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老板
冷風依舊呼呼地吹着,路旁落下來的樹葉,乘着風,在地上打着旋似的飄。
這是周則第一次在公衆面前澄清,過去她一向是利己主義者,一件事情但凡沒有威脅到她的利益,又可以給她帶來好處,她何樂而不為。
可直到阮羌出現了,她才明白,以前她不是不在意,而是沒有人值得她在意。
周則說完後,絲毫不理會媒體炸了鍋的竊語,反手将垂落在鬓間的碎發撩至耳後,笑容大方明亮。保安已經将她圍成了一個圈子,帶着她去了公司裏面。
寧因的辦公室在二樓,周則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門剛一推開,便看見寧因的胳膊肘撐在桌子上,額頭抵在食指和拇指之間的虎口處,一副思考者的姿态。
周則自知闖禍,輕咳了一聲,邁着碎步走進去。
寧因正好放下了手,看到周則,沒忍住,直接拿了桌子的文件扔了過去。一邊扔,一邊說:“祖宗,我把你叫祖宗好不好,你讓我省點心好嗎?”
周則閃了個身,文件夾在她的後面停下,發出啪的一聲,清脆刺耳。
“你怎麽還打人呀?這要是被拍到了,那還得了?”周則倒也沒有惱,把地上的文件夾撿了後,順勢走在了寧因的桌前,将文件夾放在桌上。
“你還管這些呀,我看你被人拍了接吻照不是挺高興的嗎?”寧因看着乖乖站着的周則,出口就是嗆,“我最近是不是跟你說了,有人狙你,你怎麽就是不聽,你知道剛才有多少合作方給我打電話,說他們要換人。”
“這不正好,我還想歇歇呢。”周則聳聳肩,從旁邊拉了個滑椅過來,自覺的坐下,“你也別生氣了。”
“歇歇?你是需要我提醒你現在已經幾歲了嗎?剛才有一個你一直合作的品牌,人家前腳剛給我打完電話,後腳就官宣新代言人了。”寧因氣的臉都紅了,“我又不是不許你談,你談你就不能悄悄的談啊?非得搞得人盡皆知?窗簾也不知道拉一下?”
“我也不知道現在的狗仔這麽敬業呀。”周則嘆了聲氣,将腿并齊,腳後跟抵着地面。
寧因生氣也是有道理的,和周則同一期的小花,最差的都混了個電影的最佳新人,只有周則,現在還輾轉在電視劇上,雖然也拍了幾部獻禮片,口碑也還不錯,但就是打不開市場。
前面有老人封路,後面有新人堵路,而當事人卻渾不在意,戀愛腦附身了一樣。
寧因想到這,閉着眼睛,倚在滑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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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替周則在擔心,現在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愛情是天地可鑒,可萬一分手了呢,對周則來說,那可是萬丈深淵。
一個女明星在自己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被爆和同性關系親密,這不是封殺那麽簡單的。
“阿則,你想過沒有,萬一你們分手了,或者她變心,有其他人了呢?”寧因的聲音還是有些無奈。
這句話歪打正着的戳到了周則。
要是寧因現在肯睜開眼睛,她就會發現,周則臉上的迷茫。
那是一種對未來生活的不确定,就像是随風飄散的蒲公英一般。
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袖口,一條筆直細密的線條纏過,卻偏偏在收針的時候,那條線沒有被剪裁掉,看着有些多餘。
辦公室安靜,唯有外面繞着長廊走來走去的腳步聲。
慢慢靠近,又慢慢遠離。
周則伸手,将那條礙眼的線條扯掉,語氣有些認真,“我考慮過了,不管她心裏有沒有人,她都是我的,除非我死了,否則她這輩子都只可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寧因睜開眼睛,眼神有些心疼。
周則是那種看着強勢,其實很容易心軟的人。她只是嘴硬,但實際上卻只需要你先開個口,就可以不計前嫌。
她有時候也搞不明白,為什麽周則經歷了那麽多,易燃如現在這般——
單純。
“老板叫我幹嘛?”提起阮震,周則的語氣帶上了恭敬。
當時她被上個公司像失去利用的廢物一樣丢了出來,身上背着巨額的解約款,是阮震給了她機會。
即使過了這麽久,她也依舊記得,給別人做替身的日子。
那個時候她幾乎是整個劇組裏,所有人都可以使喚的存在。甚至有一位女明星助理因為懶得去跑路買奶茶,讓周則去買。
橫店的夏天很熱,她穿着厚重的戲服,跑回來的時候,幾乎浸透了整個衣服,臉蛋燙的要命。
可在她将奶茶遞過去的時候,導演也過來了,看着她手裏的奶茶,因為剛才那個女主角生起來的氣,統統撒在了她的身上。
“你剛才人死哪去了?”導演的聲音很大,幾乎整個劇組都可以聽見,“喊了半天不見人影,是不想幹了?”
