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不識最好,免得情思萦繞。 第十六話 崇華行:化險為夷(1)
我重回秀女宮、繞過花廳回廊步入廂房之後,月華正大好着。
六月初,蟬蟲還不十分多,但不知名的夜鳥鳴叫聲卻此起彼伏。合着彌漫在周圍的甜甜膩膩的桂花香氣,将一院好夢氤氲開來。
屋內熏香冉冉,缭繞飄渺的香霧烘托出兮雲有些疲憊的顏。兮雲還不曾将歇,就這麽坐于香榻呆呆滞滞的想了大幾個時辰,藕根玉指裏擒着那斷裂的玉镯。
門軸轉動的聲音喚回了她飄渺的思緒。隔一層昏惑燭影,我見她甫一擡眸,在看到是我之後,淺淺籲下一口徐氣:“扶搖。”她喚我,邊在這時起身迎了一迎。
我蓮步碎碎的走過去,重與她落座,這才将眉目斂了一斂,心性收住。
方才一路回來,我宛如一個心悸淺嘗的少女,滿心滿腦全部都是身後那個美輪美奂的人兒!
他有着潤玉般的溫存,又偏生帶着似如冠玉玄冰的冷峻。他桃花迷離的眸子裏盛滿被晃碎的月光,猶如最幹淨明澈的水晶。而他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無雙氣韻,絲絲縷縷全部都是如此的神秘,又如此的深不可測、耐人尋味、偏生又欲生欲死欲罷不能……
我知道,我是對他有了貪念。我也知道這樣的感情在幽幽深宮是不被允許的。
我為待選的秀女,無論最終是否被留用、無論最終是不是被選上;亦或說在後宮之中無論是正經的主子、還是卑賤的宮婢,只要還身處宮中那便是皇上的女人,是絕對不可以私自動情動意的!
可當愛的潮水翻湧席卷,便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埋天葬地大勢頭……這種勢頭只會使我無措,我半點都控制不得!
“扶搖……扶搖?”
兮雲軟軟的嗓音夾着幾絲微急,我驀一回神,側身去顧她。
她因為多思而染了疲憊的面上,在這瞬息又添幾許焦慮:“扶搖,你怎麽了?神行這般恍惚的。”低低吐言。
我好似被人戳中了心坎、窺探到什麽秘密一般,忙權作遮掩的一笑:“沒事,興許是庭院步月,有些倦了。”
兮雲便默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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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她一默的空隙,忙轉了話鋒岔開這話題:“這斷镯一事……”眸光往她手裏捏着的玉镯身上點點,“不知姐姐可有一個參詳沒有?”
燭影搖曳,兮雲一張微倦的面孔間有思慮沉澱:“眼下這勢頭,只怕玉镯是修複不成了。”聲色平板,卻不見無奈之态。
我亦在言語時将思緒轉了一轉,薄唇輕抿:“妹妹這裏倒是有一個主意。”擡眸對兮雲如是說。
這一刻,我腦海裏浮現連篇的是安侍衛給出的那個建議。
兮雲擡首,于我投了一抹問詢目光。
我抿抿薄唇,微颔首淺言:“不知雲姐姐是否察覺,梅貴妃素性裏的那抹清高跋扈?”不待她回答,我複又道,“她既然給了我們兩日期限,一轉臉又暗中吩咐雜役司的人不幫我們。明顯是要我們難堪、她以此出氣。”又一微停、語氣沉下,“既然她這口氣非得發出不可,我們若将修複好的玉镯重呈給她,豈不更使她添堵?不如不修,待期限一滿,直接去向她告罪!”末尾一着重。
這通話雖是安侍衛的主意,但時不時在我腦海裏一圈圈兜轉,我也頓覺委實可行。雖然有不确定的因素,但梅貴妃的性子我是看在眼裏的,更又況乎眼下這個情況,那玉镯怎麽修得?誰人能修得?
除非我們身後有一棵大樹可作倚靠,且這大樹會使我們宮中歲月一時無憂。若不然,端得要明晃晃的去觸梅妃的眉頭、去将她不讨好果子吃的開罪!
