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節
樣,掠過我耳畔的時候便也跟着一路滑在了心坎兒裏。
風景看得久了會膩,我當然明白皇後所指是什麽意思,皇上也明白……
她是在以暗中湊趣的方式來影射梅貴妃、也包括她自己這一幹宮裏的老人兒。她是在借景托“情”,将我假以她手,從而再一次推到皇上身邊去!
這便又跟着變了性質,這是皇後在開口,這是皇後在送我一個人情、送皇上一番心意吶!我自當感念,而皇上顧及着與皇後這個正妻最與衆不同的情義,自然不會駁了她的面子,不會拒了我……
惱不得就雙頰飛紅,慌得我匆促低首,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打鼓!為這般猝不及防的此舉,為皇後如此直接的舉動所帶給我的出格之感……
原本明快的氛圍忽然變得安靜下來,雖靜而不失和諧。
忽聽皇後盤發之上那鳳冠起了一陣叮當泠淙,我甫側眸,正巧撞見她盈盈一笑的嬌媚容顏:“阮才人。”她見我顧她,幹脆揚唇糯了音聲兒喚我,“你留在這裏陪着皇上游游園吧!”複轉目對皇上淺行禮,“陛下,臣妾先行告退。”
皇上面色溫和,并沒有點頭、也沒有回絕。
我心忽地一下猶如吞鹿,不知被什麽做弄的,兀地便覺皇後若一離開,我一人留在這裏伴着皇上會是件極尴尬的事:“娘娘……”心之所至,在皇後步至我身邊時,便不由得順口小聲喊了出來,極嗫嚅可憐。
兀一聞喚,皇後倏然側目。撞見我一雙噙着慌亂、忐忑、微懼……等等一幹情态的眸子。
我借勢微搖了搖頭,無論神情亦或舉止,都在昭著着一個事實此時的我尚且還太青澀,我還做不到可以無比從容的應對一切突發事端,我還沒有準備好。
暖陽如織,合風勢微撲在我略有零散的發髻上、額角間,餘光可瞥見一縷張弛在天風裏的流蘇被染成了淡金色的韻致,這韻致美得驚心。
果然,皇後含笑的面靥微有極細小的漣漪浮上了眉心,她在猶豫。就這般留下我一個人懵懵懂懂,又是否可以達到她預期中的那個效果,使皇上得以解憂、使她自己得以放心呢?
就在她這一躊躇未語的關頭,我被心緒做弄的擇了時機猝然行禮便匆匆退離。
我的離開并沒有得了皇上、亦或皇後的準許,是我自己擅自做了主張,這與禮制不合。但因太急迫的想要逃離,我當時并未察覺。
直到已匆匆然行出一段距離過後才驀地驚覺,自己方才真真兒是失了禮!
好在皇上是敦弘寬容的,好在皇後也不是梅貴妃。他們二人并沒有苛責于我,這委實令我僥幸,也委實令我後怕。
不得不承認,我青澀稚嫩的厲害。即便霍扶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霍扶搖,但一些下意識的本能反應,我還不能夠做到在最及時的關頭,給予最有力的壓制。
深宮幽幽,最是殘酷無情、也最是歷練人的心與情識。我所經受的磨砺,還遠遠不夠,非常不夠……
什麽時候寸心得以煉成了鋼,什麽時候可以變得無性也無識。那麽,便是真正适應了這後宮裏最合該享有着的生活,便是真正的如魚得水、将根基深紮猛嵌在山川石礫中了吧!
。
此夜并不闌珊,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入夜了,白晝與暮晚的交替早在不知從何時起,于我生命當中變得再也沒有了意義。我對這自然造化大手筆揮灑出的壯美,失卻了合該有着的全部欣賞美好的興趣。一天又一天,過得仿佛一眨眼般的快!我也不知為何會過成了這個樣子。
才沐浴後,傾煙為我換上一件寬松的淺紫色襦裙,尚在滴水的青絲被細細擦淨後也并不收束,就那麽頗為自在随意的披散在纖肩上,較之平日裏的規整便又添了一絲妩媚靈動。
日子無趣的很,我原打算早早兒就歇下了。就在這時,簇錦并妙姝兀地齊齊一掀簾子,兩個姑娘各執一盞紅绫子輕紗燈,含笑作禮後,便聽靈巧的妙姝清越了言辭一軟聲:“才人,皇上來了!”
我猝驚,手中執着的一根銀簪倏然落地。
便聽男子頗為爽朗随和的一陣笑語,自簾幕後邊兒顯出這張溫潤如玉的俊顏:“好丫頭。”他轉目顧了妙姝一眼,口吻打趣,“似你這般靈巧的人兒,朕若共你主子赴鸾帳,又怎好意思叫你外邊兒執燈守夜枉寂寥?”