“我告訴你,我這邊不差人,能拍拍,拍不了滾。”
指桑罵槐的意味很明顯了,當時周則低着頭,死心眼地盯着奶茶,搖搖欲墜的感覺一直很明顯,就像是做了十分鐘的旋轉木馬,剛下來的那一刻,雙腳發軟。
全劇組的人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無非就是女主需要吊威亞,但恐高,哭哭啼啼的求導演删掉那場戲。可知道又能怎麽,并不代表他們願意去幫助一個小姑娘,他們甚至希望導演把所有的氣全部撒在周則身上,只祈求不要遭殃在自己身上。
那女演員自知情況不妙,端着一張笑臉,自然的從周則手裏接過奶茶,直接遞了過去,“導演不要生我的氣,我剛才專門讓她去給您買了杯奶茶。”
“等下一場戲,我一定好好拍。”
她一邊說,一邊把吸管插進塑封口,直接遞在了導演的嘴邊。可能是奶茶真的失了冰,也可能是給自己脫了罪,那女演員看向周則的時候,語氣帶着訓斥,“你怎麽買的奶茶,冰都化了。”
可我也不是替你們買奶茶的呀。
周則看着自己的腳尖,汗水已經順着臉頰滑在了眼眶邊。她原本想要擦一下,可剛擡手,就被那女演員給誤會了。
“現在的新人真是了不起呀,稍微說幾句就哭。”
沒有。
周則的手已經擡起來,然後又放下,衆目睽睽之下,她的隐藏了眼神裏的倉皇無措,像是一只烏龜一樣,把自己縮進殼子裏。
那裏堅韌舒适,是無論外面多大的敲打,都撼動不了的。
那天她丢了自尊,也失了工作。
所以當阮震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是害怕的,怕再次遇到不靠譜的老板,那麽這次,留給她的可能就是絕望,從樓上跳下來是她唯一的解脫方式。
自她家突逢變故,從天之嬌女的神壇下跌落了後,她碰到了太多的陰暗面。以前碰到的再多無非是同學之間的嘲諷,因為評選班幹部,而暗自使絆子,可這種蒙着一張幹淨布子,下面已經發黴的蛋糕,她是第一次見。
所以當阮震拍的她的肩膀,如同參天大樹一般,用着自己穩重的聲音說小姑娘被怕的時候,周則真的松了口氣。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只彈簧被拉到了極致,忽然松了手的感覺,使她如釋重負。
當然她沒有忘記以前吃的虧,她沒有立即答應阮震的合同,反而給出了一段很沉穩的回應,我再考慮考慮。
阮震當時靠在沙發上,臉上挂着溫暖的笑,點點頭,“你确實得好好思考一下,我有看過你的劇,你演的雖然青澀,但确實很好,我們公司正在開拓這方面的業務,所以希望你可以加入。”
周則鄭重的點頭,回去就在上網查了遍阮震和他的公司,清一色的都是好評,她才微微放心。
可這些還不夠。
網上說阮震每年都會抽空給海城福利院的兒童送溫暖,于是她便按着地址去了。
那天阮震恰好也在,帶着他的太太,安慰一個正在痛哭的小姑娘。
隔着遠,她不知道為什麽,直到去了洗手間,她才聽到那個小女孩對夥伴說:“你們胡說,剛才阮叔叔告訴我,爸爸媽媽并沒有覺得我是累贅,而是知道他們沒辦法照顧我,所以才讓我來這邊玩的,阮叔叔和阮阿姨還說,以後要是想爸爸了,就給他們兩個打電話。”
那紙合同,周則最終還是簽了,簽的心甘情願。
她已經身無分文,孤身一人,沒有什麽放不開的。
“老板沒說,只說讓你趕緊來趟公司。”寧因一副即将看好戲的模樣,開始火上澆油,“估計老板已經知道了,啧啧,看這架勢,可能是想逼你分手吧。”
“應該不會吧?”周則有些不确定的問。
“哼,你見過老板發過火的樣子嗎?沒有吧,我可見過。”寧因說這話的時候,神神在在的,“不滿意合作方提的交易,直接走人,回來就終止了所有的合作。”
“我的問題應該沒有這麽嚴重吧?大不了,我給老板在簽一個賣身契?只要別分手。”
“老板要你賣身契幹嘛?人家家裏有個女兒,又不多你一個。”寧因像是看白癡的眼神看着她。
周則點頭,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上次她就看見,有一個新人女演員,被經紀人罵的狗血噴頭,最終以資源為要挾,勒令分手。
自己現在是老板親自上,很有可能就是直接扔被子,然後大罵她戀愛腦,資源提都不會提,直接分手。
怎麽辦?