“真真不愧是姊妹!”只聽兮雲籲一口長氣,轉目凝了華彩,“我忖想多時,也正是這個心思!”旋即又斂起眸色,徐徐絮絮的,“況且為今之計,予其胡亂奔忙,卻還真不如這樣一試。”
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我心下明白。
一陣夜風吹開窗子,将燭影帶起飄曳勢頭,倏幽幽的亂了繁絲。我折步過去,把小木格子窗慢慢閉合。
幾許月華撲了過來,那清寂寂的顏色刺痛了雙眸,心底突然便升起了噬骨悲痛。
宮裏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有盡頭……
這樣的生活不是我喜歡的。我不喜歡,太不喜歡!太不喜歡了……
一時卻又逃不出、掙不掉!只得,這般繼續熬着、耗着、不知會是個怎麽樣的結果。
奈若何、奈若何,幾多奈若何……
[ 卷二 ] 第二不識最好,免得情思萦繞。 第十六話 崇華行:化險為夷(2)
這個主意抱定在心裏,也算是塵埃落定了一半事情。
次日,我與兮雲依舊在秀女宮中學習禮儀、談吐等,除此之外什麽旁的事情都沒有再做。
一直挨到暮晚天昏,斜陽盡落、月華浮上。我與兮雲将宮裝褶皺撫弄平整、又對着銅鏡重梳了随雲髻,便一齊同出秀女宮,往崇華宮的方向一路蜿蜒走去。
夜不算太深,加之又是六月初的時景,一切景致雖在夜色裏失卻了白日中明亮鮮活的一切韻致,但入在眼裏卻更添了一段別樣清崎的好風骨。可這樣的美景我已無力去欣賞,一路都在百般醞釀、忖度一會子見了梅貴妃該怎樣措辭。
兮雲亦不語不言、悶頭走路。不消多話,她與我必然是一個心思。
崇華宮是除去皇後所居的長樂宮外,又一風水極好的宮妃居所。特別是主妃梅貴妃所居的傾瑞苑,又是“傾”又是“瑞”的,不僅名字取的吉祥,風水格局也多有一番心思凝結其間。
錦銮、箜玉、漱慶三宮圍繞在崇華宮下首四周。而傾瑞苑雖是崇華宮主苑,卻是處在崇華中間偏下的位置;依如此格局布列下來,正好成了四宮之中最為中心的地方。如此,居于其中的梅貴妃上官氏的地位,根本不消言語,只這種種跡象便是可想而知的了!
步入崇華之後,我與兮雲對着執事女官行了個簡單的斂襟禮。這執事女官本就是梅貴妃的人,見我們趕着前來,也對欲行何事知曉了一二。好在她并不曾為難我們,而是領走于前、順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大路上了九曲回廊,将我們領到了傾瑞苑前,後自顧自進去禀明。
不消多時,便有着淺青宮裝、梳雙平髻的小宮娥出來對我們行了個禮兒,後将我們引入其中。
殿內熏着淺淺的桂荷香,是甜膩中滲透清涼的絕妙氣息。
只是這樣的香氣不僅沒能使我安神,反倒使我又多幾絲慌亂。微斂神緒,我與兮雲雙雙落身,對那高坐主位、一襲簡約寬褶荷葉襦裙的梅貴妃叩首行禮。
梅貴妃似乎才剛沐浴完,連人帶音兒都透着淺淺薄薄的慵懶:“起了吧。”她微擡手,斂了眸子淡淡一嗤,極閑然惬意,“怎麽,這般踏着月的來本宮這裏,可是修好了那斷裂的镯子?”
她問的漫不經心,但這事卻是我與兮雲此時此刻最大一樁心結。
玉镯原是兮雲不慎摔碎的,我被卷入其中只是因為幫腔而已。故眼下我不好接口,只偷偷轉了眸波跟兮雲一個示意。
兮雲自然也是會意,微頓聲色後,軟着語氣、怯着神情低低吐言:“沈氏今日前來,是特意來向貴妃娘娘請罪的。”于此又頓,将雙手拘前、又是一叩首,“我們姐妹無能,不曾修好娘娘賞賜的玉镯。”
既是請罪,便須得做足了架勢。兮雲這番言語、音腔拿捏的十分得當,聽來既沒有半分矯情做作的刻意巴結、也沒有強硬生澀不知圓潤處。
那麽接下來要賭的,便是梅貴妃的反應了……
梅妃并沒有急于接口,而是緩然執起宮娥遞來的熱茶,湊于唇畔慢悠悠抿下一口。茶煙氤氲,将那含笑的眸子愈發帶出戲谑之色。
她不開口,我與兮雲便不能穩下一顆心。只好垂首默然的跪在地上,半天都不做反應。
也不知過了多久,梅貴妃指間那一盞清茶已沒了氤氲霧霭。終于,她将茶盞重遞于近前服侍的婢女,擡手支額、将身子軟軟兒斜側,适才慢條斯理的揚唇啓言:“罷了。本宮也不是個斤斤計較不饒人的主兒。”越往後那話音便越輕飄飄的。
這一言徐徐落耳,便仿如幽幽仙樂!我心頭一亮,頓覺輕快許多,俨然得了大赦!
來不及去看身邊跪着的兮雲什麽反應,又聽梅貴妃繼續接口:“諒你們也不是有心,本宮便原諒這一遭。”
我心下歡喜,只覺這事也就這麽揭過去了!甫一擡首意欲謝恩,又見梅貴妃眯了長長鳳眸、輕姿慢态一揚冷聲:“只是日後若再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