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你是禦前侍衛,倒也難免。罷了,快讓我看看傷口可曾裂開。”嗓音輕如杏花雨。
我原不太會看查傷口,依稀聽兮雲說過她喜研讀一些醫書,不由想着若是兮雲在這裏就好了。
安侍衛很自然的搖首拒絕,面上卻有幾絲紅粉。
我浮起悲傷,放了搭在他肩頭的手指,低低自語:“我若知道你有傷在身,定然不會頑皮的把你推下水來。”又頗為低小,又浮着哀意,似乎有些哽咽。
一擡眸時竟見安侍衛目色柔和,只在瞬間便輪轉成了這麽一副似憐惜、而又近撫慰的可以治愈創傷的情态。
我心間一暖,眸裏當真沁了淚痕出來。
他皺眉卻淺笑:“受傷的是我,被你拖下水的也是我,怎麽哭的反倒是你了?”說着話便擡手牽住我的袖擺,牢牢的。又順勢如斯,行旁幾步,與我雙雙坐于一棵枝繁葉茂的楊柳樹下。
我咬咬下唇,擡手引指,極小心的解開他玄袍間一排斜斜小扣子,揭起他左胸口處一瓣襟領,凝目細瞧。還好,傷口不曾開裂,但因經了水汽氤氲,看來不是很好。
忽聽他幾不可聞的一噤聲,若不是相隔極近,他如此隐忍還真不易被我察覺。
“很疼麽?”我知道這是白問,但不管他疼不疼,我是心疼了。
他聞我發問,卻突然側了側首開口打趣:“小主,衣服都濕了,我若再不回去換衣服、上藥……恐怕這傷口便要潰爛了。”
記憶中他一直都很嚴肅,鮮少有真心的笑、更鮮少開玩笑。
不過經這一湊趣,我心中那些抽絲剝繭的隐痛感,倒是平下去不少:“你叫什麽名字?”我沒接他的話,轉話鋒這樣問他。我早已想知道,苦于一直沒契機。
他一瓣笑意漸次斂起,到最後只餘一縷淡若蘭花的淺:“我姓安。”
“我知道你姓安。”我忽有些不耐,因嫌他又在敷衍,“你叫什麽名字?”揚聲急道。“名字”兩個字我刻意着重。
不想他啓口、卻停一停,旋即抿唇、又啓口,潭水星目顧在我面額間:“我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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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容顏依舊帶着不容抗拒的俊美與蠱惑,無論是怎般姿态的他都是極美的,都足以成就一場無與倫比的絢爛驚鴻。
他的神情不見湊趣,語氣亦是正派的。我心知他不是在挪移我、敷衍我,而興許是真話。
如此,不由低首一默,忽覺他定也有着一段凄苦身世;亦或一段,欲說還休的漫漫故事……那些雲煙過往既然他不想說,我便也不去問。
“我可以走了麽?”他含笑的語聲。我擡目,見他面上幾多溫和。
一個玩心又漾起心頭,我凝眸抿唇,微揚下颚,善睐眸光與他似潭水又若朗星的美好雙目直視一處,一字一句道:“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放你走。”
“什麽?”他蹙眉側首。
我垂了一下眸子,旋即湊到他耳邊,低低沉沉、又清晰如斯的:“我要你記住我的名字,認認真真的記住。”于此一定,旋即愈有沉澱幾多,“我叫扶搖,霍、扶、搖……”
[ 卷三 ] 第三不知最好,免得苦念煎熬。 第二十二話 蒙恩典·福禍相依(1)
六月中旬,天氣已依稀轉得更加燥熱了些。除卻晨曦與暮晚,其餘時間,整個人基本都是蔫蔫的;特別是晌午一到,便似跟遺落了幾絲魂魄一般,困倦得厲害。
距離陽歷七月初七、秀女大選的日子一天天将近了。這一日,有尚禮司女官請了宮廷畫師,安排往秀女宮來給各位小主畫像。
衆人自有一番盼頭,一早便興味盎然的着起各色襦裙衣袂,點脂施粉,落于正廳一面面菱花鏡前,忙着绾随雲髻、堕倭髻等各色發式,又于妝奁中擇各種飾物佩戴。
我卻始終都提不起紋絲興致來。我同她們不一樣,我的心中沒有期盼……不,也是有的。我心中的期盼便是可以成功落選,爾後于這後宮謹小慎微、平平安安度過五年韶華光陰,然後出宮、然後回家。
當然,我更希望出宮的時候,可以不再形單影只……
自上次一別,我這幾日都不曾再去玉華池,也沒有再見到他,安侍衛。
一來應他言出的“避禍”;二來竟日又有了各種繁複練習,我基本沒有什麽空閑;三來,我怕自己真的會陷進去,陷入那看不到、理不清的如織情網裏,陷到萬劫不複的一泓無底深淵……
在一條情路沒有漸次清明以前,任何決定,還是不要輕易做下的好。
如是這一上午的描影繪像,我滿心滿腦都是安侍衛、都是哥哥、都是通州、都是回家……衆人愈歡喜興奮,便愈惹引的我觸景生情,直至結束都悶悶不樂。
只不曾想,結束後我陪着兮雲去畫師那裏看描好的小像,一襲粉藍蝶舞煙紗碧霞裙的兮雲自是明豔照人;而我的畫像因了眉目間這股驅不散的郁郁之态,畫出來後,反倒有了三分病西施的神韻。
我苦笑。
罷了,且理會它呢……
沈兮雲是我們這一批秀女裏邊兒最為出挑的,無論姿容亦或家世都如此。她日後必定是會被留用的,也必定會飛上一道屬于她的橄榄枝,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沒有想到,她的時運竟然會來得如此之快!