周則越想越心慌,她還不想和阮羌這麽快就分手呀。
寧因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響起,像是要攻破她最後一道防線,不緊不慢的說:“去吧,孩子,我的懷抱随時向你敞開。”
周則白瞥了她一眼,不想被對方看穿,直接拎着包就走了。
老板的辦公室在頂樓,有專門的電梯可以直達。
周則一般很少去,可每次去了,她都會發現,頂樓的布置和以前又不一樣了。
她沒有時間去思考,反而站在門口,來回徘徊,想着對策。
要是老板棒打鴛鴦,她就說是真心相愛,沒了自己,阮羌活不下去。
要是老板以小姑娘的發展做要挾,她就說是自己潛規則的人家,人家才是被迫的。
要是老板以自己的發展做要挾,那更好辦,直接當場辭職。
可能是頂樓過于安靜,她的鞋底和地面拍打的聲音太大,等她站在門口的時候,辦公室裏的大門已經敞開了一條縫。
周則輕咳了一聲,規規矩矩地敲了門,得到那邊允許後,才進來。
辦公室的裝潢很簡約,環境很安靜,一臺實木辦公桌立在裏面,配了把老板椅,旁邊還有方便小憩的沙發以及一張茶幾。
阮震正坐在椅子上打打電話,看着周則後,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空椅子,讓她坐下。
周則一副乖乖女的模樣,坐姿端正,雙腿并的直直的,像是在辦公室等着即将挨罰的學生。
“你認真的?”阮震的聲音聽着有些嚴肅。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引得阮震看了眼周則,随即又很快的移開,“你真的沒有仗着我的身份潛規則人家?”
可能是周則她敏感了,阮震這句話說完,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微微一抖。
“行了,我知道了,人來了,我先挂了。”
“好好好,我答應你,不亂說,我上輩子欠你的呀。”
電話挂斷的很快,阮震把手機放在桌上,兩條胳膊搭在一起,看着在思索什麽。
空間一如既往的安靜。
就在周則受不了這審視的眼神,正要開口的時候,便聽到以往穩重的老板說了第一句話,“阿則,你老實告訴我,是她潛規則你,還是你潛規則她?”
這話有些措不及防,周則啊了一聲,眼神有些發懵。
“別怕,你老實說,要是她先動的,我就——”阮震說到這,忽然覺得不太對勁,輕咳一聲,“我就派人打斷她的腿。”
似乎和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周則面露疑惑,糾結自己應不應該替老板糾正一下問題,不然總有一柄刀懸着,也不是個辦法。
而且這句話,越聽越覺得,好像是在試探。
難得老板知道阮羌帶資進組了。
對,就是這樣。
她要是說,阮羌潛規則她了,以自家老板這護短的性子,後續肯定不好辦。
所以,只能——
阮震剛才和自家女兒聊的口幹舌燥,現在趁着周則思考的功夫,剛往嘴裏送了一杯菊花茶,正準備降降被氣出來的火時,周則說話了。
她的眉頭緊鎖,看着一臉認真勁兒,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一臉坦誠無畏地說:“老板,您誤會了,是我主動潛規則人家的。”
“我看那小姑娘單純,年紀不大,心思少,好騙,沒有把持得住,下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阮震:怎麽她說的和阮羌給我說的不太一樣。
小阮,你老婆在外面有人了!!!
大家國慶節玩的開心啊!
謝謝寶貝們的營養液【鞠躬】