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節
或者說對我的态度改變一些?
我是怨着他的,幾度一想到他我便是極其的哀怨着。我怪他當初的不決絕,怪他當初的猶豫而耽擱了将我自秀女宮想法子調走的時間,怪他付在我身上的态度的不穩定,怪他那令我十分不能理解的瞻前顧後……可時至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也是,那他現不現身與我一見,又有何用呢!
酸澀微苦的滋味襲上心頭,曾吟詠過的童謠小詞又一次不經意的浮噙在唇齒邊,順着便流轉了出來:“一花一木皆憔悴,多少情系宮牆內?日日空見雁南飛,不見故人心已碎……”
我是恣意了一回,這樣随着性子的詞話着實不該吟在後宮裏,這樣只會徒惹是非!然而在他面前,我從來恣意,一如他在我面前總也能于不經意間亂了分寸一樣……
“才人。”
身後足音泠淙,隔得遠遠的,傾煙在喚我。
我回神,下意識擡袖拂去雙眸裏那些不該有的東西,旋即轉身。
她已将那披風擱回了苑室裏,不期然撞見我目色中的幾點淩亂,她亦蹙眉惶惑:“才人這是怎麽了?”語氣焦灼。
我竭力收斂目中的情念,漠了眸子錯首到一邊去:“沒什麽。”不冷不熱。
她便沒了聲音,許是當我還沉浸在皇上再一次舍我而去的悲意中,沒有緩過神來吧!
她不懂我,誰也不懂我。
不過沒關系。霍扶搖喜歡一個人,霍扶搖喜歡孤單,如果那個認定了的獨一無二的良人不願陪她的話。
所以,我不需要人懂得……
夜色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深沉了,一顆心也似被壓了千斤重的沉鉛。在這樣的負重之下,人反倒鎮定許多。
我沒有折步回去的意思,又立了小一會子,以眼角餘光看到傾煙欲言又止的模樣。她似乎想勸我,又因體恤我的心情而終究不敢。
我也沒有過多言語,就這麽在小院子裏對着那染了夜露、蒙了寒霧的花叢站了一整夜。
直覺很強烈,我知道安侍衛并沒有走,只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注視着我,一如那天在禦龍苑裏時一個樣子……
就這樣,清風不語、明月無言,我們彼此默默陪着彼此立了一整夜,沒有交集、甚至沒有直面。看似疏離的很,卻又那麽那麽的緊密相依在一處,任這天這地荒蕪了時景流年,任天也老去、地也斑駁,似乎沒什麽是可以将我與他真正徹底的分開的。
哪怕……只是我的錯覺。
。
次日晨曦,我才帶着傾煙悻悻的從小院子裏往回走。
整個人已經疲乏無力的打緊。傾煙默默然跟在我身後,也是一副渾然無力的可憐樣子。
一夜久立,當時不覺,時今才發現自己一個身子有多不堪重負的疲憊。回苑之後也就沒忙什麽,簇錦、妙姝忙着去備好了熱水,便在傾煙的服侍下沐浴了一陣,爾後躺在內室的軟榻上一覺睡去。
這一大覺釋放了身體裏積攢的幾重疲乏,因乏意太甚,身體才沾榻沿便睡熟了去,連夢都不曾有。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重新黑沉了下來,我如受驚般忙喚傾煙進來服侍着更衣起身,在這其間才知道已是夜半。
不覺就愣住了神。
這一覺睡得委實太長,但皇上……也沒有按照昨晚上對我的許諾那樣,翻了我的牌子前來招幸于我。
已是,夜半了……
他失約了,他果然失約了。他今兒個晚上去看了雪珍嫔,那個宮裏頭唯一為他誕下皇子的美麗女人。
我知道,按慣例他每月都會抽出幾日,這幾日去皇後那裏、各宮主位及側主位那裏,以這樣的方式來保證他的雨露均沾,來維系這後宮裏面最基本的大持平。
即便他這次的失約純屬無心,即便他可能在雪珍嫔那裏會突然想起對我的許諾。但那又能怎麽樣?明兒個天色一亮,他還會為了彌補他的失約而來我宮苑裏看我不成?不會的,他會将我淡忘,慢慢的,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我自知自己沒有使人一見驚豔、再移不開雙目并時時都上着心的本領,我不出衆,也沒有遇到真正欣賞我、懂得我的那一個人。那麽,又何必在意這些有的沒的煩惱呢?