妙姝登地羞紅了一張臉,即便她再靈巧也還是青澀的,不知該如何接口萬歲爺這湊趣的話句。
皇上沒再看她,徑直大步闊行到我身前。
我忙欲作禮,被他擡臂攔住。四目相對一眼,只覺他目色中含着情愫無限,我又下意識的颔首垂了眸子去。
他曲身将地上墜落的那根銀簪撿起來,順手遞給伺候在身邊的傾煙,又示意這一幹婢子退了去。旋即使力将我擁進懷抱:“朕就這麽可怕,把愛妃給吓成這般模樣?”複噙笑側目,“愛妃怕朕什麽?”
我潋滟了夜的波光與他的笑意的雙眸中,登地便湧起些微木讷:“怕陛下把妾身給吃了。”極小聲,極下意識的單純可愛。
只有我自己太心知,我這副看似木讷單純的情态,其實僞裝的有多麽彌深虛假!
我在讨他的歡心,我生就了一副單純天真的外貌為優勢,我在嘗試着将這份優勢極盡所能、變為我自身最貼切的有力武器。
他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他被我逗樂。
我卻在這一刻恰到好處的滑出他懷抱去,微欠身補全了方才未行完的禮。
他搖首,重執起我的柔荑放于唇畔呵氣暖了一下:“果然是水做的、冰鑄的,便連指間飄散出的體溫都這般涼絲絲!”
第六十二話 駕又至·再三難再忍
彼時的溫柔想必已是後宮妃嫔們司空見慣了的東西。哦不……這宮裏的女人也并非人人都能夠見到皇上,更不是人人都有與皇上相互之間逢場作戲的契機。
我便不明白了,明知這所謂恩愛只是假象,明知是折子戲一出,為何還要為這些不真實的東西鬥來鬥去耗盡一生?
燭影蹿動,暖色調裏映他卓爾高貴的顏。我知道我又陷入執念了!連生活都是假象,連活着都是假象,又何來為了眼前的不真實而怎樣怎樣?只要活着,便別想掙脫幻象尋到真實……
“皇上今兒個怎麽來了?”我避開他的言語沒有接話,任他握着自己涼絲絲的指尖,語氣柔和微绻。
他将目光偏了一瓣,噙笑淡淡:“不歡迎朕麽?”
我忙蹙眉搖首答的不疊:“不是不是。”抿唇又急急道,“只是妾身沒想到皇上會來,有些突然。”真真假假,在言一些話的時候,我自己都已分辨不清何為真、何又為假了。
皇上聽慣了恭維,百姓的恭維、臣子的恭維、女人的恭維。有些時候,他需要一些新奇的東西來充當生活的調味劑,不然一塵不變總歸是生厭的。
我此時的神情語态皆是那麽單純柔和,蕩滌在心裏便是一個微悸。
他執着我指尖的溫熱手掌向下滑落,牽過我的兔白纖腕,便這樣半擁着我一并往紫煙紗缭繞的內室裏走:“朕答應愛妃陪愛妃的,結果那天珍嫔那裏有些事,又耽擱了。”邊如是解釋,“今兒個虧得你伴着皇後,朕才想起來,特來補上……”他顧我一眼,目光又定格半分,旋即錯開,“這件淡紫紗裙襯你有些老邁了,不過很配你的氣質。”
我垂眸:“妾身喜歡紫色。”
說話時已行至榻沿雙雙坐定,心緒上來,我又順口補充:“紫色高貴不俗,又加之依稀的神秘之感,當是色彩之中居首位者。”出口便覺這句無心之詞只怕會惹了非議,惱不得一驚蟄。
我道紫色當是色彩之中居首位者,首位……皇上會不會多心猜度,會不會覺得我是在借着顏色而暗喻自身、野心之大之廣無可估量呢!
“只是太孤絕了些。”惝恍間他已回話。還好,是閑談的語氣,沒有其它。
許是在這後宮裏頭呆得久了,我竟變得太過敏感了吧!
“不會孤絕的。”略想一下,我莞爾柔聲。見他側目看我,擡了眸子一笑又緩言,“有皇上在,怎麽會孤絕?”
他恍惚了一下,揚唇笑的溫暖:“對!”似宣洩一天疲憊的一字吐出,将我罩在懷裏借勢一推,二人便雙雙平躺在了床榻上,“有朕在呢。朕今晚上要好好的陪陪美人兒!”說話時翻了個身與我面對面,咫尺的距離可以感應到對方呼吸在面上的水汽。
宮燭垂淚,夜的綢缪素來帶着彌深遐想,有太多的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