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節
媚缭繞恍如夢境。
“妾身不是美人兒。”我平和着目色卻有些騁性子,口齒輕笑微嗔,倏而淡泊的很,“韶才人才是皇上的美人兒呢!”
“嗯?”皇上顯然沒料到我會提這麽一出,微驚後似乎意識到些什麽,以臂肘半支起身子,順我目光轉首一看。
隔一道輕紗煙羅軟簾,燭火溶金,借這光暈映出室外屏風後一圈烏塵影像。
方才與皇上雙雙躺倒于榻上時,我便兀地看到了有一公公與傾煙争執着什麽,後将身子隐在屏風後猶疑未果。
當時心下便有了底兒,也大抵明白幾分去。
公孫酌鳶,她在我身上留意的心思從來彌深,她也從來不肯放棄任何一次壞我好事的機會!梅貴妃得顧及着貴妃的姿态,而她一個才人便不消太顧及這些。梅妃便讓她幹脆把撒潑的本事放開了使,小人難纏便由此诠釋的十分詳盡了!
在這般朦胧暧昧的情景下,氣氛就這麽被破壞掉。誠然不能怪我吧!
凝眸顧着皇上,見他一張臉上色彩輪換的十分鮮明,忽青忽白極不好看。須臾,他兀地拿起榻上的繡花枕,掄圓了臂膀使力對那簾幕屏風處狠狠地扔過去:“狗奴才!鬼鬼祟祟做什麽還不進來!”嗓音驟大,将耳廓嗡地便一猛震。
我被他這一嗓子吼得一顆心兀地狂跳了一陣,旋即竭力平複。
我惹了他的不悅麽?不知道。但這不悅沒有發洩在我的身上。
那藏身在屏風後邊兒暗自躊躇的公公,顯然沒料到皇上會突然吼他。更沒料到皇上會發這麽大的火。隔着水墨屏風,我見那人影铮地一下應聲起了個顫粟,旋即便見那公公連滾帶爬的出了屏風一路挪行的飛快:“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匐着身子“撲通撲通”叩首不疊。
這乾元殿公公的輾轉反側,我是理解的。定是韶才人亦或梅貴妃那邊兒又派了人過來,找得借口大抵又是韶才人哪兒哪兒不舒服了有了病了一幹沒差……他欲進來通報,傾煙自然阻止。他又怕壞了皇上的好興致,又怕得罪了梅妃跟韶才人那邊兒,也怕幾次三番耽誤我的事情而連我也得罪。故他躊躇半天都拿不定主意。
“行了!”終于皇上一揮袖子止了這公公的叩首,許是被做弄的煩了,眉心深鎖,問的也是潦草,“到底什麽事情鬼鬼祟祟,說出來爺不罰你,快說!”
那公公又顫粟了一下,忙最後叩了個首唱諾:“陛下,是,韶才人……”點到為止,便誰也明白了。
果然韶才人又來了事情,我的猜測怎麽會有錯呢!呵。
若頭遭皇上還有幾分相信,後邊兒這幾次三番任誰都看得出酌鳶在有意作難我了。這法子被她如此公然的用在了皇上身上,她就這麽堂而皇之的欺騙皇上;偏生皇上看在梅貴妃的面兒上,也是一次次給足了酌鳶面子!真真兒是越擡舉便越不知死活了些。
不過這一次,我篤定皇上不會馬上離開,他會有一個抉擇。
因為,我白日裏得了皇後的推舉。
換言之再往開裏說,皇上今晚之所以會來我這裏,為的也不會是我這個人,而是不駁了皇後的“好意”。正如他給足了酌鳶面子,其實是為了稱梅貴妃的心一樣。
如此,性質便發生了質的改變。
我、酌鳶,看似是在我們二人之間做選擇,其實是在皇後與梅貴妃之間做選擇。這個抉擇,便不再容易。
西遼國一國之君,看得出來,他是一個苦心的帝王,一方面矜矜業業的打理着前朝諸事,使手段與滿朝文武明裏暗裏鬥智鬥勇大展帝王之才能;另一方面又周旋與後宮諸佳麗之間,缜密維系着後宮裏的一幹勢力平衡,揣着明白作出糊塗,胭脂群裏行天子之能事。
他用盡心思與籌謀,就不怕遲早被這一幹朝臣與宮妃給熬盡耗幹了去?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啊……
我又怔住。原來我果然心軟,果然容易被不同的時局與境地,所搖擺了心境。
我會開始關心這個人,這個男人,這個注定要占有我一生一世的、不能算是夫君的夫君!