“熄燈吧!”淺淺然一句,我喚了傾煙如是去做。旋即垂了眸子重新躺下,目色淡然。
傾煙似乎遲疑住了。我便沒有管顧她,徑自阖了眸子佯作熟睡過去。
良久,耳畔忽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嘆息,接着那燃起的紅燭盞便跟着幻滅。埋天葬地的深黑将方寸視野一脈脈濡染、吞沒。
大鑲大滾的,鋪陳起這蓬蓬勃勃幻似死亡的氣息,近乎絕望的顏色……
第六十話 似不期然偶遇君
八月溯,帝宮裏的金菊開得大好。遠遠望去,便是一大片一大片流彩蹿光的迷蒙景深,織錦般厚重華麗的樣子,如夢如織,似有雲霞流動在其中。
這半個月默默然過去,一如順着指縫流逝而去的一捧流沙,坦緩淡泊、極快又極從容。
這些個不多不少的日子,皇上都沒有再翻我的綠頭牌……後宮佳麗三千,美人如雲,他果然還是把我給忘了,這不稀奇。
時值昨個夜裏才揚灑過一場微雨,空氣大好、景致愈發冶麗灼人。我着了嚴整肅穆的玉白色宮裝,将發絲梳理的一絲不茍,伴着皇後于小花苑裏閑游。
不知是不是因了這夜雨才過的緣故,皇後的心情看起來極好:“可惜這個時節,還不是元寶楓染紅的時候。”她擡手整了整順鳳冠垂過額前的幾絲流蘇,眸色深邃,“不然紅于二月的楓葉,未見得就不美好。”
語氣坦緩,使我極容易聽出她分明含及着的話裏有話,這話似乎在指向我。但又一時懵住,也解不過這些個意來,只好颔首沉默便是。
不想皇後忽地一側首,含威鳳眸已流轉在了我身上去:“對吧,阮才人。”語氣平板,不是問句。
此情此景,皇後她分明不允許我的緘默。我忙不疊擡首,只好胡亂的低眉信目應下一聲:“娘娘說的是。”
有風驟起,吹撩的寬大裙袂和風陡起。元寶楓離了枝頭的枯萎葉子、及不知自何處飄轉來的幽幽菊花香氣跟着襲來,順着袖口、領口灌溉進裙袂裏,帶得肌體起了一層唆滑涼意,這涼意令人一嗦。
“唉……”缪缪嘆息于皇後唇齒間緩緩吐露,她旋即搖了搖首,那落在我身上的深意目光愈發定格幾分,“時至如今,本宮也不想再跟阮才人你兜什麽圈子了。”她邊如是說,邊遞了目光示意跟着服侍的一衆宮人退下。
我擡了一下眸子,複又斂了神光。心知皇後是該擇個什麽契機找我要一個解釋的,只是她給了我太久的時間來挽回局面,故這個契機才壓到了現在。是我自己無能,莫說是過了半個月,就是再過一個月、幾個月、一年……怕也挽不回、留不住皇上的心吧!
當日我發髻間簪着牡丹纏枝步搖親自示好于皇後、容瑨妃,毛遂自薦般的讓自己融入她們二人的籌謀中去。只是現在,我讓她們失望了。
宮人得了皇後的暗命,做了禮後很快便退開。周遭寂靜,只餘下我與皇後兩個人亭立在一大片的落楓如雨、秋色若許中。這場景有些迷離,也有些凄豔。
秋天,大抵便是如此光景吧!秋天了,已經是秋天了呢……宮裏的日子,過得可真快。
心知此情此景不該自己先開口說話,那不合時宜。我便依舊緘默了聲息,只淺颔首,持着恰到好處的恭敬目光輕顧皇後。
這樣的端誠有禮,總會令人歡喜。
皇後蹙眉,搖首的韻律将她頭頂那枚精細華美的鳳冠,帶出了倏然晃曳的勢頭。又被元寶楓離合的疏影給映襯着,彼時的皇後顯得如是端靜娴美:“本宮只問你一句,半月前皇上曾兩度翻了你的牌子,你可是有什麽不會服侍的地方沒做得周詳,觸怒了皇上的龍顏?”語氣不高,卻威嚴的讓人發顫。
她如此開門見山的發問,還是多少都出乎我的意料。我蹙眉垂首,一縷徐嘆輾轉在唇齒間,面上做了半真半假的哀怨模樣:“娘娘有所不知……”以至這語氣聽來都似乎是嘤嘤怯怯的,“妾身承蒙陛下垂青,自是萬千的感念着。明白的地方、不明白的地方皆都自是加緊着去弄明白,又哪裏有膽子惹了皇上的不快去?”亦是懇切鑿鑿。
“那是什麽?”待我這通解釋言完,皇後展了眉心忽地揚聲,“若是有什麽委屈之處你但說無妨,本宮自然為你做主!”邊擡指輕拍拍我的手背。
姿态親昵,言辭語氣可安人心。
但我明白,皇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