻把我的思緒撈回了陳小溪酗酒肇事的現場。
我意識到自己唇角飛場,趕緊伸出手捏了捏兩邊的嘴角,認真地說:“當然不是笑話!不信您自己問她?!”
幾乎快滑到地板上去的陳小溪這時候相當配合地嘟囔了一聲……語意未明。
我頓生尴尬,滿目凄然地看着他說:“先生,真的挺抱歉的。但是我朋友絕對沒有惡意,您得信我們!”
他薄唇帶笑:“你們還真适合當朋友。”
說着,他擱下酒杯起身朝我們走過來。離我們一米遠時駐足,偏着腦袋睨着比他矮了半截的我以及此刻幾乎低到塵埃裏去的陳小溪,說:“青藏高原。”
我頓惑:“啊?”
他用下巴指了指陳小溪說:“你朋友唱的是《青藏高原》。”
023 他叫簡離
他用下巴指了指陳小溪說:“你朋友唱的是《青藏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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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的麗江古城比白天稍顯華麗,卻仍是拙雅可親的。這裏的建築不似江南古鎮那般明豔瑰麗、精于雕琢——雖然大多是簡單随意,卻也因此別有一番情趣。或者“舒服”是最适合它的形容詞。
麗江的本地人,周身渾然天成散發出一種閑散與祥和的氣場,這種氣場明示予人——用心品味生活足矣,刻意鑄就的城府與挖空心思的手段都很多餘。
這座小城,像一種人生,讓人心生感動,心懷向往。無怪乎離開它的人們對它流連忘返,遇見它的人們甚至願為它就此停留。
或許是麗江古樸的人文氛圍讓我不自覺放低了戒備心,所以當“那塊肉”主動提出幫我把陳小溪挪回客棧的時候,我只是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