果然,我見皇上似乎有些不悅了,聚攏的眉峰愈發往裏往深又收了幾分去。
他面上不顯嘴上不說,心下又豈會不恨酌鳶幾次三番的公然欺騙、大肆耀武揚威?一個女人最深厚的根基與保障,便是她們托付一生的夫君;縱是梅貴妃再有權勢又能如何?弄權邀寵的方向沒有搞清楚,即便是一時的得志也是來去皆快。酌鳶她做錯了……
同時又一股急氣惱不得就在我心頭波瀾洶湧的起伏蕩漾。事不過三,這已是第三次了,有“再一再二”的我又豈能忍了她這“再三”!每個人都有底線,我的底線再深也不會是個任人肆意欺淩的!
這一次,我不想再忍了……
凝眸狀似無意的看向皇上,他正一心思量忖度,旁的一切都沒有留意着。
我心念一動,醞釀經久、思忖經久的那通心思重又慢慢浮展的圓潤起來。趁着皇上躊躇之際,我亦慢慢起了身子靠向他的肩頭:“陛下……”語氣幽軟,颦眉斂眸做足了關切的樣子,“不是妾身迷信,只是……”
他聞聲側目看我,我抿抿唇角,似乎含着無限忐忑,又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道:“那韶音苑是倩舞涓生前所居,會不會有什麽陰氣?莫不然,為何韶姐姐便就連番生病了?”後面的一句話說得急切,聽來看來我自認都不會有半點兒做戲的樣子,只會讓人覺得我當真是在關心酌鳶。
皇上怔了一下面目,喜怒莫辨。
陛下素日裏該也是禮佛的。每逢初一十五,帝王大抵都會有一些較壯觀的禮佛活動。但我知道,他素來不信諸如陰靈作祟之類,還很反感。更何況韶才人那所謂病症也都是裝的!
我這話原是暗損酌鳶鬼上身了,順便也在委婉的試着将皇上挽留,但稍有不慎便會觸了皇上的眉頭,我是心知的。
第六十三話 夜溫存·魚水盡歡愉
故我極小心的壓着話鋒斂了語氣,故意裝出怯怯又擔憂的樣子來。借透過簾幕的燭火光影映扯,這面上的色彩便顯得深濃又多變,怯弱的只想讓人憐惜:“妾身明白皇上反感這些。”不待他答話我便權且先了一步開口,複斂住滿目的神光,再俄頃又倏然擡起、眸色愈發的斑駁,“只是,只是……臣妾想讓皇上好。”
這一語徐徐落定,帶着最天然的懇誠與熱烈,這樣的感情真摯的不容半點質疑。
成長到整整一十五個年華,有生以來,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真是個天成的戲子!生就的這樣一張單純到擰出水潤的面孔,即便在使其心機的時候,都能淡然平緩、波瀾不驚。如是,寵辱不驚的面目神情與這張幹淨而明澈的臉,總能那麽輕而易舉的便将旁人騙了過去!
在我這一言語徐一落定時,燭影和穿堂風一起晃曳,明明滅滅的勢頭裏斑駁出皇上這張沉靜如水的顏。很快,他蹙起的雙眉緩而一展,原含了猶疑心思的目光忽又浮起另一層稀薄的欲蓋彌彰。
我不再應聲,淺垂下首去,卻以擡起的一雙軟眸帶幾分怯怯的小心顧他。
他于溫潤裏淺露英戾的目光将我定格,燭火晃曳濡染的似乎含着一絲捉摸不定的笑。這個笑容深沉而熱烈,惱不得便做弄的我隐生怖意。
有風并着光影清輝一并拂發,因兩人相隔本就咫尺,便吹掠得淩亂發絲雙雙撲撩在對方的面上、眉心上、額角上。這姿态與場景有些暧昧。
他緩眯起細長的眼睛,神光愈發暧昧的撩撥,悠然啓了厚唇,聲息閑然恣意的又顯灑脫與輕逸:“愛妃希望朕留下來?”
“嗯。”完全發乎下意識,未過大腦,我答的不疊。
他問的直接,想來我的小心思瞞不過他。出口才驚覺自己竟迫于氣場吐了實話,頓然大生窘意,忙又引唇一句補充:“韶才人那病症若真是被鬼打的,皇上豈不……”
順被他一牽入懷的姿态,我這未言完的解圍之話便堵在半路裏再也說不下去了。只見皇上噙笑的唇畔與流離的雙目皆有些玩味,擺手退了礙眼的公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卻不曾移開過。
那公公最識眼色懂心思,一見這茬便忙不疊的叩首一通,唱諾後飛也似的離了。
安然暧昧的內室便又重陷入到彼時缱绻之感裏去,我如一朵絢爛的花冠,就這樣十分暧昧的與枝桠草莖貼合的緊密,盛開在他的臂彎裏……
心明白,彼時我那帶着單純、青澀與窘迫的淘巧小模特,一下子便喚起了皇上久蓄心口的深濃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