兩日後的晨曦,我因昨夜露水下來沁出逼人寒氣、又蓋得少了一些而被冷醒,醒來後也就沒了睡意,難得起了個大早。
兮雲見我起來,自然也沒了睡意,跟着我一并早早的起身梳洗打扮。
她今兒個的興致似乎極好,着紫粉雙色輕紗衣,挽蟬鬓、餘流蘇,裏裏外外一同忙碌,似是精神百倍。
我只着了一件天青并玉色紋絡的簡單裙袂,又想起在秀女宮中還是該着那匹配下的服飾,便又換掉,重又着上那件嫩粉鑲白邊點荷花長裙。
兮雲轉眸溫言:“今兒個沒有授課安排,原該休息,扶搖何必還這般的恪守陳規?”
我莞爾:“無妨,反正這身裙裝再着幾日便該清洗了,沒必要再将另一件好好兒的衣裙弄髒,且将就了這日。”說話時我亦落座,并不曾對着銅鏡,已熟稔的将靈蛇髻梳弄好。
才将碎發抿于耳後,管事嬷嬷便在這個時候猝地一下推門進來。
我與兮雲甫一失驚。
那嬷嬷許也意識到了失态,竟忙不疊對我們一個大幅度彎腰施禮。
慌得我才欲上前将她扶起來,又見她徑自直了身子往這邊兒幾步湊近,笑盈盈對兮雲又一欠身:“小主天大的喜事!”
“喜事?”兮雲蹙眉,與我相視一眼後,穩了穩神,“嬷嬷,不知兮雲何喜之有?”
我亦驚詫,可心裏在這同時又已隐隐猜出了幾分來。
果然見那嬷嬷笑得似牡丹初綻,拿腔拿調煞是吉慶:“哎呦,我的小主呦!”她拍拍兮雲手背,又斂斂眉心,“好好兒準備,三日後啊,該接駕了!”
我聞聲一震,心下那隐然猜測果然沒錯,真真便是這茬事情!
只見兮雲軟着眸色蹙眉依舊,似一時沒解過其中意味。
嬷嬷登時又犯了急,忙不疊一通解釋:“皇上昨個看了小主的畫像,這只一眼,便是看中了小主您吶!”
皇上?畫像?
聽于此處,我心底震撼依舊,卻不免又起一連串難遏的驚疑來。
果然,兮雲替我言出了心底下的這些驚疑不解:“皇上怎麽會看上我的畫像呢?”她展顏、旋即又蹙,颔首微微,似發問又似自語,“還沒有到呈上畫像的日子,那些畫像,不是統一都鎖在紫宸閣的麽?”
嬷嬷又一拍掌應聲:“沒得跑!”面額眼角悉堆着的笑意誇張打緊,邊擡手指指門外,“剛剛那邊兒來了公公傳話,皇上要的人,那長相、那氣韻,描述的字字兒句句的都指向小主您呢!”于此一挑聲腔,複壓低語氣,谄媚讨好之态盡顯,“兮雲小主,他日您飛黃騰達,可莫要忘了老奴呦!”
原是如此……
說實在的,對于兮雲可以獲得皇上青睐,我是一點兒都不懷疑的。即便是她眼下便要成了宮妃貴主、成了娘娘,這般突如其來,我在驚詫過後也不會覺得有多大出意料。早說過,宮裏的事情,從來就是沒個常理!
“恭喜姐姐了。”我扶髻莞爾。
西遼古來便定下的規矩,初選秀女被留用後,初封份位一般只能是正七品淑女。而若不經大選、直接被皇上看中後承寵的,若讨得皇上歡心,則可不受這通規矩束縛,可越過淑女一級,直封從六品才人、甚至正六品的美人。如是,兮雲可謂得了一個天大的恩典!
她甫聞我言聲,旋即轉面,擡指握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